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里的唯一神》迷烟村庄

3、法则

　　天色阴沉得像要压下来，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街道两旁是一栋栋破败不堪的房屋，许多穿着褴褛的人缩在角落，有的互相抱着，低声哭泣。
　　小六开着卡车，穿过一道道被人拦住的栅栏，直到停在一座被蓝色保护层笼罩的城门外。前方站着几名穿着绿色制服的军人，一名军人走了过来。
　　“哪个部队的？证件？”
　　小六打开车门，从制服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的证件，递过去。“016小队。”他压着嗓子，努力克制着情绪。
　　士兵接过证件看了一眼，对他敬礼，双手把证件递回，然后对前面的守卫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小六开车迅速进城，在一条小街上停下。他下车，轻轻抱起车里的男婴，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随后走进一条小巷，敲响了一扇门。
　　“咚咚——”
　　屋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小辞，去看看是谁？妈妈这会儿没空。”
　　客厅里，一个黑色短发的小男孩穿着红色卫衣和黑色裤子，正拿着遥控器看电视。“好。”他放下遥控器，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去开门。
　　门一开，他愣了一下：“……是宋哥哥？妈妈！”
　　厨房里的风禾听到，手一抖，手里的饺子模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顾不上收拾，快步跑到门口。
　　“宋哥哥，我爸爸回来了吗？”小男孩仰着头，眼睛里满是期待。
　　宋昭野喉咙发紧，咬了咬嘴唇：“……安队牺……牺牲了。”
　　风禾的身子猛地一晃，直直倒在地上，眼神恍惚地看着地面，双手撑着墙才勉强没倒下。
　　“嫂子……”宋昭野连忙上前想扶她。
　　“妈妈，你怎么了？”小男孩赶紧扑过去，着急地看着风禾。
　　风禾缓了缓神，转头看向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尽量放得温柔：“小辞，妈妈和你宋哥哥有话要说，你先回客厅看电视，好吗？”
　　“好。”小男孩看了看风禾，又看了看宋昭野，转身跑回客厅。
　　宋昭野难过地看着风禾：“抱歉，嫂子……我没能把队长带回来。”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这时，他怀里的婴儿忽然“哇——”地哭了起来。
　　“没……没事，这不是你的错。”风禾声音发抖，抬头看向他怀里的孩子，“这是？”
　　“这是队长在深渊里捡到的男婴。”宋昭野吸了吸鼻子，把孩子递过去，“队长说，希望你能把他好好养大，就像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风禾看着孩子，眼神里渐渐多了些温热与欣慰。她接过婴儿，小家伙立刻安静了许多。“好。”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温柔得像水。
　　“那我还有事，嫂子，我先走了。”宋昭野说道。
　　“好，你要多加小心。”风禾叮嘱道。
　　卡车缓缓驶离。
　　车里，宋昭野再也忍不住，捂着脸无声地痛哭。他不想回基地了——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他想去陪安队他们，一个人活着太痛苦了。
　　他调转车头，再一次开进了深渊。
　　又回到那片熟悉的沙漠，却没有看到那两具尸体，只有一把短剑孤零零地插在黄沙里，剑上的白布在风中轻轻飘动。
　　宋昭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一颗颗砸进沙里。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触角悄然从沙地里探出来，猛地向他袭来。
　　宋昭野听到动静，赶紧掏出腰间的枪，对准那根粗壮的触角射击。但触角速度极快，“啪”地一下把他抽飞出去，重重摔在几十米外。
　　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停发抖，左手还死死攥着枪，右手捂着腹部，艰难地抬头，看着那根触角再次向自己袭来。
　　宋昭野缓缓闭上眼，等待着死亡。
　　墨绿的天空渐渐暗下来，一股冰冷而恐怖的气息悄然逼近。
　　“唰——”
　　一把红色带黑色边缘的锋利镰刀骤然劈下，怪物的触角瞬间被砍断，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沙地。怪物发出“嘶嘶”的叫声，整个身躯从沙里钻了出来——像一只巨大的章鱼，却比人大几十倍，脸上布满无数只红眼，嘴里长满利齿，唾液不断滴落。
　　宋昭野猛地睁开眼，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又转头看向那个手持黑色大镰刀的女人。镰刀上寒光闪烁，边缘沾着黑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沙漠上。女人穿着黑色长袍，黑色卷发随意披散，一双黑眸带着压迫感，冷冷地盯着怪物。
　　怪物愤怒地伸出所有触角，铺天盖地般向女人袭来。
　　“小心！”宋昭野忍不住出声喊道。
　　女人眼神一冷，身影如同一阵风般掠过，只听“噗噗噗”几声，怪物的触角一根接一根掉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开始发抖，发出恐惧的嘶鸣。
　　宋昭野抬手挡住迎面刮来的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下一秒，女人双手紧握镰刀，身形化作一道黑影，在空中连续挥砍。没几下，她便稳稳落地，而那只巨大的怪物已经被砍成了碎块。
　　宋昭野静静地看着，震惊得咽了咽口水，整个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手中的镰刀化作一道微光，倏然消散在空气里。她缓步走向那柄插在黄沙中的断刀，弯腰将它从沙砾里拔了出来，指尖拂过断裂的刃口，眸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这才转身朝着宋昭野的方向走来。
