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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半生执念,一场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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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脾气温和、懂事孝顺的儿子,终于还是被我逼得爆发了。
讽刺的是,以前总觉得儿子性格太软,不够阳刚,盼着他能有几分棱角。
却没想到,他第一次如此激烈的愤怒,竟给了我这个父亲。
我之所以没有选择躺平,没有逃避,甚至答应让儿子帮我担保。
本意只是想让那些债主们放心,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那种赖账不还的人。
我想守住最后的尊严,可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骨子里,我只想做个讲义守信的好人,谁知这份执念,竟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如今,我不仅失去了亲生儿子。
连二婚的妻子,也在我最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婚。
说财产是共同的,债务是个人的。
还说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之所以和我结婚,只是想给她的儿子找一个父亲!
年过半百的我,终究还是活成了一个笑话,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活成了家人的累赘,朋友的笑柄。
不知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浑身冻得发抖。
我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挪到窗边,推开那扇破旧的窗户。
西北苍凉的夜色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夹杂着戈壁滩特有的风沙气息。
天空一片漆黑,没有半点星光。
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满是绝望与悔恨,看不到一丝光亮。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打破了深夜的死寂,是堂兄雷旭雄发来的消息。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兄弟,项目有进展了,明天详谈。”
我看着那条消息,指尖冰凉,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眼底满是麻木。
这所谓的进展,到底是希望,还是又一场空欢喜?我已经不敢再期待了。
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被现实磨平了所有棱角,只剩下满心的疲惫与绝望。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吱呀”作响,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我望着漆黑的夜空,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轻信堂兄,没有执着于那些虚无的诚信义气,没有让儿子帮我担保。
现在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我犯下的错,终究要我自己来扛,只是我唯一对不起的,是我的儿子。
是我亏欠了他一辈子的人生。
……
为了生存,我已经在银市的快递公司打临工半个多月了。
每天都是通宵达旦地捡件、分件,重复着机械又繁重的劳作。
腰背早已酸得直不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
累到极致时,哪怕是趴在冰冷的分拣台上,都能倒头就睡。
可我不能倒下,半分都不能。
我必须活着,必须咬着牙站起来,重新赢回一个男人该有的尊严。
更要赢回儿子原有的尊重。
这次若真能借着堂兄的项目东山再起,我定要尽力弥补儿子,弥补年迈的母亲。
把亏欠他们的都一一还上。
也要让那些曾经背叛我、落井下石的人看看,我雷旭东从不是只会沉沦的懦夫。
我总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我始终相信,黑暗终会过去,总有一束光,会为我照亮走出这片绝境的路。
西北的清晨带着刺骨的料峭寒意,出租屋的窗户,只透进一缕稀薄又冰冷的晨光。
我端起桌上凉透的粥,扒拉了几口。
胃里一阵泛酸,却还是硬逼着自己咽下去——我得有力气撑过今天。
跟母亲说了句“我去找大哥谈事”,便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旧外套,匆匆出了门。
母亲在身后轻声叮嘱:“路上小心。”
声音里藏着化不开的担忧,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上。
我没敢回头,怕她看见我眼底藏不住的慌乱,更怕她瞧见我强撑的狼狈。
只能攥紧外套,脚步更快地走出出租屋,把那声担忧远远抛在身后。
堂兄雷旭雄的住处离我不远,走十分钟就到。我抬手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
他脸上堆着惯常的圆滑笑容,热情地把我迎进去:“旭东,来了,快坐。”
刚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开口,语气里满是兴奋。
“跟你说个好消息,项目谈得差不多了,投资方那边基本敲定。过不了多久就能启动,到时候咱们就能翻身了!”
他眉飞色舞地描绘着未来的前景。
说要赚多少多少钱,说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刮目相看,唾沫星子溅了一桌。
我耐着性子听着,手里握着冰冷的水杯,心里却早没了往日的期待与激动。
来西北半年了,这样的“好消息”我听了太多次,每次都是信誓旦旦。
每次都是空欢喜一场,希望燃起又被狠狠浇灭,早已磨得我没了半分波澜。
果然,等他唾沫横飞地说完,语气才渐渐弱了下来,吞吞吐吐,眼神躲闪。
“就是……就是投资方临时变了点主意,说还要再考察几天,得再等等。”
“再等等”三个字,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我早已沉重的心上。
我没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
扯了扯嘴角,连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知道了,那你有消息再跟我说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再看他一眼,也没听他后面的解释。
走出堂兄家,胸口堵得发慌,压抑了许久的郁闷像潮水般涌上来。
西北的风刮在脸上,带着沙粒,疼得我眼眶发酸,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早已没了流泪的力气。
掏出手机,点开与儿子的微信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很久。
反复斟酌,才慢慢敲下一行字。
“儿子,去年说的一年之约不会变,要是项目真没结果,我就另找出路,不会留在西北傻等,爸想跟你聊聊。”
过了一夜,他的情绪应该稳定些了吧。
毕竟,当年他母亲离家出走时,他还不满七岁,是我又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
供他读完小学、中学、大学,看着他找工作、谈恋爱、结婚。
我从没想过要什么功劳苦劳,只盼着父子俩能好好沟通。
哪怕他还恨我,哪怕他还不肯原谅我,我也得拿出做父亲的态度,诚恳跟他道歉。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我盯着屏幕等了半小时,屏幕始终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动静。
我咬了咬牙,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是爸对不起你,爸知道错了。”
按下发送键,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惊叹号,紧接着是一行冰冷的文字。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朋友,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疼得我呼吸一滞,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
我慌忙退出微信,拨儿子的电话。
听筒里却只有机械又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一遍,两遍,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