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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朝露锋 ...

  •   第四章朝露锋
      四更的梆子声敲过不久,洛京城还浸在沉沉的墨色里。
      沈清辞已穿戴整齐。七品修撰的青色官袍浆洗得有些发硬,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冷淡的光泽。她对着铜镜,将梁冠正了又正,束发的青绦一丝不苟。镜中人面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唯有一双眼睛亮得灼人,像淬了火的寒星。
      值房案头,那叠关于江北账目的奏本与证据,整整齐齐地摞着。最上面是一份誊抄清晰的节略,详细罗列了贪墨路径、涉事官员、以及指向郑氏的关键证据。墨迹已干透,字字铁画银钩。
      昨夜几乎无眠。脑海里反复推演着今日朝会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郑氏的辩驳、其他世家的态度、皇帝的最终决断……还有谢止那句“悬崖边”的警示。
      她知道,踏出这一步,便再不能回头。
      推开值房门,寅时的寒气扑面而来,激得她微微一颤。翰林院甬道两侧的石灯尚未熄灭,昏黄的光晕在晨雾中晕开,将青石板路染成潮湿的暗金色。远处皇城方向,隐约传来钟鼓声,低沉而威严,唤醒这座沉睡的巨兽。
      她抱紧怀中的奏本,踏着未散的夜色,向紫宸殿方向走去。

      紫宸殿前,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开阔得令人心慌。文武百官依品级列队,朱紫青绿,服色如林,在黎明前最浓的黑暗里,静默成一片压抑的剪影。
      沈清辞的位置在文官队列的末尾,靠近殿门。身前身后皆是低品阶的官员,大多垂首屏息,不敢高声。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从前方投射而来,或明或暗,如芒在背。
      “沈修撰。”身旁有人低唤,是那位林修撰。他今日气色也不好,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压得极低,“今日……当心。”
      沈清辞微微颔首,算是谢过这份善意。
      天色渐渐泛出鱼肚白。东方天际,云层被一丝微光撕开裂缝,露出底下朦胧的青色。晨风掠过广场,带着彻骨的寒意,卷起官袍的衣角。
      队列前方忽然传来轻微的骚动。
      沈清辞抬眼望去,只见几位身着朱紫色袍服的重臣正缓步走来。为首一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正是琅琊王氏的王诠,如今的右相。他身旁跟着几位同样服色的官员,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凝重。
      王诠的目光似是无意般扫过后排,在沈清辞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移开。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沈清辞心头一凛。
      紧接着,另一侧传来规律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月白深衣,墨色鹤氅。谢止在几位同样年轻的世家子弟簇拥下,走向文官队列的前方。他所过之处,官员们纷纷颔首致意,态度恭敬。他亦微微回礼,姿态优雅,神情是一贯的淡然。
      行至沈清辞附近时,他的脚步似乎顿了顿。没有转头,没有对视,仿佛只是不经意地驻足。晨风卷起他鹤氅的一角,那冷冽的松针气息若有若无地飘过。
      只一瞬,他便继续前行,在最前方属于清贵闲职却无人敢轻视的位置站定,背影挺拔如孤松。
      沈清辞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怀中奏本的封皮。粗糙的纸面摩擦着指尖,带来真实的触感。
      “百官入殿——”
      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划破寂静。
      队列开始缓缓移动。沈清辞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向那巍峨的殿门走去。门槛极高,她迈步跨入的刹那,殿内沉郁的龙涎香气混合着陈年木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紫宸殿内极深,极高。数十根合抱粗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顶,藻井上的彩绘在晨光初透的窗棂映照下,泛着幽暗华丽的光泽。御座高踞于九级丹陛之上,此刻尚空着。丹陛之下,百官依序分立两侧,鸦雀无声。
      沈清辞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抬头望向御座后方那面巨大的屏风。海水江崖,日月星辰,象征着无上皇权。屏风前,御案上已摆好了笔墨纸砚,还有一柄玉如意的影子。
      “陛下驾到——”
      殿中所有人齐刷刷跪倒。沈清辞伏下身,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地面,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沉稳,有力。明黄色的袍角掠过她的视线边缘,登上丹陛,落座。
      “众卿平身。”
      “谢陛下。”
      起身,垂首,肃立。一系列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沈清辞悄悄抬眼,望向御座。景宣帝萧璟今日戴着十二旒冕冠,珠串遮挡了部分面容,只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他端坐着,目光扫过殿中百官,看不出喜怒。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太监高声道。
      短暂的静默。
      然后,队列中站出一人。绯色官袍,绣云雁补子,是户部侍郎,姓郑,荥阳郑氏旁支。
      “臣,户部侍郎郑廉,有本启奏。”郑廉声音洪亮,“江北六州春汛灾情,经户部、工部协同地方竭力赈济,现已初步控制。灾民已得安置,损毁堤防正在抢修。然则,此次赈灾款项耗费颇巨,国库拨付之银,尚有不敷。臣恳请陛下,再拨内帑银五十万两,以解燃眉之急,并备秋汛之需。”
      话说得冠冕堂皇,将贪墨造成的亏空,轻巧地转化为“经费不足”。
      沈清辞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郑侍郎。”萧璟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朕记得,去岁户部呈报,江北历年治水款项皆有结余,专款存储,以备不虞。何以一场春汛,便至不敷?”
