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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雨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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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周丽华站在门口，公文包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妈……”林潮声先反应过来。
“你别说话。”周丽华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平静得可怕。
她弯下腰捡起公文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动作慢条斯理。
然后她走进来，关上门。
“苏念同学。”她看向苏念，“这么晚了，怎么在同学家里？”
“下雨了，林潮声说……”苏念的声音有点抖。
“说让你来躲雨？”周丽华打断她，“真是热心肠。”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苏念僵硬地坐下。
林潮声想说什么，被周丽华一个眼神制止了。
“今天雨是挺大的。”周丽华说，语气像是在聊家常，“不过苏念同学，你家住朝阳小区对吧？从这里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跑快一点，其实淋不湿多少。”
“妈！”林潮声忍不住了。
“我让你别说话。”周丽华的声音拔高了一度，“我现在在跟苏念同学说话。”
她转向苏念，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
“苏念同学，阿姨理解你们这个年纪，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过呢，有些事要有分寸，比如男同学和女同学单独相处，最好还是避免，你说是不是？”
苏念的脸白了。
她握着水杯的手在发抖。
“阿姨，我们只是……”
“只是躲雨，我知道。”周丽华点点头，“但是苏念同学，你也知道，潮声现在高二了，是关键时期，任何可能影响他学习的事情，我都必须过问。”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锐利。
“我听陈老师说，你理科不太好，潮声在帮你补习？”
“是。”苏念低声说。
“真是个好孩子。”周丽华笑了，“不过你知道吗，潮声这次月考退步了，年级第十，他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五。”
她的目光扫过林潮声。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妈，这不关苏念的事！”林潮声终于忍不住了，“是我自己没考好！”
“闭嘴！”周丽华猛地站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我辛辛苦苦给你规划，给你补习，给你找最好的老师，你就用这种成绩回报我？”
她的声音在颤抖。
不是悲伤，是愤怒。
“你知道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如果你考不上重点大学，别人会怎么看我吗？周老师的儿子，连个好大学都考不上？”
“妈，你能不能别总想着别人怎么看！”林潮声也站起来，“我是我，你是你！”
“你是我儿子！”周丽华的声音近乎尖叫，“你的一切都代表着我！”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继续。
苏念站起来，拿起书包。
“周老师，林潮声，我先走了。”
“苏念……”林潮声想拉住她。
但周丽华挡在了中间。
“雨还没停，让苏念同学再坐会儿吧。”周丽华说，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对了苏念同学，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她走回沙发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来，坐下说。”
苏念僵在原地。
“妈，你到底要干什么？”林潮声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问几个问题而已。”周丽华看向苏念，“苏念同学，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苏念愣住了。
“我爸爸……是公司职员。妈妈是会计。”
“哦。”周丽华点点头，“那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可不行。”周丽华说，“高二了，该有规划了，你看潮声，目标很明确，本市的重点大学，你的成绩呢？陈老师说，你理科还是不太行。”
她每说一句话，苏念的脸色就白一分。
“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周丽华继续说，语气柔和了一些，“但是好孩子要知道分寸，有些事，不该想的不要想，有些人，不该走的太近就不要走得太近，你说是不是？”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苏念握紧了书包带子。
“我明白了，周老师。”
“明白就好。”周丽华站起来，“雨好像小了，我送你下楼吧。”
“不用了。”苏念说，“我自己走。”
她朝门口走去。
经过林潮声身边时，她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红红的，嘴唇抿得很紧。
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门开了，又关上。
苏念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两人。
长久的沉默。
“妈，你为什么要这样？”林潮声的声音很轻。
“我怎么样？”周丽华转身看着他，“我保护我的儿子，有错吗？”
“你这不是保护，是控制！”
“控制？”周丽华笑了，笑得很冷，“林潮声，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控制’你，你能有今天的成绩？如果不是我规划你的一切，你能过得这么顺利？”
“可是我不快乐！”林潮声喊了出来，“妈，我一点都不快乐！”
周丽华愣住了。
“我每天像个机器人一样，上学，补习，做作业，睡觉，我没有朋友，没有爱好，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活着就是为了达到你的期望！”
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写诗吗？因为只有在诗里，我才能说真话！只有在诗里，我才是自由的！”
“自由？”周丽华重复这个词，像在说一个笑话，“林潮声，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自由，只有责任，我的责任是把你培养成才，你的责任是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
她走到林潮声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那个苏念，她给不了你未来，她只会拖累你。”
“她不会！”林潮声反驳，“她从来没有拖累过我！相反，她让我觉得……觉得自己还活着。”
周丽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
但很快又恢复了坚硬。
“从明天起，你不许再跟她说话。”她说，“补习班我已经给你报好了，放学就去，周末也在家学习，哪也不许去。”
“妈！”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周丽华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还有，把你房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诗啊叶子啊都扔了，专心学习。”
她关上了门。
林潮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很久很久。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
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来，洒下清冷的光。
他走回自己房间，看着那个装满叶子的玻璃罐。
然后从书桌抽屉里拿出那本蓝色笔记本。
翻开最后一页。
拿起笔。
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最后，他只写了一句：
“雨停了。”
字迹很重，几乎要划破纸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