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里的唯一神》迷烟村庄

2、父辈篇2：枯骨伴残锋

　　那巨型巨蟹已然完全展露了全貌，丑陋的头颅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复眼，一张巨口豁然张开，里面森白的利齿层层叠叠，不计其数；两只巨大的螯钳在极光下泛着寒光，开合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腹部还蠕动着无数细密的触角，显然是被彻底变异的凶煞之物，身形庞大得令人胆寒。
　　小六咬着牙，猛踩油门，卡车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远离巨蟹的方向疾驰而去。
　　留在原地的三人依旧奋力射击，拼尽全力吸引着巨蟹的注意力，可那些子弹落在它坚硬的外壳上，竟如同隔靴搔痒，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不过瞬息之间，巨蟹猛地甩出布满尖刺的尾刺，如闪电般精准刺向一名绿制服队员的心脏。
　　那队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安队！”鲜血瞬间从嘴角喷涌而出，他满眼不甘地望着安队，身体已然被尾刺穿透。紧接着，巨蟹猛地举起他的身体，狠狠丢进巨口之中，转瞬便吞咽殆尽。
　　“老四！”另一名绿制服队员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嘶吼出声。
　　安队望着弟兄惨死的模样，双目赤红，低声怒骂：“可恶！”
　　卡车里的小六看着这一幕，泪水汹涌而出，狠狠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脸上满是无能为力的绝望与痛苦。
　　“老二！小心！”安队突然厉声疾呼，目光死死盯住身旁的队员。
　　被称作老二的队员红着眼，对着巨蟹疯狂扫射，可那巨蟹根本不为所动，猛地挥出巨大的螯钳，寒光一闪，竟直接将他从腰间生生夹成两半。上下半截身体重重摔落在沙地上，鲜血汩汩涌出，瞬间将金黄的沙地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猩红。
　　“安……队……快……走……”老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朝着安队的方向指去，脸上满是痛苦，眼角淌下血泪，最后却缓缓漾开一抹释然的笑，手臂重重落下，双眼缓缓闭合，唯有一滴泪水，在眼角凝结成珠，滚落尘埃。
　　安队望着眼前被鲜血浸透的弟兄，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牙关死死咬住嘴唇，直至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双手紧握着手枪，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小六！把孩子带回去！交给我妻子，让她好好抚养这孩子长大！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未来，是希望！”安队对着卡车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里满是悲恸与嘱托。
　　“不行！安队！我要带你一起走！呜呜……”小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车内的男婴似是感应到了外界的惨烈，眉头紧紧蹙起，放声大哭起来，“哇哇”的哭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心碎。
　　说着，小六便要调转车头，朝着安队的方向冲过来。
　　“别过来！否则我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安队厉声喝止，右手猛地从背后拔出那把长刀，刀锋在天幕的极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亮得晃眼。
　　“安队……不要！”小六在卡车里泣不成声，嘶吼着猛踩刹车，车身狠狠一顿。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快走！这是军规！难不成你要违抗军规吗？”安队抬眼望向卡车上的小六，语气是不容置喙的严厉，随即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刀，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刀刃，低声呢喃，“老伙计，跟着我这么多年，今儿个，咱们就干一场痛快的！”
　　“……保、保证完成任务！”小六死死咬着下唇，泪水模糊了视线，满腔悲恸尽数咽进心底，狠下心猛打方向盘，脚下油门踩到底，卡车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最终化作荒漠尽头一个小小的黑点。
　　安队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车影，脸上缓缓漾开一抹淡然的笑，笑意里藏着从容，藏着牵挂，更藏着对后生的无限期许，他迎着猎猎风沙，声音苍劲又坚定，穿透风幕传向远方：“就让我这把老骨头，为你们这些年轻人趟出一条血路！往后的路，就靠你们自己闯了！”
　　话音落，他猛地转头看向那只巨型巨蟹，声如洪钟般怒喝：“丑八怪！老子这身骨头可不是软的！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厉害！”说罢，他双手紧握长刀，纵身朝着巨蟹冲杀而去。
　　脚尖在沙地上猛地一点，借着冲力稳稳跃至巨蟹的巨螯之上，又顺势攀爬到它庞大的身躯上，长刀高高扬起，狠狠劈向那些蠕动的触角。
　　刀锋触碰到触角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巨蟹的黑血当即“噗”地一声喷涌而出，一根粗壮的触角应声断裂，重重砸落在沙地上。
　　黑血溅了安队满脸满身，腥臭刺鼻。巨蟹吃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咆哮，整个身躯都剧烈震颤起来。