      郑廉面色不变,躬身道:“回陛下,历年款项虽有结余,然此次水势尤剧,毁堤多处,修补耗材、人工皆远超预估。且灾民众多,赈济粮米、药品、衣被所费甚巨。臣等已竭力节省,奈何缺口实在太大。”
      “哦?”萧璟语气平淡,“朕怎么听闻,有些款项,并未用在治水赈灾之上?”
      殿中气氛陡然一凝。
      郑廉脊背明显僵了一下,旋即道:“陛下明鉴!此等谣言,实乃污蔑!江北道上下官员,无不尽心竭力,废寝忘食。定是有奸佞小人,见不得灾区安定,故意造谣生事,惑乱圣听!”
      他说得义愤填膺,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后排。
      许多人的视线,随之落在了沈清辞身上。
      沈清辞知道,该她出场了。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出列。青色官袍在满殿朱紫中显得格外扎眼。
      “臣,翰林院修撰沈砚,有本启奏。”
      清朗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殿中压抑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惊异,审视,嘲讽,担忧……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御座上,萧璟微微前倾身体,珠串轻晃。“沈卿,讲。”
      “臣奉旨协理户部,审计江北历年治水款项账目。”沈清辞从袖中取出那份节略,双手呈上,“经查,自景和十八年至二十二年,五年间,朝廷共拨付江北治水专款白银二百四十万两。然账册所载实际支出,不足百万。其余一百四十万两,去向不明。”
      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一百四十万两!几乎是拨款总额的六成!
      沈清辞继续道,语速平稳,字字清晰:“其中,有八十万两以‘采买特需物料’、‘犒赏有功民夫’等名目虚报,实则流入私人商号。另有六十万两,账目记载含糊,经臣核对地方仓廪、工料记录,纯属凭空捏造。”
      她略作停顿,抬起眼,目光扫过前方几位重臣,最后落在脸色已然发白的郑廉身上。
      “而所有问题款项,最终追索,皆指向同一批商号——‘隆昌号’、‘永丰记’、‘通源当’等。这些商号,皆由荥阳郑氏控股,或与郑氏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其中,仅‘隆昌号’一处,在过去三年内,便接收了来自江北河工衙门的‘特别采买’款项,总计……五万两白银。”
      “砰!”
      郑廉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陛下!冤枉!这是污蔑!沈砚他……他一个初入朝堂的寒门小子,懂什么账目?定是受人指使,蓄意构陷忠良!”
      “郑侍郎此言差矣。”又一个声音响起,沉稳而威严。众人看去,只见右相王诠缓步出列,拱手道:“沈修撰虽年轻,然殿试之时,其算学经济之才,陛下与诸位同僚有目共睹。且审计账目,凭的是真凭实据,而非出身资历。”
      他竟为沈清辞说话?殿中众人皆是一愣。
      沈清辞心中也升起疑窦。琅琊王氏与荥阳郑氏虽同属世家,但并非铁板一块,甚至多有竞争。王诠此举,是落井下石,还是另有图谋?
