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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尘封的当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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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养心殿。
堆积如山的当票底册,如同一座座纸质的坟茔,埋葬着无数人走投无路时的希望与绝望。而萧墨尘,正像一个最虔诚也最疯狂的盗墓者,一页一页,不知疲倦地翻找着那可能属于他的、唯一的“遗物”。
殿内炭火烧得极旺,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那双曾锐利无匹的凤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颓丧之气。李德全站在一旁,心疼得直掉泪,却连一句劝慰的话都不敢说。他知道,陛下不是在翻阅当票,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凌迟自己七年来所有的悔恨与思念。
“陛下......该用晚膳了....他小声试探。
萧墨尘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一本来自“通州恒通当”的底册上。他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翻阅,已经变得僵硬粗糙。终于,在第七本,倒数第三十三页,他的动作停滞了。
一行小字,如同惊雷,在他眼前炸开。
“天启七年,三月初五。白玉簪一支纹'尘字,当银五十两。”
当期:一个月。
也就是说,四月初五,这支簪子就已经流落在外。而如今,已是七月。
那当票的主人呢?他迅速往下看去,持票人姓名那一栏,空着。也就是说,这笔交易,从未被赎回。
萧墨尘的心,猛地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疯了一样抓起那本册子,翻到背后的取赎记录,空空如也。“人!把这个人找出来!”他嘶哑地吼道,将那本册子狠狠摔在地上,“通州恒通当,天启七年三月上旬所有在值的朝奉、学徒,一个不留,全部给朕抓来!朕要亲自审!”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空旷的宫殿里来回踱步,眼中布满了血红的蛛网。为什么?为什么是通州?那不是她回北疆的必经之路。她为什么会把这支如此重要的簪子,当在那么一个地方?仅仅为了五十两银子?
不,不对。以她的聪慧,绝不会如此草率。尤其是......尤其是外地口音的,全部给朕查出来!”
他知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别无选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把那根针,从大海里捞出来。
夜深了,李德全终于劝着陛下喝了一口参汤。萧墨尘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床顶的明黄帐幔。
他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的那个雪夜,她站在慧敏阁的棋盘前,对他说:“执黑的人,从未想赢。他当时不懂,直到此刻,他才痛彻心扉地明白。
她不是不想赢,她是早就预见到了,他们这盘棋,注定是满盘皆输。所以她选择了提前离场,选择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让他成为那个唯一的、孤独的“赢”家。
而他这个蠢货,却花了七年时间,才勉强读懂了她当年的半分苦心。
“清月......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得像被风吹散的灰。
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眼角滑落,浸湿了枕上冰冷的丝帛。
这盘棋,他赢了天下,却输了她。
如今,他只想用这万里江山,换一个能让她回头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