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日靠打扮蠕虫活下来》地上有烟花

2、第二章

　　这道声音不同于前面四个，属于年纪比较大的一名男性。其中的恐惧几乎要穿透手表。陆华皱眉——长着人脸的虫子？

　　这超出她的认知范畴了。

　　但也没超出太少。放眼望去，四周的丧尸尸体已然够诡异，在此情况下，长了脸的虫子又能怎样呢？

　　陆华开口问他:“多大的虫子？”

　　对方依然颤抖:“小小的……”

　　陆华就安慰他:“哦，没事，小小的也很可爱。”

　　不知为何，身为男性，手表那头的人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侮辱之感。接着对未知生物的恐惧重新占领这人的心神，他哭丧着道:

　　“我在店里扒拉了两口盒饭，谁知道会碰上这玩意儿。老板非说让我养着，这是我的命中注定款，差点进了我的口，就是我的虫。王八蛋，什么鬼话。”

　　陆华深以为然。确实，要是按这种逻辑，每个在外卖里吃到蛋白质的人，那都是遇到了自己的梦中情虫，该好生养着。

　　那头，男人好像发现了更为可怕的事:

　　“不对，不对……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条虫子，啊啊！”

　　“他们都会唱摇篮曲，只有我不会。”

　　最后，这个男人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喟叹:

　　“他们的虫子都好乖，像宝宝，会抱着人的手指嘬奶嘴。
　　为什么我的这么凶呢？”

　　话音在这里断了弦。

　　陆华还没来得及深思，头顶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锐声响。

　　她本能抬头。

　　五楼处，一台锈蚀的空调外机摇摇欲坠，固定支架在风中发出濒死的呻吟。

　　时间像是被拉长。陆华看见螺丝一颗颗崩飞，看见铁皮边缘反射出末日灰红的天空，看见那台庞然大物挣脱束缚，直直朝她砸来——

　　躲不开。

　　距离太近，铠甲太重，脚下是软烂的浸血泥土。

　　她只来得及侧身。

　　轰——

　　撞击的巨响吞没一切。烟尘、金属碎片混在一起炸开。陆华被气浪掀翻，后背重重撞上墙壁。

　　疼痛没有如期而至。

　　相反，世界突然安静了。

　　不是寂静，是一种绵软的、被包裹的安静。视觉先于触觉恢复——她看见一片淡粉色。

　　肉质的、微微蠕动的淡粉色内壁，像某种巨大生物的肠道，在她四周规律地收缩、舒张。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气味，不是血腥，更像是……羊水混合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正站在（或者说漂浮在）一条柔软甬道的中央。脚下是湿润的肉褶，踩上去像陷入海绵。

　　“这……”陆华低头看自己的手。还是那副染血的手，但铠甲不见了，身上是穿越前那件普通的米白色毛衣。

　　前方甬道深处，传来黏稠的流动声。

　　绿色的、半透明的液体裹挟着什么东西，正朝她涌来。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双眼圆睁，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下半身已经在液体里溶解了一半。大腿肌肉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露出森白的腿骨，骨头上还挂着丝丝缕缕的神经和筋膜。

　　男人“流”过陆华身边时，那双涣散的眼睛突然转动，对上她的视线。

　　明明从未见过面，却在这一刻，莫名熟悉。

　　腕上的手表还在，屏幕上亮起新的小字。

　　【队员状态:存活4/5】

　　【连接异常】

　　【当前任务:～@）*觐见、:@》主……】

　　看不懂的字符。屏幕啪的熄灭掉。

　　陆华以为自己会尖叫，会呕吐。

　　但没有。

　　一种奇异的、近乎安宁的情绪笼罩了她。像是寒冬深夜钻进刚晒过的被窝，像是极度疲惫后终于躺平——一种被包裹、被接纳、无需再挣扎的安全感。

　　恶心吗？那画面当然恶心。

　　但她竟然感到……舒适。

　　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

　　不是语言，是一种频率，像母亲哼唱的古老摇篮曲，又像深海鲸鱼的低鸣。古怪的是，她居然听懂了每一个“音节”。

　　似立于祭祀神坛前，莫名地沟通万物。

　　“欢迎回来。” 那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婴儿，“回到母亲子宫的感觉……如何？”

　　陆华环顾四周，眼神冷然。

　　柔软的肉壁，规律的搏动，温暖的液体，还有其它那些正在被“消化”的残缺躯体——有的像变异丧尸，有的像穿着高科技装甲的士兵，现在都成了这“肠道”里缓缓流动的养料。

　　陆华沉默了三秒，然后开口，声音在这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可别冒充子宫了。”

　　那声音的温柔频率顿了一下。

　　陆华指着正从她面前流过的另一团东西——那是个半溶解的机械体，外壳融化，露出里面精细的电路，绿色的消化液正滋滋腐蚀着芯片。旁边还漂着一只只剩上半身的变异犬，獠牙上还挂着碎肉。

　　真是海纳百川，什么都吃。

　　不过那些消化液偶尔像潮水般流向陆华脚边时，却又都自动避开，似乎是在忌惮某种力量。

　　陆华得以安然地站在这里旁观，打量一切。

　　“这布置，” 她总结，“明明更像是刚被兄弟开发过的直男的肠道。”

　　“温暖，且充满各种神奇物件。”

　　于是脑海里的声音彻底安静了。

　　漫长的五秒钟。

　　这时，那频率再次响起，温柔全无，只剩下一句怀疑人生的、带着某种古老口音的——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