      郑廉显然也没料到,惊怒交加:“王相!你……”
      “郑侍郎稍安勿躁。”王诠神色不变,“既然沈修撰指证,又有证据,何不当廷呈上,请陛下与诸位同僚公断?若证据确凿,自当依法严惩,以正朝纲;若证据不实……”他转向沈清辞,目光锐利,“便是诬告大臣,其罪……亦当不赦。”
      压力瞬间转回沈清辞身上。
      她再次躬身:“臣所奏,皆有账册副本、地方仓廪记录、商号往来票据为证。相关证据已整理成册,在此。”
      内侍走下丹陛,接过她手中的奏本与附件,呈至御前。
      萧璟拿起最上面的节略,垂目看了起来。殿中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皇帝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以及郑廉粗重压抑的喘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晨光从高高的窗棂斜射而入,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投下道道光柱,尘埃在其中飞舞。
      终于,萧璟放下节略,抬起眼。
      他的目光先落在郑廉身上,冰冷如刀。“郑廉。”
      “臣……臣在。”郑廉伏地颤抖。
      “这‘隆昌号’的三东家郑友仁,是你什么人?”
      郑廉浑身一颤:“是……是臣的堂弟。但臣对此毫不知情!定是他背着我郑家,私下勾结贪官,胡作非为!臣……臣愿大义灭亲,请陛下严惩此獠!”
      弃车保帅。毫不犹豫。
      萧璟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毫不知情?那这笔由你亲自批示,从户部专项中拨付给‘隆昌号’的两万两‘河工备用金’,又是怎么回事?”
      他抽出一张票据副本,轻轻丢在御案上。
      郑廉如遭雷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殿中哗然。
      “陛下!”郑廉猛地磕头,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响声,“臣一时糊涂!臣是被那孽障蒙蔽!臣愿吐出所有赃银,求陛下开恩!念在臣多年勤恳,念在……念在贵妃娘娘的份上啊陛下!”
      他搬出了郑贵妃。
      许多官员的目光微妙地闪烁起来。后宫与朝堂,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璟沉默着,手指轻轻叩击御案。那一声声轻响,敲在每个人心上。
      “郑廉渎职贪墨,证据确凿。”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着革去所有官职,抄没家产,赃银充公。其本人……押入天牢,候审。”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郑廉被两名殿前侍卫拖了下去,凄厉的叫声回荡在殿中,渐行渐远。
      处置了郑廉,但并未涉及郑氏核心。许多人暗自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萧璟的目光转向沈清辞。“沈卿。”
      “臣在。”
      “你审计账目,揭发贪墨,有功。”萧璟顿了顿,“擢升为户部郎中,兼领都察院监察御史衔,继续追查江北一案余孽,务必肃清积弊。”
      户部郎中,正五品。兼监察御史,更是有了风闻奏事、监察百官的权力。连升数级,实属破格。
      “臣,谢陛下隆恩。”沈清辞下拜,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份“恩宠”背后,是更沉重的担子,与更凶险的杀机。
      “至于荥阳郑氏……”萧璟语气转冷,“治家不严,纵容族人为恶,罚没三年皇商资格,其家主郑嵩,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另,郑贵妃教养不力,降为嫔,移居西偏殿。”
      惩戒不算太重,但足以震慑。削去三年皇商资格,对以商贸立足的郑家是巨大打击。贵妃降位,更是给了后宫与前朝明确的信号。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颂道。
      沈清辞却注意到,自始至终,谢止都安静地站在队列前方,垂眸敛目,一言不发。仿佛这场与他息息相关的朝堂风暴,与他毫无干系。
      但沈清辞知道,他全都看在眼里。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天已大亮。
      沈清辞随着人流走出紫宸殿。春日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她抬手挡了挡,耳边充斥着官员们低低的议论声。
      “没想到郑廉这就倒了……”
      “那沈砚,真是不要命了。不过,倒是让他搏出了前程。”
      “前程?哼,看着吧。郑家岂会善罢甘休?这户部郎中的位置,烫手得很。”
      “陛下这手……敲山震虎啊。”
      她充耳不闻,快步向宫外走去。新的官服与印信需去吏部领取,户部那边也需交接。一大堆事等着她。
      刚走出宫门不远,身后传来车马声。一辆玄漆马车在她身侧缓缓停下。
      车帘掀开,露出王诠那张清癯的脸。
      “沈郎中。”他声音平和,“可要老夫送你一程?正好,有些事想与沈郎中聊聊。”
      右相相邀,无法拒绝。
      “谢王相。”沈清辞上了马车。
      车内宽敞,布置简洁,燃着淡淡的檀香。王诠示意她坐下,亲自斟了杯茶推过来。
      “今日朝会,沈郎中可谓一鸣惊人。”王诠缓缓道,目光落在她脸上,“只是,锋芒太露,未必是福。”
      “下官只是尽本分。”沈清辞谨慎回答。
      “本分?”王诠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沈郎中可知,你今日斩断的,不只是郑家一臂,更是撕开了世家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遮羞布。”
      沈清辞沉默。
      “郑家贪墨,其余几家就干净么?”王诠摇头,“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陛下不是不知,而是不能轻易去动。牵一发,动全身。今日你揪出郑廉,陛下顺势惩处,看似雷霆手段,实则……”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是陛下需要一把更快的刀,去割那些已经腐坏、却又盘根错节的肉。”