　　宋昭野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心里又急又怕，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女人在他面前停下，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了他片刻，然后蹲下身，把手中的短剑递给他。
　　宋昭野下意识地接过，一脸茫然。
　　“还能起来吗？”女人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柔。
　　“能……”宋昭野低声应道，挣扎着站起身。
　　“跟我走吧。”女人说完，站起身，转身向森林深处走去。
　　“去哪里？”宋昭野急忙问道。
　　“……去找你想要的。”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神秘。
　　宋昭野看着她的背影，皱起眉：“想要的？……”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心想，难道是样本？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宋昭野跟着女人穿过藤蔓缠绕的密林，那些虬结的古树上，爬满了通体翠绿的九头蛇。周遭还疯长着各种变异绿植，叶片上泛着诡异的荧光。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女人身后，目光忍不住在那些骇人的物种上流连，脚下一个不慎，踩中了一根枯枝。
　　“咔嚓”一声轻响，惊动了缠在枝头的一条九头蛇。那怪物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利齿，朝着宋昭野猛扑过来。
　　宋昭野心头一紧，慌忙去摸腰间的枪。
　　女人却倏然回头，眼神锐利如刀，指尖凝出一滴血色，那滴血瞬间化作一枚尖锐的银针，“嗖”地射向九头蛇的脖颈。
　　只听一声凄厉的嘶鸣，九头蛇重重摔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宋昭野看得目瞪口呆，眼睛里满是惊羡，连忙快步跑到女人身后，拍着胸口松了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快走！”女人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抬脚继续往前。
　　“嗯……好！”宋昭野连忙点头，紧紧跟了上去。
　　两人行至一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潮湿洞口，洞口内昏暗幽深，透着刺骨的寒意。
　　女人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地盯着洞口。
　　宋昭野也跟着停住，疑惑地看向那片漆黑：“到了？”
　　“出来！”女人突然扬声厉喝，眉峰倒竖，“几个老东西，躲在里面是打算躲一辈子吗？”
　　洞内，三个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正盘膝而坐，闻言皆是眉头紧锁，额角渗出冷汗。旁边还坐着个黑发黑袍的小男孩，他睁开眼，看了看身旁的族长，又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侧的白发少年。
　　“戈月，外面的人是谁啊？”小男孩压低声音问道。
　　“不清楚，少主。”白发少年轻声回道。
　　“咳——”为首的老者轻咳一声，脸色愈发凝重。
　　洞外的女人等得不耐烦了，活动了一下脖颈，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沉声说道：“不出来是吧？”
　　话音未落，那柄血色镰刀便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小子，往后站远点。”她不耐烦地撇了宋昭野一眼。
　　宋昭野忙不迭点头，一溜烟跑到远处的树后躲好。
　　女人看着他那副恨不得钻进树里的模样，忍不住挑眉：“有必要躲这么远吗？我又不会砍死你。”
　　宋昭野连连点头，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满是无辜。
　　女人不再理他，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肃杀，双手紧握镰刀，纵身跃起，朝着洞口狠狠劈下。
　　“且慢——”
　　一声急切的呼喊从洞内传来，为首的老者快步跑了出来，身后跟着那个小男孩和白发少年。老者气喘吁吁，脸色发白。
　　女人硬生生收住劈下去的镰刀，稳稳落地，将镰刀收了起来，冷冷地看向老者。
　　宋昭野见状，连忙从树后跑了过来。
　　老者看到宋昭野，先是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女人，苦着脸说道：“我的姑奶奶，你早已触碰了死亡法则，若是再肆意妄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逃不过法则的惩罚啊……”
　　小男孩听得一头雾水，拽了拽身旁白发少年的衣袖，小声问：“戈月，族长在说什么？那个女人看着根本不像人类，她刚才那把大刀好厉害！”
　　“少主，先别说话，听听他们谈什么。”戈月低声劝道。
　　“哪来那么多破规矩！”女人暴躁地低吼，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不过是想为我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多做一点事罢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眉宇间染上一抹浓重的伤感。
　　宋昭野心头一震：原来她还有孩子？
　　老者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臭老头，到底帮不帮？当初要不是我，你们哪能活到现在！”女人瞪着他，语气带着几分狠戾。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你这么个祖宗……”老者无奈地摆手，“说吧，要我们做什么？”
