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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希望雨不要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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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突然。
放学铃响时，天空已经黑得像傍晚。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教室里一阵骚动。
“我没带伞！”
“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天吗？”
“这怎么回去啊……”
苏念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叹了口气。
她也没带伞。
正想着要不要等雨小点再走，肩膀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林潮声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把伞。
还是那把黑色的折叠伞。
“我送你到车站。”他说。
“你妈妈……”
“她今天开会，晚点才来。”林潮声已经撑开了伞，“走吧。”
两人挤在一把伞下，走进雨幕。
伞不大，为了不淋湿，他们挨得很近。
苏念能感觉到林潮声手臂的温度。
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雨声很大，打在伞面上咚咚作响。
像心跳。
走到校门口时，林潮声忽然停下。
“车可能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他看着远处的公交站，“要不……先去我家躲躲雨？”
苏念愣住了。
“你家？”
“就在附近，走过去五分钟。”林潮声解释道，“我妈还没回来，家里没人。”
雨越下越大。
苏念的鞋已经湿了。
她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好。”
————
林潮声家在一个老小区里。
三楼，左边那户。
他掏出钥匙开门时，手有点抖。
钥匙插了两次才插进去。
“家里有点乱。”他推开门，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一点也不乱。
客厅干净整洁，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
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
“你坐，我去拿毛巾。”林潮声放下书包。
苏念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这个家。
客厅不大，但很温馨。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书架上摆满了书。
其中有一排全是诗集。
“给。”林潮声递来一条干毛巾，“擦擦头发。”
“谢谢。”
苏念接过毛巾，擦了擦被雨淋湿的发梢。
林潮声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
“你妈妈……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苏念说。
“嗯。”林潮声在她对面坐下，“她有洁癖。”
气氛有点尴尬。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见时钟滴答的声音。
“那是你的房间吗？”苏念指了指一扇关着的门。
“嗯。”林潮声站起来，“要看看吗？”
“可以吗？”
“可以。”
他推开房门。
房间不大，但很有林潮声的风格。
书桌靠窗，上面整齐地摆着书本和文具。
墙上贴着一张中国地图，几个城市被红圈圈了出来。
书架上的书更多。
苏念的目光被书桌上一个玻璃罐吸引了。
罐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叶子。
梧桐叶，银杏叶，枫叶……
按照季节排列。
“你收集叶子？”她问。
“嗯。”林潮声走过来，“每片叶子都不一样，像每个人一样。”
他打开罐子，取出一片银杏叶。
“这片是高一秋天捡的。”
又取出一片枫叶。
“这片是去年冬天，第一场雪后。”
最后，他拿出一片小小的，已经干透的叶子。
“这是……”
“天台那片。”林潮声轻声说，“我后来又去捡了一片。”
原来他做了两片。
一片送给了她。
一片留给了自己。
苏念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你为什么喜欢叶子？”她问。
“因为它们自由。”林潮声看着手里的叶子，“想长就长，想落就落，不像人，总有那么多束缚。”
这话说得有点伤感。
苏念不知道该怎么接。
窗外的雨小了一些。
但天色已经全黑了。
“我该走了。”她说。
“再等一会儿吧。”林潮声看了看时间，“雨还没停，而且……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他从书架最底层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封面是深蓝色的，已经很旧了。
“这是什么？”
“我的日记。”林潮声说，“不过不是每天记，是……有想说的话时才写。”
他把笔记本递给苏念。
“我可以看？”
“可以。”
苏念翻开第一页。
日期是三年前。
字迹还很稚嫩，但写得很工整。
“今天妈妈又骂我了，因为数学考了98分。她说我不够努力。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
她一页页翻下去。
看到林潮声写训练的辛苦。
写对父亲的思念——父亲因为工作常年在外。
写对母亲的复杂感情。
写那些无处诉说的孤独。
翻到最近几页时，她的手指停住了。
“今天认识了一个转学生。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她的校园卡掉在了救护车上，真巧，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补习时她听得很认真，眼睛亮亮的，我第一次觉得，讲题是件快乐的事。”
“天台上，她说了会支持我，那句话我记了很久。”
“做卡片时，我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喜欢，叶子会不会太简单。”
“雨下得很大，但我很高兴，因为她在这里，在我的房间里，这是第一次，有人进入我的世界。”
最后一篇是今天早上写的。
只有一句话：
“希望雨不要停。”
苏念合上笔记本，手在微微发抖。
她抬起头，看着林潮声。
他的脸有点红，但眼神很坚定。
“这些……”她轻声说，“都是真的？”
“嗯。”林潮声点头，“每一句都是真的。”
雨声渐渐小了。
变成淅淅沥沥的细响。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苏念。”林潮声开口。
“嗯？”
“我……”
他的话被开门声打断了。
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周丽华提着公文包站在门口。
看见客厅里的两个人，她愣住了。
手里的钥匙“啪”地掉在地上。
时间凝固了。
周丽华的目光从林潮声脸上移到苏念脸上，又从苏念脸上移回林潮声脸上。
眼神里的震惊慢慢变成愤怒，再变成一种冰冷的审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