      他是在提醒她,她只是一把刀。用完了,可能会被丢弃。
      “下官明白了。”沈清辞低声道,“谢王相提点。”
      “明白就好。”王诠靠回椅背,闭目养神,“你是聪明人,当知如何自处。户部是个好地方,也是个……是非之地。好自为之吧。”
      马车在吏部门前停下。沈清辞道谢下车,望着马车远去,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王诠的态度很明确:他不反对她查案,甚至乐见郑家受挫。但他也警告她,不要越界,不要触及世家真正的底线。
      领了新的官服印信,又去户部衙门点了卯。户部尚书告病未至,由一位姓李的右侍郎代为接待,态度客气而疏离。同僚们的目光更是复杂,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更多的是审视与警惕。
      她这个空降的郎中,无疑打破了许多人的算盘。
      忙完这些,已近午时。沈清辞回到翰林院收拾旧物。值房里,林修撰见她回来,默默帮她整理书卷,低声道:“沈……沈郎中,恭喜。”
      “林前辈还是叫我沈砚吧。”沈清辞道,“这几日,多谢前辈照应。”
      林修撰摇摇头,欲言又止,最终只叹了口气:“户部水深,万事……小心。”
      抱着不多的行李走出翰林院时,沈清辞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待了不到一月的官署。庭中那株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在风中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她转身,走向未知的前路。
      刚走出不远,却见街角处,谢止的马车静静停在那里。老仆坐在辕上,斗笠低垂。
      车帘掀起一角,谢止的声音传出:“沈郎中,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清辞走过去。“少卿有何指教?”
      “上车。”谢止道。
      沈清辞犹豫一瞬,还是上了马车。车内依旧是她熟悉的、冷冽的松针气息。
      谢止今日似乎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他看着她,目光深邃:“今日朝会,你做得很好。”
      沈清辞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少卿不觉得下官太过莽撞?”
      “莽撞?”谢止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你是莽撞,但莽撞得……恰是时候。陛下需要一个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你正好出现。”
      又是“刀”的说法。
      “少卿也认为,下官只是一把刀?”
      谢止沉默片刻,缓缓道:“是刀,还是执刀的人,取决于你自己。”他倾身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沈砚,我问你,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升官晋爵?是青史留名?还是……真的想改变些什么?”
      他的眼神太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人心。
      沈清辞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下官想要的,是一个有才者皆能施展,有罪者皆受惩处的清明世道。或许很难,但下官愿尽绵薄之力。”
      谢止久久地注视着她,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清明世道……”他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复杂,“你可知道,为了这四个字,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头落地,有多少理想折戟?”
      “下官知道。”沈清辞道,“但总要有人去做。”
      “哪怕粉身碎骨?”
      “虽九死,其犹未悔。”
      车厢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规律而单调。
      “好。”谢止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决断,“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他坐直身体,恢复了平日的疏离姿态。“郑家不会就此罢手。你在明,他们在暗。户部不是翰林院,那里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小心李侍郎,他……是郑贵妃的远亲。”
      沈清辞心中一凛。“多谢少卿提醒。”
      “还有,”谢止从袖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锦囊,递给她,“这里面的东西,或许对你有用。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锦囊很轻,触手柔软。
      “这是?”
      “不必多问。”谢止移开目光,望向窗外流转的街景,“到了,沈郎中,请吧。”
      马车停在了她新分配的官舍附近。沈清辞握紧锦囊,深深看了谢止一眼,躬身道:“多谢少卿。”
      她下了车,马车缓缓驶离,很快消失在街角
      沈清辞站在初春的阳光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手中的锦囊沉甸甸的,仿佛装着某种无形的重量。
      她抬头,望向天空。不知何时,天际积聚起了厚厚的云层,阳光被遮挡,天色阴沉下来。
      风里带着潮湿的土腥气。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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