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离婚后》知鱼牵鹿

2、玫瑰

　　家门口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着。
　　上上礼拜就反馈给物业的问题，到现在都没修好。

　　沈序台在家门口停下，准备再跟物业联系一次，但还没等他摸出手机，接收信息的“嗡嗡”声先一步响起，在安静的楼道内显得格外清晰。
　　沈序台的手机因为片场工作的原因是常年静音的，但今天联系过朋友，振动没改回去。

　　通讯软件躺着两条消息，一张快递的截图和银行卡的照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段语音。

　　他本来要转文字的，手一滑不小心点开了语音。
　　“这钱你拿着，以后就不要跟詹斯有联系了。”
　　这句话像是古早狗血小说里霸总妈妈对灰姑娘说的话，到他这变成了詹斯的父亲和自己。
　　沈序台低头，看见了正无辜躺在鞋柜上的快递文件袋。
　　他最近没买过什么东西，所以只能是那张银行卡。

　　“啪嗒。”
　　沈序台绕过快递开了门，习惯性地摸上墙，按下开关。
　　客厅的灯亮了。
　　空荡荡的沙发、茶几、餐桌，所有的物品都摆放在自己该待的地方，干净得像酒店客房一点生气也没有。

　　他拖着拖鞋去厨房看了一眼。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冰箱里也空空荡荡的。
　　忘记买菜了。

　　算了。
　　沈序台脱了外衣，走到卧室，拉上窗帘，然后再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彻底把自己和外面的热闹繁华隔绝起来。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这种氛围很适合胡思乱想。
　　沈序台盯着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跟詹斯是高中同学，同校不同班，当时只是认识的关系，后来在大学才熟络起来。

　　沈序台大学毕业两年，工作步入正轨，开始和一些有名的导演合作，而詹斯也在他爸的公司站稳脚跟。
　　然后詹斯求婚了。
　　他没说要沈序台立刻答应，只说能不能给个机会试试。
　　语气诚恳，表情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很可怜。

　　沈序台很清楚其实比起喜欢詹斯，更多的也许是感谢，感谢籍籍无名时的陪伴。
　　但他没说，他说好。
　　他只是觉得这时候应该说好。
　　或者说他没理由说不，詹斯长得好，脾气还不错，事事又迁就他，而他也需要一个稳定的伴侣。

　　于是两人结婚了，没办什么隆重的婚礼，就是跟詹斯父母吃了个饭。
　　答应的时候，沈序台想，他现在不喜欢，或许以后会对詹斯日久生情。

　　只是没等到沈序台坦白心迹，詹斯的父亲就上门说想要个孙子。
　　他慈悲地说：如果你是个omega就好了，表情如当年吃饭时一样复杂。

　　婚后，詹斯的应酬很多，偶尔不忙的时候，沈序台那边又有进组出差的工作，两人碰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那天詹斯醉醺醺地回来，问沈序台是不是见了他父亲。

　　他当天是怎么说来着，他好像说：“如果太累的话，就放弃吧。”
　　他们能在一起其实全靠詹斯的努力，对抗长辈，对抗同辈的alpha，对抗公司股东，甚至帮他隐瞒第二性征。
　　沈序台没资格先说放弃。

　　可是话说出口再要收回去已经晚了。
　　詹斯大步上前，眼尾猩红，手死死地抱住沈序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詹斯，你......”
　　alpha的力气总是很大，沈序台一时挣脱不开。
　　这让詹斯找到机会俯下脸，贴在沈序台的脖颈处。
　　alpha的獠牙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显露出来，像原始动物的本能，没有任何技巧的，想要把信息素的味道牢牢黏在恋人的身上。

　　加重的呼吸声持续在耳边，詹斯刚剪过的头发刺得沈序台侧颈有点痒，靠近腺体的危险让沈序台本能想后退，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需要我.....”
　　“不用。”詹斯粗暴地打断沈序台。

　　钳制在沈序台腰间的手臂泄了力，脚步虚浮，踉跄地往卧室走去。

　　“不用。”他又重复了一遍，好像是在对自己说。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甩上。
　　沈序台站在房间外，想要敲门，却听到里面，詹斯父亲的声音从开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来。

　　“你上周没去商业会是陪那个beta过生日了吧？”
　　“你被一个普通的beta牵着鼻子走，董事会那群老东西怎么可能放权给你？”
　　“我以为你只是玩玩，居然要长相厮守吗？”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alpha！”
　　“等你跟他分开后我会给他一笔钱，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语气愤怒又怜悯。

　　多余的话沈序台已经不记得了，他想等詹斯清醒了之后，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事一直悬在那里，直到一个月后，不知道哪位好心人给沈序台寄了那些照片，以及照片背后的那句话——她怀孕了。
　　“希区柯克的炸弹”终于爆炸。
　　算算日子大概是詹斯他把打电话来的前后。
　　真狗血。沈序台想。

　　再次见面是一个月后。
　　也许是婚前就约定过一方出轨就离婚的协议，詹斯签字的动作比沈序台想象得利落干脆。

　　民政局门口，詹斯说要送沈序台，被他拒绝了。
　　“序台，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詹斯看起来好像格外疲惫，眼下有明显的乌黑，连胡子渣都没剃干净就来了。
　　可沈序台要问什么呢？问为什么出轨？既定的事实结果他还要听过程吗？

