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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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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灵是在锁心宫一阵熟悉的药香中醒来的。
那香气很特别——清苦中带着一丝甜,像是冰心草混着凝魂花的味道,却又多了些她说不出的成分。这味道……她记得。在很多年前,在母亲还在的时候,她闻过。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轩榭的门开着,晨光从门外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柔和的光斑。而门边,站着一个身着素青衣袍的女子,约莫三十来岁,容貌温婉,眼神却锐利如刀。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江……姨?”宣灵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映月——三界闻名的医圣,也是她母亲生前唯一的朋友。
“灵儿……”江映月快步走进来,一把将宣灵搂进怀里,声音哽咽,“真的是你……慕灯传信给我,说你在她这儿,我还不信……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宣灵的身体僵住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抱过了。自从母亲死后,她就再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聆心殿的训练让她学会克制,天界的规矩让她学会疏离,锁情丝的控制让她学会……不敢靠近任何人。
可是现在,被江映月这样抱着,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药香,宣灵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江姨……”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哑。
江映月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目光从她苍白的脸色,移到她眼下的青黑,移到她嘴唇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最后……移到她心口的位置。
虽然隔着衣服,但江映月仿佛能看见那里狰狞的血痕。
“锁情丝……”江映月的声音在颤抖,“他们竟然给你种了锁情丝……”
宣灵垂下眼睛:“嗯。”
“还有噬心丹?”江映月追问。
“……嗯。”
江映月的眼泪掉下来:“灵儿……你母亲若在,该多心疼啊……”
宣灵的心脏狠狠一抽。
母亲。
那个在她记忆里永远温柔、却最终魂飞魄散的母亲。
如果母亲还在,会怎么样?
会抱着她哭吗?会想尽办法救她吗?还是会……像当年那样,把她推开,让她独自活下去?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母亲不在了。而她,必须自己面对这一切。
“江姨,”宣灵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你怎么来了?”
“慕灯传信给我。”江映月擦掉眼泪,“她说你带了个人来,伤得很重,她治不了,让我来看看。我本来还不信——这世上还有慕灯治不了的伤?但看到你,我明白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了些:“你带来的那个人……是渊界的七皇子,魏思昭?”
宣灵点头:“是。”
“你和他……”江映月欲言又止。
“没什么。”宣灵立刻说,“只是……他救过我,我救他一次,两清。”
江映月看着她,眼神复杂:“灵儿,你骗不了我。我看得出来,你在乎他。”
宣灵咬唇:“江姨……”
“不用解释。”江映月叹气,“我先去看看他的伤。至于你……等我治好他,再好好跟你算账。”
说完,她转身走出轩榭。
宣灵坐在床上,许久没动。
江映月来了。
这意味着,魏思昭的伤有希望了——江映月的医术,三界闻名,连天界的御医都自叹不如。
可是……
她也看出了自己对魏思昭的“在乎”。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连江映月都看出来了,那凌霜呢?大司命呢?锁情丝呢?
宣灵抬手捂住心口。
那里,锁情丝又在隐隐作痛。
隔壁房间。
魏思昭靠坐在床上,听见脚步声,睁开眼。
一个陌生的青衣女子走进来,身后跟着慕灯。
“这位是江映月江医圣。”慕灯介绍,“我请她来为你治伤。”
魏思昭抬眼看向江映月——温婉的容貌,锐利的眼神,身上有浓重的药香,但……还有一股他熟悉的气息。
那是和宣灵身上类似的、属于某种古老血脉的气息。
“有劳江医圣。”魏思昭低声说。
江映月没说话,只是走到床边,伸手按在他手腕上。
她的手指很凉,触感却柔和。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魏思昭的经脉探入,仔细检查他体内的每一处伤势。
起初,江映月的表情还很平静。但随着检查深入,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赤鸢的蚀骨咒……”她喃喃道,“还有腐心草的余毒……这些伤都不轻,但还能治。可是……”
她突然停住,手指在魏思昭心口的位置按了按,脸色大变。
“这……这是……”
她猛地抬头看向魏思昭,眼神震惊:“同命蛊!谁给你下的同命蛊?”
魏思昭愣住:“同命蛊?那是什么?”
江映月没回答,只是继续探查,脸色越来越白。许久,她才收回手,深吸一口气,看向慕灯:“你也知道?”
