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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渊啸 ...
密室无窗,亦无烛火,绝对的黑暗与寂静本是最佳的修炼环境。然而此刻,这黑暗却像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迫着云墨卿的感官。掌心那枚海魄灵丹是唯一的光源,温润的微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也映亮了他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
他已盘膝静坐三个时辰。
灵丹蕴含的磅礴灵力,正被他不遗余力地引导、炼化,沿着早已熟悉的周天路径奔涌,汇入丹田,再流转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循环,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力量的增长,经脉被拓宽,灵力之海在扩张,那种即将触及更高境界屏障的悸动越来越强烈。这是他筹谋百年、付出巨大代价所求的“果”。
可那股异样的空洞感,非但没有被汹涌的灵力填满,反而越发清晰、顽固。
它不在丹田,不在经脉,甚至不在脏腑。它像一道无形的裂隙,开在心念最深处,每次灵力澎湃而过,那裂隙便幽幽地张开,漏走一丝温度,渗入一缕深海特有的、挥之不去的咸涩与冰寒。那感觉极为细微,却连绵不绝,如同附骨之疽,又如无声渗入石缝的滴水,渐渐侵蚀着他因力量充盈而本应无懈可击的心境。
他试图凝神,将全部意志贯注于功法运转,摒弃一切杂念。
然而,思绪却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
眼前晃动的,不再是灵力运行的玄奥轨迹,而是听竹苑灵堂那两根惨白摇曳的蜡烛,是沈苏玄最后转身时那双枯井般的眼,是他唇角那抹古怪冰凉、此刻想来竟似了然一切的弧度。还有……戮鲛锥刺入时,手下那瞬间的凝滞,以及刀刃划过脊椎骨时,那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摩擦感。那触感,透过骨质的刀柄,烙印在他掌心肌肤之下,此刻竟隐隐发烫。
耳畔也出现了幻听。喜乐的喧闹早已被密室隔绝,此刻却仿佛有更遥远、更单调的声音钻进脑海——是灵堂角落里,那更漏水滴砸在铜盂里的空响。一滴,又一滴,冰冷,规律,敲打着时间的碎片,也敲打着他逐渐绷紧的神经。
他猛地睁眼!
掌心灵丹的光芒柔和依旧,可落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却像陡然燃起的鬼火。丹体流转的光晕中,似乎隐约倒映出一张苍白的、正在淡去的脸。那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片空茫的死寂,眼睫低垂,仿佛隔着无尽的海水与时光,静静地“望”着他。
“噗——”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云墨卿喉头涌出,溅在身前冰冷的玄石地面上。血色暗红,在灵丹微光的映照下,触目惊心。
灵力运行瞬间紊乱,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修炼至今,他从未在入定中受过如此反噬,更遑论是因心绪不宁、幻象丛生。
不是因为功法有误,也不是因为灵丹排斥。这海魄灵丹的力量与他同源,融合起来本该水到渠成。
问题出在他自己心里。
那个该死的鲛人!死了还要用这种方式膈应他吗?化去?消散?无迹可寻?
云墨卿抬手,用力抹去嘴角的血迹,指腹沾染的温热猩红与灵丹的冰凉形成刺目的对比。他盯着那点血色,眼神阴鸷。沈苏玄最后是不是在笑?笑他机关算尽,笑他即便得到了灵丹,也得不到真正的圆满?甚至……要付出某种未知的代价?
代价……
他重新握紧灵丹,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又感受着心口那挥之不去的空洞与寒意。这感觉,像不像某种阴毒的诅咒?来自深海,来自鲛人族湮灭血脉的最后反扑?
