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烈火生生》ALLFather

15、不后悔

　　门外，顾晟焰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一句为什么几乎要脱口而出。
　　门内，不待他冲进去，医生率先替他问了出口。
　　“为什么？”
　　顾晟焰停住动作，没有将门推开。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赵雨的回答。
　　赵雨睫毛微颤，又用力掐了掐手心，白嫩的皮肤上很快便有了几道红痕。
　　沉默了半晌，他带着窘迫的表情，轻轻出声，“没钱生。”
　　贫穷的现实摆在他的眼前，自尊心早已在日常中被消磨，但是要直观承认自身的难堪处境，还是会令赵雨感到难以启齿。
　　这个孩子，他不是真的不想要，只是，生了之后，拿什么养孩子呢？
　　那晚上太过混乱，他意识不清，也不好意思问，只当阿顾是临时标记。
　　而直到刚刚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赵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那天晚上，阿顾对他是永久标记。
　　可当下，阿顾失忆了，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爸爸到底叫什么，再加上现在两个人都养活不了自己，生孩子根本不现实，拿什么生呢？
　　听到赵雨的答案，医生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多了，于是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再想想吧，和你的伴侣商量一下，这毕竟是件大事。”
　　一般情况下，正常结为伴侣的A、O组合，不要孩子的还是少数。
　　医生又看了眼赵雨，这孩子自己看着都还小呢，唉。
　　与此同时，难堪、困窘，齐齐涌上了顾晟焰的心头。
　　虽然顾晟焰丧失了全部的记忆，但是他觉得前二十年自己应该是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么窘迫、羞愧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觉得无地自容，又产生了埋怨自己的情绪。
　　钱，是穷人家无法回避的话题。
　　是摆在现实面前，难以跨越的一座大山。
　　他捏紧右拳，如果他早知道赵雨怀孕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他一定不会这么吊儿郎当。
　　他一定会更加努力赚钱、攒钱，让赵雨对他有信心，对未来有信心。
　　让赵雨不会因为没钱，而想要放弃这个孩子。
　　“那是你的伴侣吗？”
　　突然，医生指了指门外，示意赵雨去看。
　　赵雨蓦地扭过头，只看见一个人影快速撤离到旁边。
　　赵雨立刻认出来了，这身影是阿顾没错。
　　他站起身，“谢谢医生，我会考虑的。”
　　他走出门外，扭头张望。
　　顾晟焰来不及走远，靠在了离门口左侧几步外的白墙边，跟赵雨四目相对。
　　赵雨脸色苍白，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看起来虚弱无比。
　　赵雨朝他缓缓走来。
　　顾晟焰心里的种种思绪，懊恼的、后悔的、愤懑的……在望向这个坚强又柔弱的Omega后，通通都化为了心疼。
　　他想要这个孩子，但如果赵雨态度坚决的话，他完全尊重赵雨的意见。
　　顾晟焰对着赵雨扯出一个笑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个全新的MP3，递给赵雨。
　　“小雨点，送你的。”
　　他绝口不提刚才偷听到的话语，笑得时候表情很勉强。
　　赵雨停下脚步，看着静静躺在阿顾手里的MP3，又抬头去看阿顾。
　　刚来时这人长度适中又精致的头发，现在变成了简单好打理的短发，原本白皙的脸庞也被晒得有些黑了，从未有过瑕疵的皮肤，由于劳作，也在虎口处留下了初次使用镰刀时留下的伤疤。
　　赵雨的眼眶泛红，他没有去接那个MP3。
　　他快走几步，扑到了顾晟焰的怀里，肩膀微微颤抖。
　　霎时间，顾晟焰手里的单子散落一地，崭新的MP3也掉到了地上。
　　接着，他轻轻兜住赵雨，唯恐伤着他。
　　赵雨脸埋在他的颈侧，声音闷闷的，“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滚烫又湿润的液体落在顾晟焰肩头，水渍晕染开来，烫得他心里直疼。
　　顾晟焰环抱住赵雨，轻轻拍着他的背，“嗯。”
　　“对不起。”赵雨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觉得很抱歉。
　　“不用说对不起。”顾晟焰侧过头轻吻了下赵雨柔软的发丝，“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赵雨声音哽咽，开口时说得很慢。
　　顾晟焰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想要这个孩子，这是属于赵雨和他的孩子，他怎么会不想要？
　　一切只取决于赵雨。
　　顾晟焰微微张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良久的沉默让赵雨渐渐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阿顾的不回答也许就是回答。
　　两个人都想着能够多为彼此考虑一些，谁也不敢轻易将真心话托盘而出。
　　赵雨本想，这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他确实不能一个人就做决定。
　　但如果阿顾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话，他愿意跟阿顾一起努力。
　　可现在阿顾不表态，是不是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也许这个孩子来得根本不是时候。
　　没钱，是阻碍他不想要这个孩子的理由之一。
　　但阿顾的回答却凌驾于这一切的理由之上。如果阿顾说想要，他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他眼睛通红，抬眼望向阿顾，又开始猜，确认道：“阿顾，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对吗？”
　　顾晟焰嘴角紧绷，他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表情颓败，眼圈也红得吓人。
　　他喉头发紧，声音干涩，话在嘴边逡巡了几圈，怎么样也说不出那句违心的不想。
　　半晌，他还是自私地说出了口，“我想。”
　　闻言，赵雨的眼泪更加汹涌了，一双杏眼里蓄满了泪，鼻头和眼皮都红了。
　　这让顾晟焰瞬间变得手足无措，他慌乱地捧住了赵雨的脸，心里发酸，“小雨点，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里都疼了，你说不想要，我们就不要，好不好？”
　　赵雨泪眼婆娑地看着阿顾，脸上都被泪水浸湿。
　　原来阿顾也想留下这个孩子，阿顾也跟他一样舍不得这个孩子。
　　他声音有些发颤，“阿顾，你会后悔吗？”
　　留下这个孩子，你会后悔吗？
　　顾晟焰狠狠摇头，他用手背抹去赵雨脸上的眼泪，“不会，这是我跟你的孩子。”
　　他重复道：“我不会后悔。”
　　赵雨望着顾晟焰坚定的眼神，抿了抿唇，又开口问道：“那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一切，你还会是这个想法吗？”
　　赵雨嘴巴上虽然从来不说，但他心里却常常感到不安。
　　一开始他希望阿顾能够找回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想两人有太多的牵扯。后来，阿顾的家人迟迟没有来寻，阿顾说喜欢他，他试着不再封闭自己，打开自己的心。
　　现在，他又发觉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与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
　　顾晟焰望着赵雨，肯定地回道：“当然。”
　　他看得出小雨点语气中的不安与纠结，也许，小雨点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但没关系，他会迅速成长起来，让小雨点看到他的转变。
　　赵雨睫毛微颤，双手攥紧了顾晟焰胸前的衣服，他深吸一口气，“好，那我们留下这个孩子。”
　　“你和我的孩子。”
　　顾晟焰将赵雨搂进怀里，在他耳边保证道，“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的。”
　　过了一会儿，赵富强和杨娟赶了过来，二叔也紧随其后。
　　三人得知赵雨有了，不像两个小年轻那么纠结，脸上满是喜悦。
　　赵父赵母观念保守，他们是两个Beta，要孩子十分艰难，生一个赵雨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现如今，家里又要有新成员了，他们只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会儿，一行人站在门口准备回家，等二叔把小三轮骑过来。
　　杨娟看了眼顾晟焰，趁这个时间把赵雨拉到一旁，“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别让阿顾胡来知道吗？”
　　赵雨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耳根瞬间泛了红。
　　他不说话，杨娟有些着急，“你一定要听妈的，知道吗？”
　　赵雨不想要继续展开这个话题，眼神看向远方，胡乱地点点头。
　　一旁的顾晟焰耳力非凡，他眼神飘忽，那天小旅馆过后，他根本就没再碰过赵雨，已经展现了惊人的克制力。
　　算算赵雨的发热期应该快到了，他快速瞥了一眼赵雨，觉得耳根有些火辣辣的。

