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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手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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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好歹用些东西吧。”身侧的宫女缓缓开口。
李响将身边伺候的描翠拨了过来,美其名曰更妥帖的人伺候侧妃,连名字也一并改了,唤作“流云”。
元诺枫摇了摇头:“不必传了,着实无甚胃口。”
她心中堵得慌。李响这几日又是换宫女,又是流水般赏赐物件,甚至免了她晨昏定省的规矩,表面看是极尽恩宠,风光无限。可那日当众羞辱她的葛荔,依旧端坐正位,毫发无伤。这算哪门子的公道?不过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正想着这赏罚不明的恼人事,脚步声便由外而入。
“侧妃这是……不喜孤送来的东西?”李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室内空气陡然一凝。
元诺枫心口一滞,不得不压下翻腾的郁气,起身敛衽:“妾身不敢。”
动作规矩,声音却难免透出一丝硬邦邦的涩意。
深宫,金笼,她这只雀鸟,连喜怒都要看人脸色。
李响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没什么温度:“是不敢,还是当真不喜?”
“殿下所赐,皆为恩赏,妾身……唯有感恩。”元诺枫垂下头,将更尖锐的话咽回肚里。
李响不再看她,抬手示意。流云立刻将近日赏下的珠玉锦缎一一捧出。
“确是些俗物,难入侧妃青眼。”李响踱步,忽地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塞进元诺枫手里,“那这个呢?可还合心意?”
掌心触及的是一方丝帕,料子寻常,但指尖掠过其上绣纹的瞬间——那独特的缠枝针法,那熟悉的纹样——元诺枫如遭电击,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是芷桑的绣工!
芷桑贴身的东西!
“你……”她猛地攥紧丝帕,声音发颤,“殿下不是答应……放了她吗?”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芷桑怎么了?李响对她做了什么?
李响已走到她身侧,气息迫近:“元侧妃,若孤现在令你毁了这帕子,你待如何?”
“你……”元诺枫呼吸一窒,连日来的委屈、惊惧、隐忍,还有此刻对芷桑安危的担忧,混合成一股辛辣的酸楚直冲眼眶。她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所求不过故人平安,为何连这一点点微末的念想,都要被如此践踏?
“流云,”李响的声音沉了下去,“取炭盆来。”
流云不敢迟疑,很快将烧得正旺的铜炭盆端近,灼人的热浪顿时扑面而来。
“既然不喜,便烧了吧。”李响的声音平静得残酷,“炭盆就在你脚边。侧妃,请。”
热浪炙烤着脚踝,元诺枫甚至能闻到银丝炭燃烧特有的气味。那方小小的、承载着唯一暖意的帕子,在她手中攥得死紧,几要嵌进肉里。
“妾身……”她喉头哽住,下意识地将握着帕子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这个细微的动作彻底激怒了李响。她猛地擒住元诺枫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孤送你的珍玩不屑一顾,这破帕子倒当个宝!元诺枫,你给孤看清楚,你究竟是谁的人!”
“放手!”疼痛和巨大的恐慌让元诺枫挣扎起来,为数不多的、属于元诺枫的东西,她拼死也想护住。
“放手?”李响眼中怒火炽盛,几乎是咬着牙下令,“孤命你,松手!把它扔进去!”
“不……”她摇头,徒劳地向后缩。
“烧了它!”李响厉喝,抓着她的手便向那跃动的橘红火焰按去,非要逼她亲手了断这不该有的牵挂。
元诺枫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攥着帕子,指甲掐进自己掌心,两人在炭盆边缘拉扯争执。混乱间,不知谁撞到了炭盆支架,“哐当”一声巨响,通红的炭块倾泻而出,瞬间点燃了织锦地毯!
“殿下小心!”流云骇然惊呼,慌忙将手边茶壶的水泼了过去。“滋啦”声伴着白烟骤起,火苗被浇熄大半,只剩焦黑一片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与惊惶。
短暂的死寂后,元诺枫剧烈地喘息着,手里仍紧紧攥着那方帕子,边缘已被火舌燎焦了一角。惊魂未定,加上连日积压的屈辱、恐惧、不平,还有对眼前这人反复无常的痛恨,终于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理智。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冲垮了脸上强装的平静,“殿下何苦这般逼我?若真厌我至此,一条白绫,一杯鸩酒,妾身领受便是!”
她猛地抬头,即便蒙着眼,也直直“望”向李响的方向,积蓄已久的悲愤决堤般汹涌而出:“那些珠玉锦绣是什么?是封口之资!是让我把太子妃殿中的折辱,统统嚼碎了咽进肚子里的赏钱!可那日之事,是我的错吗?殿下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从未害人,从未逾矩,只是想护着一点旧日情谊,便是罪吗?!”
泪水不断滑落,浸湿了绸带,声音因激动和哽咽而嘶哑:“芷桑只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苟且,从未!殿下若不信,大可去查,何必用这等手段,诛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