不。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沈苏玄若有这等本事,何至于被他困在听竹苑三年,何至于被他轻易取丹?那鲛人骨子里的骄傲和隐忍,他再清楚不过。宁可沉默着承受一切,直到消亡,也绝不会用这种虚无缥缈的方式来报复。
那这该死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云墨卿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密室内踱步。脚步声在绝对寂静中回响,沉闷而压抑。灵丹的光芒随着他的移动,在墙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影子。
他想起沈苏玄刚被带回九霄城的时候。无尽海边的礁石上,那人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如纸,鲛尾上的鳞片黯淡碎裂,灵气微弱得近乎熄灭,唯独一双眼睛,隔着氤氲的水汽和伤痛,望过来时,深处还残余着一点星火般的、属于深海王族的不甘与警惕。那点星火,曾让他觉得有趣,甚至……有一瞬间的触动。
后来呢?那点星火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冷待、禁锢、以及他有意无意的索取和伤害中,渐渐熄灭,最终变成灵堂里那两口枯井的?
云墨卿停住脚步,闭了闭眼。这些无用的回忆不该在此刻涌现。他是云墨卿,九霄城的掌权者,未来要踏上仙途巅峰的人。情感是赘疣,牵绊是枷锁。沈苏玄于他,从一开始就是一枚特殊的棋子,一个承载灵丹的容器。如今容器破碎,灵丹已得,目的达成,仅此而已。
那心底翻涌的不适,只是炼化过程中的些许干扰,是力量暴涨前必经的心魔考验。只需以更强硬的心志镇压过去。
他重新盘膝坐下,将沾染了血迹的手掌在衣袍上擦净,再次握住灵丹。这一次,他不再试图驱散那些杂念和幻象,而是将心神沉入更深处,运转起一门更为霸道、也更为凶险的炼神心法。此法旨在以绝对意志碾碎一切阻碍,包括自身软弱的情绪。
灵力的奔流变得更加汹涌,甚至发出隐约的呼啸之声。他额角青筋隐现,面色却愈发冰冷坚毅,如同一尊正在自我淬炼的玄铁雕像。
心口那空洞的寒意,似乎被这霸道的功法暂时压制了下去。
三个月后。
九霄城,观云台。
此地乃城主府最高处,云雾常绕,可俯瞰全城,远眺群山。平日是云墨卿清修或处置要务之所,寻常人不得靠近。
今日,观云台上却聚集了数人。除了云墨卿,还有几位九霄城的长老,以及一两个气息浑厚、显然身份不凡的客卿。他们围着一张巨大的玄玉案几,上面铺陈着复杂的星图与灵气脉络图,正在商议要事。
云墨卿坐于主位,一身玄墨色深衣,外罩同色广袖长袍,领口与袖缘以极细的银线绣着流云纹,庄重而威严。他面容似乎比三个月前更加冷峻,棱角分明,眸色深沉如古井,不见丝毫波澜。周身气息沉凝内敛,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那是修为精进、已半步踏入更高境界的征兆。海魄灵丹的力量,显然已被他炼化大半。
“……据此推演,下一次‘灵潮汐’的峰值将在七日后子时,出现于城东三百里处的‘潜龙渊’。届时渊中上古遗留的禁制将会最弱,正是探索那处秘境的最佳时机。”一位负责观星推演的长老指着星图,谨慎地陈述。
另一名客卿补充道:“潜龙渊凶险异常,即便禁制减弱,其中空间乱流与残存煞气亦不可小觑。需得提前备好‘定神珠’与‘破煞幡’,且入内之人,修为至少需在元婴中期以上,心志尤需坚毅,否则易被煞气侵扰,迷失神智。”
众人纷纷点头,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主位的云墨卿,等待他的决断。
云墨卿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目光掠过星图,落在代表潜龙渊的那个晦暗标记上,沉吟片刻。潜龙渊秘境传闻与上古龙族有关,或许能找到进一步巩固修为、甚至辅助冲击瓶颈的机缘,值得一探。
“可。”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夺之力,“按此准备。七日后,本座亲自带队前往。人选由刑堂主拟定,报予我知。”
“是!”众人齐声应道。
正事议定,气氛稍缓。一位与云家关系密切、须发皆白的长老捋着胡须,笑着对云墨卿道:“城主近日修为精进神速,气息渊深如海,实乃我九霄城之福。看来那海魄灵丹,果然神效非凡。”
此言一出,旁边几人也都露出赞同与敬畏之色。云墨卿得到鲛人灵丹之事,在高层并非绝密,只是具体细节无人敢深究。此刻提起,自然是恭维之意。
云墨卿神色未变,只淡淡道:“机缘巧合罢了。”
那长老却似谈兴颇浓,又或许是觉得气氛尚可,顺口接道:“说到鲛人,老夫前日倒是听得一桩趣闻。据说无尽海边缘,近来似有鲛人活动的微弱迹象,虽只是些低等海族模糊的传言,做不得准,但也算稀罕。自百年前那场……咳,鲛人王族覆灭,血脉凋零,已许久未曾听闻有纯血鲛人现身了。”
观云台上忽然静了一瞬。
