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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蓝调镜头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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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沉默比任何言语的拒绝都让人难堪。
靖燃不得不佩服,他进化地比以前更会挖苦人了。
阎秉序一身正装,神情冷峻,不似以往平和,甚至带着些恶意的逗趣。
钟玥琳与阿杰大气不敢喘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想:肯定有猫腻!
阿杰摸摸鼻子,快速说了一句“那我先去餐厅吃点”,钟玥琳也握着手包紧跟其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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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间空旷得近乎奢侈的办公室,也阻挡不了过量的冷气弥漫四周。
那张会议桌摆放在办公室中央,这不合理的布局仿佛无声地宣告:
这里的主人工时饱和,善于掐分夺秒,严苛把控时间,随时可能将汇报工作的下属团队扣押在这,展开一场猝不及防的会谈。
和以往千百次的会议不一样,这次,不是什么下属。
两人坐在会议桌前,阎秉序将双手交叉互相抵住,开口问道:“为什么帮钟玥琳作证。”
靖燃还在状况之外,照实说:“因为本来就是这样。”
阎秉序将他的话嚼了一遍,然后放松地靠在椅背里望着他问:“那你觉得我信了吗?”
靖燃蹙眉,阎秉序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难道他发现了什么?钟玥琳说谎了?还是自己又记错了?
阎秉序单刀直入,直接问:“我问你,你们是几点离开的奶茶店。”
靖燃张口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拼命回想却全是空,痛苦地闭上眼睛,底气不足地道:“我忘记了,应该聊了不到两个小时。”
“准确来说是一个半小时,监控显示,你们八点半就结束了谈话,她很快就离开了,你怎么确定她之后没有去见张开霁?
“被拍到的时间是十点,所以完全有时间返港,她见你完全没有提及这个时间差,应该很高兴,”他话锋一顿,好似感慨当黄雀的趣味,“可我还是调取了奶茶店的监控。”
说完,阎秉序摩擦着手指,静静欣赏靖燃变幻的神情。
靖燃震撼地品味阎秉序这段话,反应过来后,用一副非常懊恼、很对不起他的神情说:“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阎秉序摇头否定,微笑着摊开手,“猜测而已,可不是倒忙,你的作证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
“离开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不知道她去了哪,以及新闻上的女主角到底是谁,其实狗仔也不知道,至于为什么矛头对准钟玥琳,我百分百确定有幕后推手,她的公关团队撒谎了。”
靖燃只有惊呆的份,他不理解,既然阎秉序到最后也没有全然相信,那为什么要这么配合甚至说积极地去帮她,之后也没有拆穿,可随后又想:好吧,这样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阎秉序解释:“婚姻就是利益共同体,她失势对阎家没有好处,而且阿华和她结婚也不是因为爱情,真相自然也就不重要了,生活嘛,得过且过。”
见他话多起来,靖燃心情也放松多了,便追问道:“可是,她这么骗你,你不觉得生气吗?”
“又他妈不是我老婆,我生什么气。”
阎秉序爆了粗口,并意有所指地看着他说,“你看我被骗到了吗?倒是某人,被她玩得五迷三道。”
“你说我吗?”靖燃尴尬地别开视线,干笑两声。
“靖老师,但凡动动脑子也不会被利用到这个地步,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阎秉序敲敲桌子,俯身朝靖燃探身,终于一字一句问出了压在心底的问题,“你的记忆为什么会差到这个地步?”
靖燃眼皮细微地颤抖,下意识用指节抵住额角,避开他的视线,慢慢揉着答:“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会被牵着走,分不清...”
“不是这个。”阎秉序直接否认,拷问的目光停留在靖燃揉着额角的手指上,再次对视仿佛要将他看破,无声指控着:“你以前胡诌被我戳破的时候,不会头痛。”
靖燃的手指僵住,随后摇头一笑,再抬眸时已经挂上无奈的神情,“现在要每天早起,当班主任后任务量翻倍,纯粹睡眠不足,太忙了。”
阎秉序太过直白地凝视让靖燃紧张地乱瞟,在冷气充足的情况身上居然出了一层薄汗,只能道:“多谢阎总关心,你真的想多了。”
阎总...
阎秉序刹那失神,想着这两个字,骤然冷静,他靠回椅背,盯着桌面纹理开口:“随口一提,别放心上,没有其他意思。”
三连否,让他们再次陷入沉默。
好在这次没有持续多久,有工作人员敲门。
“靖老师,我是刚才和您联系的小辛,媒体记者先去对接了,我现在带您去备采,再拍几张访谈的照片。”
阎秉序突然开口说:“这样会不会太刻意。”
靖燃转身望着他,想起评论区里的那些猜测,便说:“需要怎么做,我全都配合。”
阎秉序沉思几秒说:“找角度抓拍,不用露脸。”
小辛“欸”一声,悟道:“这样确实更有信服力,就好比狗仔追着张影帝贴脸追问一样,我们也可以这样扮演。”
“晚上有时间吗?”阎秉序起身,将腕间的手表露出后看了一眼问道。
“要看晚自习,会比较晚,如果你...”
