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扬月

10、第九章

　　第九章

　　日子就在平凡和甜蜜之中流逝著,就在我快以为这样就可以一直到永远时,忘了当初所有的顾虑,也忘了现实又是多麽的残酷。有点可笑的是原来大风大浪并不可怕,危险的是平静的生活。

　　原本身体就不好的皇上,现在更是比之前的差。不用御医说其实满朝上下都知道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了,而尉迟影皓这一位准太子也离登上皇位的日子不远了。各怀鬼胎的官员都纷纷想为自己的女儿作媒,到时等尉迟影皓登基时,他们也就是国丈。

　　这事我知道,而尉迟影皓更是明白,只是我们都好像不太愿意正视它。也许这样就可以装作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没有发生一样吧。但是这事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得我和尉迟影皓都要去面对去正视。

　　静静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皇上,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说这时的心情。今天一大早就给太监请进了皇宫,心中多少也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来皇宫的路上更是不像以前的轻松,就好像在大风雨之前的晚上一般。

　　「炙也,朕知道朕也快要去和你爹娘见面了。但是有一件事却令朕不可以放心,虽然这样要求是朕太过份了,可是这也是不可以不做的。」皇上的声音好轻好轻,一点力气也没有也说明了他现在的确是一位快离人世之人。

　　「皇上有何事不放心?臣会尽力去做的。」望著眼前的皇帝,他彷佛一下子老了更多。而他的说话我明白,他不放心的是什麽,他要我做的又是什麽。可是我真的可以做到吗?嘴上我可以这样平稳的回答,然而我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心中又是何感。

　　皇上听了我的说话也只是静静地看著我,缓缓的伸出了那苍老的手握著我的手。不需要什麽语言我们都明白,对方在想什麽,我们都在想著一个人,一个名叫尉迟影皓的人。不同的是,在皇帝眼中心中是尉迟影皓他孩子的未来,而在我心中的却是尉迟影皓我爱的人的未来。

　　「炙也,这是孽缘啊。」皇上感慨万千地说,「为了江山,为了皓的未来,这事朕也只可以拜托你。」

　　「臣明白。」垂下了头,我轻轻的应了一声,也抽回了给皇上握著的手。为什麽不明白了?这事我不是早就明白的吗?

　　「炙也……」皇上又唤了我一声,但是我却笑了,轻轻的向他笑了一下。

　　「没事,这事臣早就知道的,陛下也不用太担心了。」我不明白为什麽我可以笑的出来,也可以说出这样的说话。只是对著一位行将就木的人,对著一位曾经如此疼惜我的长辈,我可以做的也只有这些吧。

　　在早决定回应自己的感情,回应尉迟影皓的爱时,我不是早就知道有这样的一天吗?不管多开放,不管男风多流行,也不管多爱对方,终是有离开的一天,双方也都会各自找一位女子成家立室的。

　　这就是命运?还是说这就是人生?不管如何不想面对,也只可以去面对,不管如何不想去正视,也会迫你要低头。原本就已经决定去认命了,却还是想去做一次梦,去轰轰烈烈的爱著一个人。

　　从皇宫回来的路上,我反反覆覆的想了好多事,为臣子的事,身为他爱人的事,一直一直的想,心中的却更是难受,喉咙更像卡了千斤重的铅般。最後当我立在王府的大门前,看著门楣上的木牌,那朱红色的三个大字------『宓王府』。

　　沉重的闭上了眼,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了,我又何必不愿面对了?我是宓家之人也是一个臣子,所以我更明白到他比我所背的重担更重。他是太子未来的君王,所以他要承受的包袱一点也不轻,而我可以为他做的事就是令他减少身上的包袱。

　　有了这样的认知,我步入了家门,也由那一天开始我接触了我一直不愿意去做的事,从那一刻开始我正式的步入了名为『朝野』的浑水之中。刚开始尉迟影皓极力的反对,在我多次的要求之下,他终於柔化了,他也开始慢慢的给我一些事情去处理,但我明白他终是不愿意我接触太多朝廷的内政。

　　果不期然,自陛下找我说话之後的两个月他也离开了人世,全国上下无不为了失去一位明君而伤心,葬礼浩浩荡荡的举行,我却流不出半点的泪来。

　　不是不伤心,而是从好久之前就已有心理准备了,但是看著站在前头的尉迟影皓还有其他的皇子,我却觉得他离我更远了。那挺拔修表的身影将要撑下整个江山,而他身边可以支持他的又有何人了?垂下了头看著脚下的土地,我明白我不可以站在和他一样的地方,因为他是君王而我是他的臣子,更是不变的男子。

　　紧接著盛大的葬礼,不久又在忙著新王登基之事,尉迟影皓和我相见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更少,朝中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太监宫女更是忙到焦头烂额。繁忙的公务加上紧凑的事情,都令我没有多大的时间去想太多的事,可是终有一事一直挂在我心中。