　　女人的目光在小男孩和白发少年身上转了一圈，最后伸手指向白发少年。
　　“……就他吧。”
　　白发少年猛地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难以置信：“我？”
　　“对。”女人转头看向宋昭野，语气平淡，“他就是你们要找的样本。”
　　“啊？”宋昭野愣住了，尴尬地看向眼前的白发少年。
　　女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空的小玻璃瓶，指尖凝出一滴血滴入瓶中，旋即盖上盖子递给宋昭野：“还有这个，好好保管。”
　　“哦……好。”宋昭野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贴身塞进衣服里。
　　老者看向戈月，摆了摆手：“你去吧，权当出去散散心，总待在这山洞里也闷得慌。”
　　“可……”戈月还想再说些什么。
　　“你去了无非是帮他们做些实验，你不是最喜欢捣鼓这些东西吗？”老者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好。”戈月低声应下。
　　“我也要去！”一旁的小男孩兴奋地举起手。
　　“你？”老者转头瞪着他，神色严肃，“你出去就是送死！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连戈月的衣角都碰不到。”
　　“我才没那么弱！前几天我还打赢戈月了！”小男孩气鼓鼓地反驳，一脸傲娇委屈。
　　女人转头看向小男孩，弯腰蹲下身，眼底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蛋：“小朋友，外面有个比你厉害得多的小弟弟。你再好好修炼十几年，说不定就能打赢他了。”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等你那时候出去，说不定就能遇到属于自己的机缘。”
　　“机缘是什么呀？”小男孩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
　　“少跟小孩子说这些有的没的，走了，梵辰。”老者没好气地打断，转身就要往洞里走。
　　“哦。”小男孩应了一声，跑到老者身边，又回头朝着女人挥挥手，脆生生地喊，“姐姐，有空来玩呀！”
　　“姐姐？”女人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转头看向宋昭野，眉眼弯弯，“你听听，这孩子居然叫我姐姐！”
　　宋昭野干笑两声，脸上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女人白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把你那把破刀拿出来。”
　　“哦。”宋昭野连忙取下背上的断刀，递了过去。
　　“等等，老头。”女人朝着正要进洞的老者喊了一声，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断刀，“帮我修修这玩意儿。”
　　老者脚步一顿，回头瞪了她一眼，满脸无奈，随即朝身后的两位老者使了个眼色。
　　那两位老者立刻上前接过断刀，取出一枚银色的十字项链，轻轻在刀刃上划过。
　　刹那间，那把断裂的长刀竟完好如初，刃口还泛着凛冽的寒光。他们将刀递还给女人。
　　“现在没事了吧？”老者没好气地问道。
　　“没事啦。”女人笑嘻嘻地摆摆手，将刀递给宋昭野。
　　老者带着两人走进山洞，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句叹息般的话语，随风飘来：“这世道，哪有那么容易改写啊……”
　　女人望着洞口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笑容，低声自语：“那我偏要破了这死局！”
　　“刚才那个老头说什么？”宋昭野没听清，疑惑地问道。
　　“别管那个疯老头，咱们走。”女人说着，迈步走到宋昭野和戈月中间，伸手搭住两人的肩膀。
　　戈月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快步往前挪了挪，拉开了距离。
　　“哈哈哈，害羞了？”女人大笑着拍了拍宋昭野的胳膊。
　　宋昭野尴尬地挠了挠头，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前辈。”
　　“哦？”女人挑了挑眉。
　　“我知道前辈的孩子在哪里。”宋昭野连忙说道，“那个男婴我已经带到安全的地方了，你不用担心。”
　　女人脚步一顿，背对着他，声音沉了几分：“我知道他在哪里。”
　　她转过身，冲着宋昭野扬了扬下巴：“快跟上，小屁孩。”
　　“来了！”宋昭野立刻喜笑颜开，几步跑到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前辈，你能教我功夫吗？”
　　女人摸了摸下巴，一脸漫不经心：“我这点本事，不值一提。”
　　“不！前辈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超级厉害！”宋昭野一脸崇拜。
　　“哈哈哈，小嘴还挺甜。”女人被逗笑了，“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教你。”
　　“什么事？”宋昭野连忙追问。
　　女人收了笑容，眼神变得郑重：“以后好好活着，保护好自己的家园。只要没到真正走向灭亡的那一刻，就别放弃，一直往前走！”
　　宋昭野猛地停下脚步，眼眶瞬间湿润，他用力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重重点头：“……好！”
　　女人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喂！你们还走不走？不走我就自己先走了！”戈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几分不耐。
　　“走了走了！小屁孩，跟上！”女人拍了拍宋昭野的肩膀，快步追了上去。
　　“嗯！”宋昭野擦干眼角的湿润，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