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痛楚》邻珩

3、一个昏暗的楼道

　　“明天见，小余。”
　　“好的，明天见啦，张霭云。”
　　许衍余取下别在衬衫上的胸针，仔细的观察起来，刚踏上楼梯，身后那人拉住他的衣袖，说道：
　　“遇见你是我99%的命定和1%的运气，简单来说，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也是不可或缺。”
　　这句话令他心头一乱，荡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他轻轻眨一下眼，慌张地将手中的胸针掉落在地，不敢注视人的眼睛让他立马低头弯腰去捡，而低下头时就对上了也准备帮忙捡胸针的张霭云的双眼。
　　两人鼻尖相碰，气息均匀的喷在对方脸上。
　　楼道里暗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站在楼梯下的张霭云扬起下巴，头顶上去将唇轻轻覆在了许衍余的唇瓣，在那之上细细咬了一口，又匆匆退去，伸手把躺在地上的胸针拾起，还到许衍余手中，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许衍余愣在原地，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颜色像是要滴出血来，待他走后，许衍余舔舔唇角。
　　是甜的，是他刚刚含着的海盐牛奶味硬糖的味道。
　　刚刚那种奇妙的感觉是一种不同的以往从未有过的经历，从过往回忆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回想张霭云的一举一动。
　　爬到五楼后，他在熟悉的门前迟迟不敢拧开门锁，已经九点多了，再不回家就不好解释了，打开门看见刘芳贵喝醉了趴在餐桌上，眼睛微微开合着，听见开门的声音眯着眼瞟过去，看见是许衍余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捋了捋凌乱的发丝，估计是醉了。
　　许衍余放下肩头的书包，里面的书已经湿透了，他去沙发上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披在刘芳贵身上，用眼神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笼着不可忽略的酒气，让人胃里一阵翻滚。
　　为她披个外套之后，去卫生间把书本一本本摊开，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吹风机。当然，这卫生间的门同没关上是一样，噪声对门的阻挡视若无睹的闯出门外，刘芳贵对这声音不耐烦，低声骂了句有病，在酒精的作用下又昏昏睡去。
　　许衍余在心里依旧念着刚刚那个短暂的吻，面对他继母像做了亏心事，眼神躲闪。
　　那个轻淡的吻和那个意味非凡的微笑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留下一段根扎入骨骼，不可拔出的爱意滋生着有毒性的汁，侵蚀着他。
　　他自认为安全。
　　睡前他回想今天走到楼下时张霭云并不是在后面跟着他，而是走在前面，还问他妈妈是不是在家时就有些疑惑。
　　他从没有在他面前提到过和家里有关的具体情况，可他又从何而知呢？
　　没多久一缕困意悄悄从脑袋里溢出来，还没多想，许衍余就合上眼睡过去，一夜无梦。

　　阳光从窗户外的枝头透进玻璃窗，从张霭云睡着的侧脸上爬过来，在桌上留下一个完美线条的侧影，老师的课并无趣味，而这个景却吸引了许衍余的注意，看着那张线条硬朗的，他在心里暗想：“这张脸今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没有任何人能夺走。”
　　一根倔强的呆毛竖在张霭云的脑袋上，许衍余在半空中拨弄两下，眯着眼睛看了好久，不知不觉地抬起手把它按下去，这一动作把张霭云给戳醒了，光描摹着他的侧脸格外好看。
　　他还没有完全醒，扬起手摸了两下小余的脑袋，又垂下那只右手，在桌肚下握着许衍余的食指晃了两下，半眯着眼呢喃：“乖，好好听课，下课再陪你玩。”
　　还好他们俩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这让人很心安。
　　张霭云细长的手指松松的搭在他手上，又稍作用力将手指微微收紧。指甲被修的平整圆润，肤色白里透红的好看。
　　粉笔带出一道破风声刺穿空气，精准地砸在许衍余的额头，疼得他轻轻哼了一声。
　　“许衍余，你站起来，上课怎么能走神呢，桌肚下什么好看的东西，这么喜欢吗？等你好好读书，长大有钱了好东西不是有的是吗？根本不会在乎这一星半点。”英语老师平常说话就爱用这种懒散的语气阴阳怪气。
　　其实今天老师什么也没有看到，就是很平常的话而已，但许衍余却觉得怎么听也不对。
　　“别看你同桌天天上课睡觉，他英语可是很厉害的，你虽然别的科目很厉害，但最拖腿的就是英语，不应该多向别人请教？你先站一会儿吧。”
　　班上的同学听了英语老师的话纷纷回望，许衍余慌了神，立马松开他的手，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是不可公开的，不然他会引来更大的祸患，缓缓扶着桌边站起身。
　　张霭云感觉手中一空，困意消了一半，抬起头低声问许衍余：“怎么回事。”语气略带一丝不爽，伸手抓着许衍余的衣角，见班上同学都回过头，眼神变得冰冷和厌戾，一抬眼好似空气都凝固一般，同学们被刺的纷纷转回去，没有再看过来。
　　许衍余低头去看张霭云，他的神情又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了，只是皱着眉头。
　　下课铃声打响，英语老师没再追究，只说了一句：“以后要好好听课啊。”就离开了教室。
　　这节是大课间，同学们三三两两去了食堂，班上也只剩五六个人，张霭云困意未散，带着没有什么音调的话语靠了过来，说要出去走走，许衍余就跟着他出去了。
　　在楼梯口的门后，张霭云半敛着眼将他按在墙上，用手扣住许衍余的下颌，随后抵了上去，侵略性的气息裹着他，吻得他胸口发闷，张霭云用舌头轻轻撬开对方的唇齿，一阵属于他的味道进入口关，想是想让对方的口腔处处沾上他的味道，深深印上自己的印记。
　　吻技略显青涩，但依旧是甜的，刚刚估计又吃糖了。
　　接吻这种东西会上瘾。
　　“干嘛松开我的手。”张霭云加重力度吻着，手指向下滑动摸到许衍余的喉结轻轻蹭着。
　　“老师…同学们在…看着……”他被吻得喘不过气，说话断断续续的，“那么多人喜欢你…我怕……”
　　“没事儿的，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小余。”张霭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减轻了力度一下下地啄着，像是在安抚他不安的心脏，最后慢慢抽离开来，两人的嘴角扯出一线银丝。
　　许衍余脖颈泛着粉红色，两人鼻息粗重，像刚跑完一千米，张霭云拉着他，从门后的三角区走出来，楼梯道里没有人，他又张口：“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你只管做自己就好，不用管别人的眼光。”
　　“你只用爱我，剩下的都交给我。”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接下来的两个月中许衍余都没有见到那天巷子里的几个人，在那件事之后他们三三两两的都销声匿迹，据说是转学走了，这极大地减小了许衍余在被欺负的可能性，不用想也知道是张霭云在兑现他所给出的承诺。
　　那几个人从许衍余小学的时候就一直欺负他到现在，他又不敢和老师说，从前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老师说了，而老师只是以为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是他太小心眼了。
　　而那天放学他也不出所料的被更狠的揍了，鼻血涌出鼻腔又被硬生生吞回肚中，铁锈味深入喉咙，深至腹部，胃里一阵恶心，把中午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父母和他们的双重打击，结出了他性格软弱怕事，忍气吞声的懦弱性格。一句句没能说出的话在他的心脏周围化作荆棘，慢慢收紧，直到深深刺入也不停歇。让原本应该活泼开朗的小余再也没有机会展露出来，荆棘把它拉入更黑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