《时空赠礼：霸总爹地已绑定》寻味四季

8、积木的裂缝

　　第八章积木的裂缝

　　亲子运动会的前一天晚上，穆雲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耳边是念念均匀的呼吸声。孩子对明天的活动充满期待，临睡前还抱着她说：“妈妈，老师说有爸爸妈妈一起参加的比赛，我们要加油哦。”

　　“爸爸”这个词，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进穆雲心里。

　　她翻了个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得她眯起眼睛。没有新消息，只有银行APP的图标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告密者。

　　明天边寻会来吗？

　　园长只说捐赠方会派人参加，没说是谁。可能是公司的公关人员，可能是项目负责人，不一定是他本人。

　　但穆雲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以边寻的性格，如果他对念念感兴趣——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一定会亲自来。

　　她点开相册，里面有几张今天下午带念念去买运动服时拍的照片。孩子穿着新买的红色运动套装，在镜子前转圈，笑得眼睛弯弯。其中一张，念念举着剪刀手，背景是商场明亮的灯光。

　　穆雲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然后向右滑动。下一张是很多年前的照片，像素不高，画面上她和边寻站在学校运动场的跑道上，两人都穿着运动服，脸上挂着汗水和笑容。那是大二那年的校运会，她跑完八百米，他等在终点递给她一瓶水。

　　照片上的边寻还很青涩，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他看着她，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骄傲。

　　那时候多好啊。穆雲想。所有的喜欢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所有的误会都可以在一声“对不起”后烟消云散。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重新陷入黑暗。穆雲闭上眼，试图把那些记忆赶出脑海。但回忆像潮水，一旦开了闸，就再也止不住。

　　她想起分手那天，也是个阴天。她在图书馆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两张实习推荐表——她费了好大劲才从导师那里多要了一张，想和他一起去那家很好的设计院。

　　但他迟到了。等了半个小时，他才匆匆赶来，头发凌乱，眼睛里有血丝。

　　“抱歉，公司那边临时有个会。”他喘着气说。

　　那时他的创业刚起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她能理解，真的。所以她笑着把推荐表递过去：“没关系，你看这个——”

　　“雲雲，”他打断她，语气疲惫，“我可能去不了。公司最近很关键，我走不开。”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可是……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揉着太阳穴，“那家设计院确实很好，但我的公司现在需要我。而且……”他顿了顿，“我可能很快需要一笔钱，如果接了实习，就没办法全心投入了。”

　　“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

　　“不用。”他打断得很快，快得让她心里一凉，“我自己能解决。”

　　后来她才知道，他说的“解决”，是接受了他父亲的投资。那个他一直抗拒的、代表着家族控制力的父亲。

　　再后来，争吵，冷战，直到她说出那句“我们分开吧”。他说好，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穆雲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七年了，这些记忆早该模糊了。可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时，总有什么会跳出来提醒她——伤口还在，只是结了疤。

　　手机又震了一下。她拿起来看，是客户发来的最终修改意见，要求明天上午必须改完发过去。

　　也好。工作至少能让她暂时忘记这些。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照亮她疲惫的脸，也照亮了茶几上放着的那张黑卡。

　　卡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边缘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密码。

　　穆雲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拿过来。卡片很轻，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她想起念念说这是“未来的卡”，是“爸爸给的”。

　　如果真是这样，未来的边寻为什么要让念念带着这张卡回来？是为了帮她？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明天的运动会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边寻究竟知道了多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谎言里撑多久。

　　凌晨三点，她终于改完设计稿，发送给客户。关掉电脑时，她看到屏幕上倒映出自己的脸——眼眶下有淡淡的青黑，嘴唇因为紧张而抿得很紧。

　　她老了。不是年龄上的老，是心境上的疲惫。

　　二十七岁，本该是人生最蓬勃的年纪，她却觉得自己像个背着沉重壳的蜗牛，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哪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去厨房倒水时，她路过念念的房间。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借着走廊的光看见孩子睡得正香，一只胳膊露在外面，怀里还抱着那只兔子玩偶。

　　穆雲走进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念念的肩膀。孩子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咕哝了一句梦话。

　　“妈妈在。”穆雲轻声说，在床边坐下。

　　她看着念念的睡颜，那么安心，那么毫无防备。这个孩子把全部的信任都给了她，而她却在用一个个谎言编织她们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念念知道了一切，会恨她吗？

　　这个念头让穆雲浑身发冷。她俯身，在念念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对不起。”她无声地说。

　　对不起，妈妈不是一个好妈妈。对不起，妈妈让你生活在谎言里。对不起，妈妈甚至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让你见到那个你口中的“爸爸”。

　　走廊的时钟指向三点半。穆雲回到自己房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必须休息。

　　即使睡不着，也要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边寻也醒着。

　　他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壁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窗外是城市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河。