　　「文大哥!」远远的我大声的叫了一声,那是文昂扬的身影没错。

　　「咦?我还想是谁了,原来是炙也,最近都好少见你在宫中进出了。」文昂扬笑著走了过来。

　　「嗯,最近大家都在忙著新登基大典的事。」报以一笑,我也向文昂扬的方向走去。

　　「也是了,影皓也快给那些朝中大臣弄的快受不了。」文昂扬不改一脸小混混的笑容。

　　「没办法,如何说他将是一国之君了。」和文昂扬肩并肩的向前走著,我笑了一下说。

　　「炙也不担心?」文昂扬看著我,疑惑的问了一声。

　　「担心什麽了?」笑著摇了摇头,我平淡的回了一句。

　　「炙也,你应该知道当影皓登基为王,而你和他的关系就不像从前了。」难得文昂扬认真的说著。

　　「我知道。」望著前方,我淡淡的回答著文昂扬,也停下了脚步。

　　「炙也,那你还可以像现在一样,当一个事外之人?!」文昂扬皱起了眉,不太满意地说著。

　　「文大哥,你应该明白的,不管我对尉迟影皓如何,或是尉迟影皓对我如何,我和他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要面对的现实。」叹了口气,我轻轻地说著,心抽痛了一下,我明白那是因为他。

　　「炙也,那你就可以不理影皓的心情吗?他一定会想出一个好方法去解决了,何况虽然是我们都希望他当一国之君,可是你我都明白他对帝位根本就不眷恋,如果你出声,他可以放弃一切啊!」文昂扬紧皱著眉头,我可以听的出来他在生气。

　　「文大哥,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可以做到这样吗?为了一已之私而弃天下不顾?何况……,」看著文昂扬我摇了一下头平淡的说,一想起答应了前陛下的事,我也住口了。「算了,不管如何,顺其自然吧。」再度向前走著,我也不理文昂扬如何想。

　　自那一次和文昂扬说话以後,我又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更不要说尉迟影皓了,他早在不久之前已搬回皇宫住了,现在王府之中也只剩下我一个人和在王府工作的奴仆而已。

　　终於在立冬之前,登基大典也到来了,那一天满朝百官都在,祝贺的人比当日在御花园的宴会更多,看著穿著龙袍一步步走向大殿的尉迟影皓,我更是明白他始终是一位王者,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一国之君的。

　　当尉迟影皓走过我身边的,明显的我看到他停了下来,直直的看著我,望著尉迟影皓的双眼我明白,他在想什麽也明白到他的心情, 而身旁的太监却催著他继续向前走。

　　登基大典完结之後便是宴会的开始,而各大臣无不将自家女儿都带著出席,看著眼前来来住住的众家美女,我独自一人座在御花园的暗处,不愿意和任何人有接触。

　　回想著今天和尉迟影皓在大殿上四见想对时的情景,千言万语说不出口,也只可以这样看著对方。轻轻的闭上了双眼,耳边传来的是丝竹和莺莺燕燕的笑声,可是我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哼,最终皇兄也是不要你。」一把讥讽的声音传入了我耳中,不用张开眼我也知道那是什麽人的声音。

　　「那不是正合你意吗?」闭著眼,我淡淡的回了尉迟影天一句,自从知道父母和前陛下的事,我也明白到他有多恨我。

　　「哼,当然了,像你这样的人可以有现在的一切不都是拜我父王和皇兄所赐,不然你一辈子也只是平民罪犯之子!」尉迟影天不屑的说著。

　　「我早就和你说了,现在的一切我没有半黠留恋,是王爷也好,是皇子也好,是平民,乞丐也罢,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淡淡地说著,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有时我觉得像尉迟影天这样的人,其实也许真的好可怜了。

　　「你!」尉迟影天气结的说,我想他是因为我不甩他,也没有因为他的说话而动气,才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吧。

　　缓缓的张开了眼看著尉迟影天,一张俊美的脸满是怒火,子夜的眼中是不甘心,死命的瞪著我。我站了起来,看著尉迟影天,再度叹了口气,什麽也没说就转身离开,反正我对宴会的事不感兴趣。

　　「给本王站住!你想去那!?」尉迟影天大声的喊著。

　　「回王府休息,反正我对宴会之事不感兴趣。」淡然的回了一句,眼角的馀光看著尉迟影皓,他正给一群大臣和女子围著。

　　「你……,你和皇兄真的是那种关系?」突然尉迟影天不太自然地问了一句,我转回了头看著他。

　　「是,但是我和他之间没有发生过什麽,将来也不会发生吧。」看了尉迟影天一眼,我远远地看著尉迟影皓。

　　「你……」尉迟影天看著我,好像想说什麽,最後又闭上了嘴巴。

　　不再和尉迟影多说什麽,我甩头就离开了,再多留一刻也许我会受不了,只要看到尉迟影皓和别的女子在一齐,我就觉得心中不是滋味,我明白我不应该这样的,我要做的是令他忘了对我的爱,是这样没错的?
　　痛苦的闭上了眼,我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最後更是像逃一样的小跑了起来,只要一想到刚才的情景,我的心就像撕裂了一般,此时此刻又如何叫我不恨自己为什麽长的这样丑,为什麽脸上一定有那些伤疤了?