慕灯点头:“我察觉到有蛊毒,但不确定是什么蛊。没想到……竟然是同命蛊。”
“到底什么是同命蛊?”魏思昭追问。
江映月看着他,声音沉重:“同命蛊,是上古蛊术中最狠毒的一种。将蛊虫种在两人体内,从此两人性命相连——一方重伤,另一方会感同身受;一方濒死,另一方也会元气大损;而如果一方死亡……”
她顿了顿:“另一方的魂魄,会受到永久性的损伤,轻则记忆混乱,重则……魂飞魄散。”
魏思昭的脸色变了。
“是谁……”他咬牙,“谁这么狠毒?”
江映月摇头:“不知道。但能下同命蛊的人,必定精通上古蛊术,且修为极高。而且……”
她看向门外:“我怀疑,宣灵体内也有。”
魏思昭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是同时,宣灵推门走了进来——她显然在外面听到了。
“江姨,”宣灵的声音很平静,“你说得对。我体内也有同命蛊。”
江映月转身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愤怒:“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
“幼时。”宣灵说,“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但每月朔月之夜,蛊毒会发作,痛苦难忍。天界给我噬心丹,说是解药,但其实……只是压制。”
“噬心丹根本解不了同命蛊!”江映月怒道,“那是饮鸩止渴!长期服用,只会让蛊毒更深!”
宣灵苦笑:“我知道。但我没得选。”
魏思昭看着她,突然问:“你每月朔月之夜……也会疼?”
宣灵点头:“嗯。”
“像那天晚上……那种疼?”
“嗯。”
魏思昭沉默了。
他想起了朔月之夜,那种血脉冲突带来的、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剧痛。而宣灵,每个月都要承受一次这样的痛苦,已经……一百年?
“我们……”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还真是同病相怜。”
宣灵抬眼看他,眼神同样复杂:“是啊……同病相怜。”
江映月看着两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同命蛊……将两人的性命相连。
锁情丝……禁止宣灵动情。
而这两个人,却偏偏……
“造孽啊……”江映月喃喃道。
江映月让魏思昭躺下,开始尝试解蛊。
她取出一个精致的银针盒,里面排列着长短不一的银针,每一根都泛着淡淡的金光。又取出几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药粉和药液。
“同命蛊的蛊虫,寄生在心脉深处。”江映月一边准备一边解释,“要解蛊,必须先将蛊虫引出来,然后用特制的药液杀死。但这个过程很危险——蛊虫受到刺激可能会反噬,伤及心脉。”
魏思昭点头:“我明白。开始吧。”
江映月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宣灵:“你也躺下。同命蛊相连,解蛊必须同时进行。否则一方体内的蛊虫死了,另一方的蛊虫会发狂,后果不堪设想。”
宣灵依言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江映月先为两人施针,封住心脉周围的主要穴位,防止蛊虫乱窜。然后,她将一种暗绿色的药液涂在银针上,开始刺入两人心口的位置。
起初,一切顺利。
银针入体,带来细微的刺痛。魏思昭能感觉到,心口深处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那是蛊虫被药液刺激,开始苏醒。
“放松。”江映月低声说,“不要抵抗。”
魏思昭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松。
但就在这时——
“唔!”宣灵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灵儿!”江映月急道。
“锁情丝……”宣灵咬着牙,额头冒出冷汗,“锁情丝在收紧……蛊虫的动静……刺激到它了……”
江映月脸色大变。
同命蛊的解法,需要保持心绪绝对平静。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刺激蛊虫,导致反噬。而锁情丝……偏偏对情绪波动最敏感。
宣灵此刻的痛苦,不仅来自蛊虫,更来自锁情丝的双重折磨。
“停!”江映月当机立断,迅速拔出银针。
但已经晚了。
宣灵的身体剧烈痉挛,一口黑血从嘴角涌出。而魏思昭也闷哼一声,心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同命蛊的反噬,因为宣灵的痛苦,而传递到他身上。
“灵儿!”魏思昭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江映月按住他,“蛊虫已经受惊,现在乱动会更糟!”
她迅速给两人服下镇静的药物,又施针稳住心脉。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两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但宣灵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不行……”江映月擦掉额头的汗,声音疲惫,“锁情丝和同命蛊互相影响。解蛊的过程中,锁情丝会不断收紧,刺激蛊虫反噬。这样下去……蛊没解,你们先死了。”
魏思昭靠在床上,喘着气:“那……怎么办?”
江映月沉默了很久。
“同命蛊的解法,除了杀死蛊虫,还有另一种。”她最终说,“但那……比杀死蛊虫更难。”
“什么方法?”宣灵问。
“将同命蛊……转化为同心契。”
“同心契?”魏思昭皱眉,“那是什么?”