　　周默下午发来的报告还摊在书桌上。除了常规的消费记录分析，这次多了一份新的内容——穆雲最近接的那个设计项目的客户资料。

　　客户姓陈，做建材生意起家，这两年转做房地产，手头有几个高端楼盘项目。为人精明，但也苛刻，在业内名声不算好。

　　报告里附了几张项目现场的偷拍照。穆雲戴着安全帽，手里拿着图纸，正和工头说着什么。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很专注，眉头微蹙，侧脸在施工现场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边寻记得这个表情。大学时她赶设计作业，也会这样蹙着眉，嘴唇抿成一条线，手里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整个世界都从她眼前消失了。

　　那时他最喜欢在她工作时打扰她——有时是递一杯咖啡，有时是凑过去看她画了什么，有时只是坐在旁边，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看着她。

　　穆雲总会嫌他烦，用铅笔轻轻敲他的手背：“别闹，我快画完了。”

　　他就笑，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过来吻一下，然后在她反应过来前迅速跑开。她会在后面追着他打，图纸散落一地。

　　那时候的快乐那么简单，简单到他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

　　边寻喝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细微的灼烧感。

　　他放下杯子，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今天下午在咖啡厅拍的照片——穆雲和念念坐在长椅上，两人手里都拿着冰淇淋，念念正仰头和妈妈说着什么，笑容灿烂。

　　他把照片放大，盯着念念的脸。孩子的眉眼像穆雲，但鼻子和嘴巴的轮廓……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像。至少不那么明显。

　　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孩子还小，长相还没定型。而且有些孩子像妈妈多些，有些像爸爸多些。

　　他回到桌边，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周默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的、念念出生前后那段时间穆雲的行踪记录。

　　记录显示，七年前他们分手后不久，穆雲确实离开过本市一段时间，大约三个月。地点是她外婆家所在的小城，理由是“照顾生病的外婆”。

　　时间对得上。

　　但周默派人去那个小城查过，当地医院没有穆雲在那段时间的就诊或分娩记录。当然，她可能用了假名，或者去了其他城市的医院。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边寻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在商场上，他习惯了掌控一切——数据、趋势、人心。可现在，面对穆雲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他像个瞎子，在黑暗中摸索，只能靠一点点微弱的光来判断方向。

　　那些万倍消费是最刺眼的光，但他看不懂它们想传达什么。

　　如果是勒索，为什么金额这么小？如果是求助，为什么不用更直接的方式？如果是恶作剧……不，穆雲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他了解她。或者说，他曾经了解她。

　　那个倔强的、骄傲的、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开口求人的穆雲，会为了钱用这种诡异的方式接近他吗？

　　边寻想起今天在咖啡厅看到的画面。穆雲给念念擦脸时的温柔，不是演出来的。那是真实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爱。

　　一个如此爱孩子的母亲，会利用孩子来做什么吗？

　　他不知道。

　　手机震动，是周默发来的消息：“边总，亲子运动会的礼物已经准备好，按您的要求，选了适合四到五岁孩子的图书和绘画工具。明天下午两点送到幼儿园。”

　　边寻回复：“好。”

　　他放下手机，又看向桌上念念的照片。孩子笑起来的样子，让他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微微松动了一下。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他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疯长。他想象着孩子叫他爸爸的样子，想象着带她去游乐园，教她骑自行车，在她哭的时候笨拙地安慰她。

　　这些画面陌生又熟悉，像在心底埋藏了很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但下一秒，理智又把他拉回现实。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而猜测，在商场上是致命的大忌，在生活中也同样危险。

　　他需要证据。确凿的、无法反驳的证据。

　　边寻走回窗前，最后一口酒喝下去，冰已经化了，酒液变得温吞。他想起穆雲今天在长椅上看着念念的眼神——温柔、宠溺，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那种疲惫，他太熟悉了。创业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照镜子时，眼睛里就是那种神色。

　　她在为什么疲惫？工作？孩子？还是……别的什么？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边寻看着远处地平线上泛起的一丝微光，做了一个决定。

　　明天，亲子运动会。他会去。不只是作为捐赠方代表，也不只是为了观察。

　　他要走近一点，再近一点，看清楚这对母女的生活，看清楚穆雲眼睛里的疲惫从何而来，看清楚那个叫他“爸爸”的孩子，到底是谁。

　　酒杯被放在窗台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边寻转身走向卧室，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穆雲终于在天快亮时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边寻牵着念念的手，在游乐园里奔跑。阳光很好，念念笑得很开心，边寻转过头看她，眼神温柔。

　　然后场景突变，游乐园变成了法庭，法官敲着法槌，说她是骗子，要带走念念。她哭着求饶，边寻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窗外，天已经亮了。

　　手机闹钟恰好在此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清晨的寂静。穆雲按掉闹钟，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梦里的恐惧还在胸腔里翻腾。她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个梦。她告诉自己。只是个梦。

　　她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晨光涌入房间，新的一天开始了。

　　无论她是否准备好，亲子运动会就在今天下午。

　　无论她是否愿意，边寻可能就在那里等着。

　　而她，除了面对，别无选择。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念念已经起床了。穆雲听见孩子哼着歌，是幼儿园老师新教的儿歌。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笑容很勉强，但至少是个笑容。

　　“加油，”她低声说，“你可以的。”

　　为了念念，她必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