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姐姐海外归来[红楼]》夜听春雨

3、姐姐的信

　　如今的王熙凤，一听到“林家”两个字，就觉得头痛。

　　她对这个突然钻出来的海商林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最多就是瞧不起他们商户人家的出身。不过商户人家也有几等几样的，海商比起皇商的地位来，只高不低，所以她也没有很瞧不上对方。

　　不过老太太的态度摆在那儿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头上两重婆婆，很多事情她这个管家的也做不了主。

　　如今她也只好迈步朝着平儿走过去，低声道：“怎么又来了？这不才送了帖子吗？”

　　平儿也压低了嗓子说道：“今天来的是两个嬷嬷，穿的也是上好的缎子衣服，戴着沉甸甸的金镯子。说是林大姑娘让她们送礼给林姑娘，言语之间虽然客气，但软和里又透着硬气，一副不见到人不会走的样子。所以我只好来求奶奶示下，这该如何是好啊？”

　　凤姐儿只好示意她等着，自己走到恰好吃完了饭，坐在一边喝茶的贾老太太身边，低声说了这事儿，然后道：“老太太，您看？”

　　贾母把眉头一皱，说道：“让她们把东西留下，就说我们会送到林丫头手里，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去办。”

　　凤姐儿其实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吃力不讨好。但是贾母既然发话了，她也只好答应着下去了。

　　不一时，众人吃了饭都散去了。贾母便叫王熙凤上来，询问道：“林家都送了些什么东西过来？”

　　王熙凤身后跟着两个力大的仆妇，捧着几个沉甸甸的匣子。

　　“打开。”凤姐儿吩咐道。

　　几个仆妇纷纷把手里的匣子打开，俱是一色黄花梨木螺钿描金的匣子，光是几个匣子都价值不菲了。

　　贾母戴上西洋来的眼镜子，细细看来。

　　第一个匣子里装的是衣料，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料子，初看只觉得俱是素色，细看才觉得衣料随着光线变化，竟然像是氤氲着霞光一样。

　　第二个匣子里装的是一盒宫花，与当初薛家送给贾家姑娘们的宫花可不一样。这些花朵乍看竟然像是真花一样，花瓣上甚至还有不知什么做的露珠。色泽明丽不艳俗，做工精巧至极，实在难得。

　　前两个匣子这么珍贵了，第三个匣子里却是些点心而已。纵然精致，却也没有什么难得的。

　　王熙凤笑着说道：“这也没什么，我还道林家大海商，很该送些珍稀宝物来给林妹妹才是。结果不过是些衣料宫花而已，这些咱们家也有，不值什么的。”

　　贾母收起眼镜，脸色却是沉了下来：“你知道什么，这些衣料是今年江南织造局刚出的，叫什么霞光缎，产量很少，稀罕得紧，就连贵妃哪里都没有能得了。还有这些宫花，也是贡品……这林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竟然送到我们这里来了，什么意思！”

　　看贾母不高兴了，觉得林家这像是威慑的意思，王熙凤忙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因为他们有海外的珍品，别人才拿这些贡品来交换。东西纵然稀罕，到他们手里却也不值什么。贡品而已，哪一年我们府里不得？何曾就稀罕了？”

　　被王熙凤这么一说，贾母的脸色才好了起来。看看最后一匣子点心，想起黛玉来，叹息一声说道：“就把这点心给林丫头送过去吧，只说是宫里娘娘赏赐的。”

　　王熙凤点头答应了：“回头就让平儿亲自送过去。”

　　潇湘馆。

　　午后人总是懒懒的，林黛玉晚上总是咳嗽睡不好，白天就常常会补一会儿觉。

　　这会儿她正要歇下呢，忽然闻得平儿来到，只好说道：“请平姐姐进来吧。”

　　却见帘子掀起，平儿捧着个描金匣子走进来，笑吟吟的说道：“扰了林姑娘了，我来得不是时候吧？偏又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时间，真是没法子。”

　　黛玉笑道：“我正没事儿了，姐姐来得正好，快请坐下，紫鹃，端茶来。”

　　平儿对着紫鹃摇摇头示意她别去，然后对黛玉说道：“改日再来喝茶吧，今儿个专为给你送这些点心来，是宫里娘娘刚刚赐下的。送了给你，我就该回去了，那些管家奶奶们都等着回话呢……”

　　平儿跟着王熙凤管家，确实是个大忙人。

　　听闻是宫里赏赐的，黛玉便亲手接过匣子，放在一旁的黑漆海棠小几上。

　　匣子过了一道手之后，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宫里贾妃赏赐的东西通常只有贾母和贾宝玉那里才能有，就算有些到自己手里，也不过寥寥之数。如今竟然有这么厚沉沉的一匣子，专门给自己？