“也是一种契约,但与同命蛊不同。”江映月解释,“同命蛊是强制性的性命相连,是诅咒。而同心契……是自愿的、平等的生命共享。两人心意相通,生死与共,但不会因为一方的痛苦而折磨另一方。”
她顿了顿:“而且,同心契有一个好处——它可以压制锁情丝。”
宣灵的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暗下去:“同心契……怎么缔结?”
“需要两人毫无保留,心意完全相通。”江映月说,“过程中,不能有任何隐瞒,不能有任何抗拒。必须彻底信任对方,将生命完全交付。”
她看向两人:“你们……能做到吗?”
宣灵和魏思昭对视了一眼。
毫无保留?
心意完全相通?
彻底信任?
他们……能做到吗?
宣灵有锁情丝的控制,有天界的任务,有噬心丹的威胁,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
魏思昭有渊界的责任,有父亲的安危,有赤鸢的追杀,有……太多放不下的仇恨。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
“如果失败呢?”魏思昭问。
“失败的话……”江映月的声音很轻,“轻则蛊毒反噬,重伤不治。重则……魂魄受损,变成废人。”
房间里陷入沉默。
许久,宣灵才低声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江映月摇头:“同命蛊的解法,只有这两种。要么杀死蛊虫,要么转化为同心契。而杀死蛊虫……有锁情丝在,几乎不可能。”
“那……”魏思昭看向宣灵,“如果我们不解蛊呢?就这样……维持现状?”
“维持现状?”江映月苦笑,“同命蛊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深,最终彻底融入你们的魂魄。到时候,就算想解,也解不了了。而且……”
她顿了顿:“你们有没有想过,下蛊的人是谁?为什么要给你们下同命蛊?”
宣灵和魏思昭都愣住了。
是啊……谁下的蛊?
为什么要下?
“我体内的蛊,是幼时被下的。”宣灵回忆,“但我不知道是谁。天界的人只说,这是‘保护’,为了防止我背叛。”
“我体内的蛊……”魏思昭皱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下的。但赤鸢……精通各种阴毒术法。”
“赤鸢……”江映月喃喃道,“还有大司命……”
她看向两人:“如果下蛊的人是赤鸢或者大司命,那么他们一定有所图谋。同命蛊将你们的性命相连,意味着……他们可以通过控制其中一人,来控制另一人。”
宣灵的脸色变了。
魏思昭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天界要派宣灵来接近魏思昭?
为什么赤鸢要追杀魏思昭,却又似乎有所顾忌?
为什么……他们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所以,”江映月的声音沉重,“你们必须解蛊。否则,永远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宣灵闭上眼睛。
必须解蛊。
可是怎么解?
杀死蛊虫,锁情丝会要她的命。
转化为同心契……他们能做到吗?
“让我想想。”她最终说。
江映月点头:“好。但时间不多了。同命蛊的发作会越来越频繁,痛苦会越来越剧烈。而且……我怀疑,下蛊的人,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危险,正在逼近。
夜深了。
宣灵躺在轩榭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黑暗。
她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江映月的话——同命蛊,同心契,锁情丝,噬心丹,还有……下蛊的人。
会是赤鸢吗?还是大司命?或者……另有其人?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漩涡。每一步都被人算计,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是陷阱。
而魏思昭……也在这个漩涡里。
“睡了吗?”
门口突然传来魏思昭的声音。
宣灵坐起来:“没。”
魏思昭推门进来——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比之前好了一些。他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下,沉默了很久。
“我在想……”他最终开口,“下蛊的人,可能是赤鸢。”
宣灵抬眼看他。
“赤鸢一直想控制我。”魏思昭说,“但我身上有父亲下的保护禁制,她不能直接操控我。所以……她用了同命蛊。通过控制另一个人,来控制我。”
“那另一个人……就是我?”宣灵问。
“可能。”魏思昭点头,“也可能……还有别人。”
“但为什么是我?”宣灵皱眉,“一百年前,我还没出生,或者刚出生。赤鸢怎么会知道我?”
魏思昭沉默了。
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除非……赤鸢和天界有勾结。除非……这一切,都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宣灵,”他突然问,“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宣灵摇头:“母亲没说过。她只告诉我,不要恨父亲,他有他的不得已。”
“不得已……”魏思昭喃喃道,“什么样的不得已,会让他抛弃妻女?”
宣灵没说话。
她也想知道。
一百年了,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那个模糊的身影,无数次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们?为什么让母亲一个人承受一切?
但没有人给她答案。
“也许……”魏思昭突然说,“我们的父亲……是同一类人。”
宣灵愣住:“什么意思?”