　　只是一怔的功夫，他再回神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沈序台翻了个身，终于找到了一点睡意。
　　快结束了，都要结束了。

　　第二天依旧是演员面试，沈序台为避早高峰特意提早了一小时，但有人比他来得更早。
　　一楼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的是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时英。
　　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笑眯眯地跟着一起打招呼，“沈老师好！”
　　时英解释跟人合伙创业，这是他公司刚签的艺人叫孟怡。

　　其实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娱乐圈里不少，沈序台没见过十个也见过八个，从工作角度来说第一眼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但并不妨碍他看到这样开朗的笑容心情好。
　　沈序台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

　　配角的面试要比主角快很多，所以今天结束得早，各组的同事们都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赵导一帮人讨论着面试结果，而沈序台和胡曼还在核对各类表单细节。

　　这时，制片助理从敞开的会议室进来：“沈老师，这个是有人刚刚送过来。”
　　他有些疑惑道：”沈老师你是beta吧？我看卡片上写了omega还以为送错了，但名字又是对的。”

　　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几乎挡住了助理的上半身。
　　他把玫瑰花放在了门口的椅子上，单拿了卡片给沈序台。

　　上面一张粉色的卡片上写着：
　　To 亲爱的omega序台
　　工作顺利。

　　上面omega被划掉了，像是写错，又像是故意突出。
　　沈序台第一次见这个字迹，from处空着，不清楚是谁送来的花，太张扬热烈，在工作场合显得尤为突兀。

　　“会不会是你那膏药让人误以为是阻隔贴啊？”坐旁边的胡曼问。
　　胡曼说的是沈序台偶尔贴在后颈的贴剂，是市面上一种常见的缓解颈椎不适的膏药，跟omega的信息素阻隔贴有点像。
　　“可能是。”沈序台把花拜托给助理，让他帮忙处理一下。制片助理很快拿着东西下楼去了。

　　本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毕竟被不知道什么人送花并不是值得炫耀的好事，虽有好奇，也不便摆到台面上来讲。
　　但有人非要给沈序台找不痛快。

　　“唉，人是要捯饬捯饬，像我这样的就收不到花。”说话的是副导李建东，四十岁出头的男人，头发梳得板正油亮。

　　他很早就看沈序台不爽了。
　　赵刚导演本来有自己御用的制片团队，不知道被谁举报了，倒霉催的被查出职务侵占的罪名来。空下来的位置，李建东想推荐自家亲戚，没想到空降了个沈序台，一个人就一个人吧，沈序台还带着工作室的人一起来，害他连生活制片这样的油水岗位都没捞着。
　　话说出去了，事没给办成，丢了大面子。

　　沉默一时笼罩着会议室，在场的同事几乎都听出了言外之意：李建东骂沈序台用皮相勾引人。
　　统筹悄悄抬头，好巧不巧地跟似笑非笑的沈序台对上了眼，他立马咳嗽了两声，以掩尴尬。

　　“李导这话说的有意思。”
　　沈序台这边刚起头，那边时英先接上话来。
　　“李老师说得哪的话，早上停车场您跟嫂子难舍难分的，那后备箱的花可比这漂亮多了，一看就是懂行的人挑的。”
　　时英顿了下，笑起来道，“也教教我呗，我最近想追人，正愁怎么送花呢。”

　　若说刚才只是空气不流通，现在就像是胶水粘住了一样。
　　谁不知道李建东家的是个彪悍的omega女性，早年因事故割了腺体，alpha的信息素对她无效。最虎的一次，知道李建东又在外面找小三，人直接跑到片场，拎着他的耳朵，在角落里骂了半个点。后她又点了外卖给剧组赔罪，在场工作人员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段就没传开。

　　所以时英在停车场看到的绝不会是李建东老婆。
　　这点其他人心知肚明但都默不作声，帮谁都会得罪另一方。至于打圆场的事，统筹望向上座。

　　赵导十分不擅长处理别人家的家务事，端着他那白瓷杯一遍一遍呼气。
　　“这茶实在是太烫了哈哈哈。”
　　新来的导演助理装不住事，低着头，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李建东当然想发火，看到时英一脸的虚心求教，话到嘴边又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了。他把昨天赵导挨个给时英介绍的事看在眼里，自知时英是不好得罪的，只能说“下次下次”，借口有事先走了。

　　其他同事见气氛缓和，陆续往电梯口去，沈序台让胡曼也收拾东西回去。
　　一时间，面试室里只剩下沈序台和时英两人。

　　沈序台去关了门。
　　“时英，谢谢你刚刚替我说话。”他斟酌着词句，话锋一转道：“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必为我说话。”
　　“为什么？”
　　“为别人得罪人不值得。”
　　娱乐圈不需要绝对真诚的人，各个都是人精，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时英没说话，沈序台以为他委屈，掰细了跟他讲：“我没有要说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以后肯定还要送你的艺人去剧组试戏的，如果碰上李建东呢？好的工作机会就有可能被卡掉。”
　　“李建东这个人虽然品行不怎么样，但也是学院派出身，圈内朋友也不少，难免有人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而影响对你的第一印象。”
　　“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必……把自己卷进来。”

　　时英低头，避开沈序台的眼睛。
　　他当然知道要在一个圈子里立足，交错的关系网要比一时的对错重要。
　　但那个人是沈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