　　她心里怀疑着，看平儿要离开，平时本来喊雪雁或是春纤送一送就行了，此时便对紫鹃说道：“你去送送平姐姐，午后人懒懒的总是想瞌睡，不如去园子里逛一逛，等到脑子清醒了再回来，晚上也睡得香一些。”

　　紫鹃不疑有他，也乐得去园子里散心，当即便答应着出去了。临走还让自己熟悉的小丫鬟在外面守着，却不叫春纤雪雁过来。

　　那小丫鬟过来询问要不要添茶，林黛玉吩咐道：“你自去玩你的吧，我自己在屋里看一会儿书，不必人伺候。”

　　小丫鬟迟疑着说道：“只怕紫鹃姐姐回来不见我，要骂。”

　　林黛玉笑了笑，随手在桌上匣子里抓了一把新制的闪闪的钱币给她：“你去一会儿再回来，紫鹃不会说你的。”

　　小丫鬟捧着钱，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黛玉自己一个人了。

　　林黛玉隔着珠帘一望，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铜质仙鹤香炉尖尖的喙里吐出一缕缕青烟，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她便安心打开这精致的匣子，却见里面分为上中下三层，白色细绢上面安放着各色细巧的点心。也有梅花糕，也有奶皮子酥，也有山楂糕，也有酥炸小果子，也有牡丹卷。俱都是十分精巧细做，每样看着都十分可人心。

　　三层点心都摆放在眼前，看着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林黛玉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应该再留意一下。

　　这样想着，她就伸出手指去，在匣子里慢慢的摸索起来。

　　但见那莹白的指尖滑过垫底的白色细绢布，似乎比那布料的颜色还要更加无暇一些。

　　嗯？

　　黛玉摸到第二层的垫底绢布上，忽然感到指尖的触感有些不对。她拿起手边一根簪子小心的将其边缘挑开，果然，一封信笺赫然就在这层绢布底下！上书四个字：吾妹亲启。

　　黛玉怔愣的看着这四个字，心脏一阵狂跳，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她将信笺取出来拿在手里，又把绢布归位，点心放好，心潮起伏，想起前些时日的一些模糊梦境来。

　　自从安葬父亲转回到荣国府之后，她就常常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有些地方记不大清楚了，但有几幕场景，却牢牢记在脑海里，不曾忘却。

　　那些全是关于自己之后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真实到根本不像是简单的梦境而已。

　　她勉强按捺下那些回忆，小心的打开这封信笺。却见上面写道：

　　“吾妹林氏黛玉，见信如唔。我是你的姐姐林霜华，没有读过什么书，信写的不好。但是你要是敢笑话我，到时候见了面，我可是要挠你痒痒肉的！”

　　看到这个开头，黛玉含着泪噗嗤一声笑了出声，仿佛亲眼看到了这个爽朗性子的姐姐，心胸都舒畅了不少。

　　“我知道你现在身不由己的处境，不过不要紧，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多想，多吃饭才是正经事。我在咱们家给你留了个大院子，就在我那院子的旁边。等接你回来之后，你自己再看看该怎么装饰。到时候我们姐妹俩天天在一起，日子不是过得美滋滋么？相信那一天就在不久之后，到时候一家子相聚，便再也不分开了……”

　　信写得并不长，如同开头写得那样，全是大白话。这还是林黛玉第一次看到这样毫无才华可言的信，却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停不下来。尤其盯着落款“长姐林霜华”这五个字，看了又看，倍感熨帖。

　　最后，她小心的把信笺叠好，夹在自己最喜欢的一本诗集里，藏入书架。

　　她收好信笺才一会儿，紫鹃就回来了。这个时候那机灵的小丫头也已经赶了回来，就在外间守着。紫鹃见了，倒是满意，给了她几个铜钱让她出去了。

　　是夜，黛玉在睡梦之中，又见到了从前经历过的重重梦境……

　　诸多磋磨自不必说，她看到自己颤抖着手在纸上写下“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样的诗句，心中酸楚，难以言喻。

　　而最后的李代桃僵，大婚之夜亦是身亡之夜，焚烧诗稿，吐血而亡，更是触目惊心！

　　黛玉惊恐的急促呼吸着醒来，但见月光如水洒落在窗下。转眼便看到那藏了信笺的诗集在书架上，被月光照得清晰可见。她看着那地方，一颗心逐渐的安定下来。这一次再睡去，就睡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