　　从医院回来之后，赵雨发现阿顾真的变了。
　　不同以往爱睡懒觉的性子，那天之后，顾晟焰总会比赵雨早起一个小时。
　　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家务活的顾晟焰，会在赵雨起床前就在他俩一起搭好的小灶里，给赵雨热好红薯和白粥，这样赵雨一起床就有热饭吃。
　　接着，他出门前再将赵雨的鞋子调整好方向，以便赵雨起床之后就能穿上。
　　从地里回来之后，还一言不发的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洗了。
　　拿锄头把手里磨出了水泡，也要强地不让赵雨发现。
　　但饶是如此，赵雨每天依旧是心事重重的。
　　顾晟焰看到赵雨这个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赵雨越是纠结，就越证明自己没用。
　　空口的承诺对于赵雨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的安慰作用。
　　于是顾晟焰加倍努力，去地里去的越发勤了，他不想让赵雨再为了钱的事费心。
　　每天除了去地里，他还去镇上的工地上打散工。
　　以前只是偶尔去，现在是天天去，他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任何的学历证明，稍微门槛高一点的地方，顾晟焰都进不去。
　　或许之前的顾晟焰还有些自命不凡，但是跑了很多次警局无果，彻底没了希望之后，他开始学习同村的其他Alpha是怎么养活一个家庭的。
　　他想，也许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对于别人来说无足轻重，所以才迟迟没有人来找他。
　　他咬紧牙关，再累再疼也要继续坚持，过去怎么样，他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在他的未来，赵雨和孩子会一直等着他。
　　烈日当空，工地上，身上的水泥包一袋叠着一袋，压得顾晟焰的腰忍不住弯下，但他的心里却高高树起了一面旗帜，他要朝着那个目标奋进。
　　他要给赵雨创造幸福的生活。
　　他要让他的小雨点每天都笑着，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