“我的父亲,是渊界之主。”魏思昭的声音很轻,“他爱我母亲,但因为身份,不能给她名分。他爱我,但因为混血,不能公开承认我。他给我保护,给我权力,但也给了我……无数的敌人和危险。”
他顿了顿:“你的父亲……也许也一样。他爱你母亲,但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和她在一起。他爱你,但因为某种原因,不能保护你。他给你留下半块玉佩,给你留下那句‘不要恨我’,但也给你留下了……无尽的谜团和痛苦。”
宣灵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是啊……也许他们的父亲,真的是同一类人。
都是……给了孩子生命,却也给了他们无尽的磨难。
“魏思昭……”她低声说,“你恨你父亲吗?”
魏思昭沉默了很久。
“恨过。”他最终说,“恨他为什么不保护母亲,恨他为什么不承认我,恨他为什么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但后来……我明白了。他有他的难处,有他的责任,有他……无法反抗的命运。”
他看向宣灵:“就像你,恨过你父亲吗?”
宣灵点头:“恨过。但现在……不恨了。”
“为什么?”
“因为恨没用。”宣灵说,“恨不能改变过去,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母亲让我不要恨他,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魏思昭笑了,笑容有些苦涩:“我们好像……总是在重复上一辈的悲剧。”
宣灵没说话。
……重复。
母亲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生下了不该存在的她。
魏思昭的母亲爱上了神族,生下了不该存在的他。
而现在,她爱上了魏思昭——一个同样不该爱的人。
命运,好像一个残忍的轮回。
“宣灵,”魏思昭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缔结了同心契,你会后悔吗?”
宣灵的心脏猛地一跳。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魏思昭看着她,“同心契意味着,我们的生命将彻底相连。我死,你也会受影响。你死,我也会受影响。而且……这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他顿了顿:“你愿意吗?愿意和一个……可能永远无法给你安稳生活的人……绑在一起一辈子?”
宣灵沉默了。
她看着魏思昭,看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那种认真的、近乎卑微的询问,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那你呢?”她反问,“你愿意吗?愿意和一个身负锁情丝和噬心丹,可能随时会死,可能会背叛你的人,绑在一起一辈子?”
魏思昭笑了:“我不怕你背叛。”
“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要背叛,早就背叛了。”魏思昭说,“你救了我三次——在巷子里,在山洞,在这里。如果你真的想杀我,有的是机会。”
宣灵的心脏又是一痛。
是啊……她有机会的。
但她没有。
为什么?
因为她下不了手。
因为她……在乎他。
“魏思昭,”她低声说,“你知道锁情丝是什么感觉吗?”
魏思昭摇头。
“像有一根冰冷的丝线,勒在你的心脏上。”宣灵说,“每一次心跳,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每一次想起你,它就会收紧,勒进肉里,勒进骨头里,疼得你无法呼吸。”
她顿了顿:“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你。”
魏思昭愣住了。
他看着她,看着那双盛满痛苦的深褐色眼睛,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就别控制。”他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疼就疼吧。至少……我知道你在疼。至少……我陪你一起疼。”
宣灵的眼睛红了。
“傻子……”她哑声说,“两个傻子……”
“是啊,”魏思昭笑了,“两个……明知道是绝路,却还要走下去的傻子。”
他握紧她的手:“但至少,我们不是一个人。”
宣灵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一百年了。
她一个人在天界挣扎,一个人忍受锁情丝的痛苦,一个人扛着噬心丹的折磨,一个人……活在谎言和伪装里。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直到死。
但现在,有一个人,握着她的手,说“至少我们不是一个人”。
这让她觉得……好像所有的痛苦,都值得了。
“魏思昭,”她擦掉眼泪,“如果……如果真的能缔结为同心契,我愿意。”
魏思昭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嗯。”宣灵点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等你的伤好了,等赤鸢的事了了,等……”宣灵顿了顿,“等我们都活着,再转化。”
魏思昭明白了。
她怕……他们等不到那一天。
“好。”他点头,“我答应你。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再转化同心契。”
“那……”宣灵看着他,“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养伤,不许再乱来。”
魏思昭笑了:“好,我答应你。”
两人相视而笑,虽然笑容里还带着苦涩,但至少……有了希望。
门外,江映月听着里面的对话,轻轻叹了口气。
“两个傻孩子……”她喃喃道。
慕灯站在她身边:“但至少,他们还有彼此。”
“是啊……”江映月望向夜空,“至少还有彼此。”
夜色深沉。
锁心镇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曳,像在为这对苦难的人,默默祈祷。
祈祷他们能活下去。
祈祷他们能等到那一天。
祈祷这份在绝境中诞生的感情,能有一个……哪怕渺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