　　「炙也!」一把声音把我唤住了,也令我停下了,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有事吗,陛下?」可是最终我还是回头了,微笑地看著尉迟影皓,为什麽我还可以如此笑的出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尉迟影皓似乎想说什麽,但是又沉默了一下「你要回去了吗?」

　　「嗯,臣对宴会之事从不感兴趣。」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看著尉迟影皓,不知为何我觉得我和他中间此刻存在著一个洪沟。

　　「你……」尉迟影皓又一次开口,但不像从前的他,彷佛有些说话他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还是如何表达的样子。

　　「升下,你有事要找臣吗?」不知为何看到他我心中溢满了苦涩的感觉,我和他连说话也客套了起来。

　　「炙也,你对我的感情依旧吗?」突然尉迟影皓像下了决心一样,问了我这麽一个问题。

　　直直的看著尉迟影皓,我对他的感情依旧吗?呵,要我如何回答了?我爱他,是真的很爱他,可是我从不可以爱他,因为他不是我可以拥有的人。

　　「为什麽如此问了?」轻轻的我回著尉迟影皓,心中却沈郁著。

　　「炙也,父皇是否和你说过什麽了?」尉迟影皓皱起了眉头,认真的看著我。

　　「先帝临终前是有召微臣进宫,但是先帝只是交待微臣要好好学习将来好辅助升下,及谈先父与先帝之间年幼时一些趣事。」看著尉迟影皓我撒起了谎来,别人说说开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谎言是一个盍著一个的,只会越说越溜口。

　　「真的如此?」尉迟影皓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

　　「真的如此。」我轻轻的回了一句,不管是谎言还是真心,有时人也会迷惑的吧。

　　「炙也,你说谎。」尉迟影皓突然冷冷地说,一刹那间我在心中倒抽了一口气。

　　「我为什麽要说谎?」暗暗握紧了拳头,我的说话依旧带著笑意。

　　「这个问题你不是心中最清楚?」尉迟影皓直望著我,彷佛想要望进我的内心。

　　「我不知道,也找不到要说谎的理由。」我摇了摇头,在心中叹了口气。

　　「炙也,我再问你一次,你爱我吗?」尉迟影皓冷著声音,看著我说。
　　爱?我爱他吗?我爱不起他,也得不了他,他对我的感情如何?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就算我爱他依旧,可是又有谁可以保证我和他可以永远?没有,因为他是一国之君。

　　「不爱。」我淡淡地说,也许不爱上你尉迟影皓我就不会烦恼了吧,也许不遇到你尉迟影皓我就永远可以过那平凡的生活,也许不和你尉迟影皓生活,我的心就不会沦陷了吧。

　　「果然,你已经不爱我了,炙也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的说话吗?朝野是一个大染缸,你进去终有一天会沾污的。」尉迟影皓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冷冷的彷如十二月的寒冬,但是却全身透出霸气。

　　我明白我是伤了他了,他地说话我从没忘记过,也因为如此我更比他清楚我和他没有未来可言,不管他如何死守可是他身为帝皇的责任却一样要尽。如果等到那时才心力交瘁,不如现在就一刀两断,是我自私了。

　　「没有人是不会改变的,时间一天天过去,人事物都各有不同了,爱情也是一样的。」我别开了头淡淡地说,像是告诉自己也像是告诉尉迟影皓一样。

　　就这样糟透的一个晚宴,我都忘了最後是如何回来的,和尉迟影皓又是如何分手的,只是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但也空洞了起来。日子过了又过,工作忙完了又忙,季节的转变,人和人的隔阂都在一天天的转变中。

　　我也忘了多久没有和人交谈过,也忘了多久没见过尉迟影皓他了,如无必要我都推托不去上早朝,连各大臣的宴席都不出现,对我来说也没有什麽特别不习惯了,只是彷佛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反而是府中的人原本就习惯了热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是叫他们不自在了好久,但是渐渐的他们也习惯了,所以没有什麽是不可能永远不变的。但是为什麽偏偏就是那空洞感一直挥之不去了?

　　宁立在湖中的凉亭上,看著已经入秋的景色,是凄凉?还是萧条了?一片又一片的落叶,随风而摆的柳枝上没有半片叶子。轻轻的呼了口气,心沉闷的叫人难以呼吸,却又叫人更想向天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