　　安队稳稳跃落在地，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黑血，啐了一口，满脸嫌恶：“呸！真他妈臭！”
　　话音未落，巨蟹已然怒极，猛地挥出巨大的螯钳，带着破空之声直袭而来。安队挥刀去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长刀竟硬生生被夹成两段。
　　巨螯的力道未减，狠狠夹在他的双腿上，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安队闷哼一声，重重摔落在地，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裤管，汩汩渗进黄沙里，将一片金黄染成触目惊心的血珀色。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用半截断刀撑着地面，双目圆睁，死死盯住眼前的凶兽，眼底满是不屈的狠厉。
　　“我安志远，此生，无憾！”他低喝一声，拼尽全力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巨蟹疯狂射击。
　　可这点反击，不过是蚍蜉撼树。巨蟹甩出布满尖刺的蝎尾，如闪电般精准刺穿了他的心脏，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在暗绿极光下溅起一抹刺眼的亮色。他的身体重重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巨蟹在原地停顿片刻，见他没了动静，便缓缓挪动庞大的身躯，最终消失在了茫茫荒漠深处。
　　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细碎的“吱吱”声响。
　　“嘘，再等等，它还没走远。”一个低沉的声音悄然响起，白发少年抬手轻轻捂住身旁黑发孩童的嘴，神色警惕。
　　孩童乖乖点头，待少年松开手，便抬眼望向远处沙地上躺着的安志远，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怔忪。
　　此刻的安志远，正望着天幕上翻涌的墨绿极光，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坠入身下的黄沙里。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从黑色制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穿粉色旗袍的温婉女子抱着襁褓中的男婴，一旁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色大衣，手持黑帽，眉眼俊朗，正是年少时的他。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带着化不开的愧疚与温柔：“风禾、小辞……今年，我又要失约了……别等我了……”话落，他脸上漾开一抹释然的笑，眼神里满是欣慰，目光紧紧定格在照片上，再无挪动。
　　这时，白发少年与黑发孩童才从草丛中走出，缓步走向他。孩童率先蹲下身子，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神色平静。
　　安志远微微一怔，看着眼前的一少一幼，目光最终落在白发少年身上，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声音断断续续：“白……白发……红瞳……是你们……”话毕，他脸上竟露出了全然放心的笑容，最后一丝气息缓缓消散。
　　白发少年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脸上满是不屑的冷意，半点波澜也无。
　　孩童伸出手，轻轻拿起安志远落在手边的照片，指尖细细描摹着照片上的人影，轻声问道：“这是你的家人？”
　　安志远已然没了回应，唯有脸上那抹欣慰的笑，定格成了永恒。孩童望着他的脸，隐约明白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少主，我们该走了。血腥味太重，用不了多久，就会引来更多怪物。”白发少年催促道，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孩童站起身，将那张泛黄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的玄黑长袍里，转身便要跟着少年离去。
　　“小……小朋友……咳咳……”安志远竟还有一丝游丝气息，拼尽最后的力气唤住了他。
　　孩童脚步一顿。
　　安志远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是极致的欣慰，目光望向那片暗绿色的天空，用尽毕生力气留下最后的嘱托：“告诉他们……当世界没有彻底崩塌……就不算绝境……咬着牙坚持走下去……总能撞见……破晓……”
　　孩童静静听完，没有回头，只与白发少年一同转身，走进了阴森茂密的草丛灌林里，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唯有灌林深处，隐约传来几声嗡嗡的异响。
　　安志远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冰冷的身躯静静躺在黄沙之上，再无生机。
　　风沙渐起，吹动着他沾染血污的发丝，那半截断刀依旧斜插在沙地里，刀柄上的细碎光点在极光下若隐若现，一截白色布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缠在刀柄之上，透着几分悲壮的沉重与威严。
　　天际的怪鸟再度发出尖锐的啼鸣，那声音分不清是哀恸，还是诡异的喜悦。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黏稠，四周的沙地接连传来“砰砰”的闷响，那声响越来越近，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正朝着这片血染的荒漠，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