靖燃盯着他的反应,不料顺着视线看到门外站着欲言又止的秘书,又忙补充,“你忙吧,我懂你的意思,工作人员去就行。”
阎秉序深深看了眼他,没回应,反倒招呼秘书进来,随口吩咐道:“今天全组加班吧。”
靖燃则跟随小辛穿过安静有序的秘书区,从另一部电梯去市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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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杰与钟玥琳搭伙吃饭后分开,两人都不是碎嘴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心中有数。
席间,钟玥琳只问了句“阿华什么时候回来”,他冷淡答“不知道”,之后便一直沉默到分开。
对于这个阎秉序捡来的孩子,他被阎氏的竞争对手称为“鹰犬”,初见便展现出惊人的早熟,明明和钟易差不多的年纪,为人处事却总像个老练的狐狸。
但是钟玥琳想:还是有区别的,钟易起码老实上学,可阿杰他一天学也不去上,整日游魂一样跟在阎秉序身后,到哪都紧紧跟着,活脱脱一个跟屁虫。
阿杰不在乎钟玥琳的轻视,将饭菜打包好便返回办公室。
秘书处的一助给刚出来,见到他拎着饭盒提醒了一句:“Boss突然念叨说要吃榴莲。”
阿杰一愣,随后稍稍推开办公室的门,此刻的落地窗全部被厚重的帘子遮盖住,屋内只有电脑的光亮。
阎秉序脱下了西装外套,一只手腕搭在烟灰缸上,指尖夹着烟,一只手抵在桌上撑着额头,大半张脸被遮住,烟雾缭绕。
但阿杰用那双通过招飞的视力看清了老板的神情,像是沉思,但更像在悲伤...
他顿悟,所以,今天那位靖先生,就是先生找了七年的人吗?
“阿杰,出去。”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是很用力才说出口。
闻言,阿杰麻利关好门,给他足够的空间缓冲,自己在办公室门外一坐,打开盒饭开吃,脑海闪过感慨:真是很久没见到老板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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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电梯,小辛为了寻找话题,干脆来了段自我介绍:“靖老师,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公关部的内容策划,辛诺知。”
当她的全名入耳时,靖燃愕然一愣,缓口气试探问:“辛承知是你的谁?”
辛诺知不可谓不诧异,抬头见他专注地看着自己,心里一边想着刚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看,一边奇怪回道:“你认识我哥?”
靖燃不知该感叹命运纠缠还是感慨阎秉序的“用心良苦”,轻笑道:“我算是你哥的...朋友,是朋友。”
辛诺知稍微站远点看他,突然问:“难道你就是我哥口中那个‘静静’?”
“可能吧,他确实这样叫我,我们认识时,你应该在国外。”
“那会我在国外读女校,但经常听哥哥们提起你,原来是靖哥哥?”辛诺知开着玩笑,靖燃被她叫得不好意思,一味地笑。
辛诺知盯着他的侧脸感慨,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抛弃他哥的“负心汉”。
他一笑,辛诺知突然又理解了他哥当年为什么那么寻死觅活地,这般标致又气质脱俗的男人,确实很难让人放手。
但心中也生起疑问:当年他在圈子里也算是风云人物,如今怎么会偏安一隅,本分地当一名老师?
靖燃却感概,许久没提、没见的故人旧友今天居然以另一种方式听到他的名字,苦涩的情绪聚在一起却无处宣泄。
恰好楼层到了,两人各怀心事地穿过长廊抵达备采区。
辛诺知去做最后的确认,靖燃坐在沙发里静候,音响传出刺耳的调试音,他下意识望向音箱,收音设备上偌大的徽章logo猝不及防闯入他的眼帘。
里拉琴为底,橄榄叶围绕,七弦张于琴身。主体字母G巧妙地与里拉琴臂柱融合,Lyre在下,通体金色,刻画的是金色里拉琴。
“摄影老师,先拍几张照片吧。”
辛诺知的声音响起,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顺着靖燃出神的眼神看到了标识,笑着解释:“公司旗下的音响品牌,还未发行,logo是不是很特别,据说是Boss请Sereta画的。”
摄影师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影室闪光灯伴随着短促而尖锐的“啪!”
镁光灯那道纯白的光闪起,只剩下一片灼热的、挥之不去的残影...
热风中摇曳着大叶紫薇,俯瞰蓝调的港岛,靖燃的脸颊被蒸热地泛红,山顶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身边的人伸手给拨弄两下,举着相机的朋友们夸张大笑着喊他们,“喂,你们俩,看镜头!”
他总把那个午后当作一切的起点,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的开始。
少年气腾腾,彼时只有一种强烈又模糊的预感:往后的日子,或许会变得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