几位知道些许内情的客卿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那说话的长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触到了某些不便提及的旧事,笑容微僵,讪讪地住了口。
无尽海,鲛人王族,血脉凋零……
这几个词,像几枚冰冷的石子,突兀地投入云墨卿看似平静的心湖。
他敲击案几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拍。
眼前仿佛瞬间掠过一片深邃无光的海水,冰冷刺骨。海水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无息地破碎、消散,化为细密上升的气泡,最终湮灭于无边的黑暗与压力之中。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单调的更漏滴水声,只是这次,那水滴落下的间隔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空洞,仿佛就要彻底停滞。
心口那被霸道功法强行压制了三个月的空洞寒意,猝不及防地,再次翻涌上来。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尖锐。那寒意并非停留在心念表层,而是顺着经脉逆行,悄然攀附上他正在运转的灵力。
他面色依旧冷峻,甚至眉头都未曾动一下。唯有垂在广袖之下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
“传言而已,不必当真。”云墨卿的声音响起,比方才更低沉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刮擦般的冷硬,“鲛人一族,早已是过往云烟。即便尚有残存,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不成气候。”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诸人,那眼神深不见底,却让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若无他事,便散了吧。七日后之事,需得周密,不得有误。”
“是,城主。”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退,迅速离开了观云台。
转眼间,高台之上,只剩下云墨卿一人,以及猎猎的山风,吹动他玄墨色的衣袍与长发。
他独自站立了片刻,远眺着脚下云雾缭绕的九霄城,以及更远处连绵的青色山峦。阳光破开云层,洒下万道金芒,景象壮阔。
可他却觉得,那阳光有些刺眼。风也太过喧嚣。
心口那缕寒意与空洞,并未因众人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因为短暂的独处,而愈发鲜明。伴随着寒意而来的,还有一丝极淡的、却挥之不去的咸涩气息,仿佛来自深海最底层,带着腐朽与新生交织的复杂味道。
他缓缓抬手,按向自己的左胸。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以及经脉中奔腾不休的、属于海魄灵丹的浩瀚灵力。
力量是真实的,增长的境界是真实的。
可这份真实之下,那如影随形的不适,也是真实的。
过往云烟?
苟延残喘?
他抿紧了唇,线条锐利。或许那长老说得对,鲛人一族确已式微。但沈苏玄……那个在他眼前彻底化去、连一点灰烬都未曾留下的鲛人,真的就像一阵烟、一滴露水那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无半点痕迹可循了吗?
为什么这枚助他登临大道的灵丹,炼化得越深,他心头的某个地方,却仿佛缺失得越厉害?
云墨卿转身,不再看那壮阔山河,一步一步,走入观云台后方的静室。厚重的石门在身后闭合,将所有的天光与山风隔绝。
静室幽暗。
他摊开手掌,一缕精纯的、带着深海气息的灵力自掌心缓缓溢出,凝成一团柔和的光晕,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也照亮了眼底那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却切实存在着的……阴郁与躁意。
力量在握,大道可期。
可这条路上,似乎总有一缕来自深海的、冰冷的雾霭,如蛆附骨,挥之不去。
——清弦蹙眉——
潜龙渊的怨气,唤醒了什么不该醒的东西。那些记忆碎片,是诅咒的低语,还是……迟来的真相?若你是云墨卿,当灵丹在怨念中震颤时,会选择继续炼化,还是……(琴音陡转幽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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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渊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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