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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难忘的生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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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玻璃渣被一一拣出,放进盛着血水的陶瓷碗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整个工作室很安静,连火焰的燃烧都清晰地传入耳中。
“抬起手臂,贝拉。”
我照做。卡莱尔朝前迈了半步,一只手稳稳托住我受伤的那条胳膊,另一只手开始为伤口消毒,动作娴熟。也正是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搭在他腰侧的手。
我的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我的手,我的腿,包括我的大脑通通僵住,像一根失去知觉的烂木头。好一会儿,我才找回被刻意控制的呼吸。
卡莱尔的神情依旧专注。
他离我很近,突破亲密距离的近(亲密距离是15-44厘米)。我却不敢贸然挪开,生怕自己的反应显得太……矫情。我不得不维持这个僵硬的姿势,任由我们听见彼此的喘息。
我望着触手可及的脸庞……只需稍稍前倾就能覆上他的唇——它看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噢天哪,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可话又说回来,卡莱尔确实非常的……好看。
金色、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光泽,琥珀色的瞳孔宛若岁月沉淀的宝石。他的五官轮廓立体而分明,尤其是那道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线条干净而克制。
正当我望得出神之际,卡莱尔突然抬眸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本能反应地缩回了手。
他问:“怎么了?”
“没……没,就……有点酸了。”
“再忍耐一会,贝拉。”
卡莱尔身上残留的柑橘清香幽幽钻入我的鼻腔,将我的思绪牵回那个静谧的午后。
我嘴巴燥得厉害:“对不起,卡莱尔……为那天在办公室的事……”
卡莱尔没有即刻回应,只是继续替我缝合伤口。染血的纱布和其他污染物被他一并丢入碗内,随后,他划亮一根细长的火柴。火焰安静地吞噬了那些痕迹,橘黄的光在他指间一闪而逝,很快只剩下点点灰烬。
“贝拉,”他问,“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我一时失语。
理想?我上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还是在幼儿园的毕业典礼上。老师挨个念出我们写下的“未来志愿”,轮到我时,我的答案是——去麦当劳炸薯条。
荒唐得让人发笑。
于是,我回答他说:“没有。”
“假设你真的成为了吸血鬼,你也许会和爱德华步入婚姻的殿堂。”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为我留出思考的空间,“可那之后呢?你准备做什么?像他们一样永无止境地上学吗?”
结婚?我从未想过。这个词对我来说太遥远,也太空泛了。我只是被情感推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至于更远的地方——那是未来才需要考虑的事。至于上学嘛……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上学吧。
我避开他的目光,肩膀微微一缩:“也不是不可以……”
卡莱尔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很轻,却带着时间沉积下来的重量。
“在漫长的生命里——尤其是像我们这种没有尽头的生命——单单依靠爱,是走不下去的。”他抿了抿唇,像是在斟酌措辞,“爱固然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一切的根基,但它不能成为全部。”
卡莱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带评判,只是陈述事实。
“如果你真的准备好了,”他说,“不是只为了爱情,不是因为恐惧衰老,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作为一个吸血鬼,清楚自己将要失去什么,又将承担什么——”
“那么,我愿意转化你。”
我真的准备好了吗?如果没有爱德华,我的转变还有什么意义?可若一切只建立在爱德华之上,我又如何保证——那份爱真能像时间一样长久,经得起反复消磨?这些问题在脑海里不断回旋,没有答案。
卡莱尔看出我的纠结。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试图替我下结论,只是轻声说:“不必急于这一时,有些选择需要时间告诉你答案。”
“还有——”他伸出手,指尖在我下巴轻轻一勾,好似在安抚一只心绪不宁的小猫,“生日快乐,贝拉。”
·
回程的途中,车厢里安静得出奇。
爱德华没有像往常那样播放音乐,也没有主动开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侧脸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紧绷。
我尝试寻找话题。
“天使港新开了一家意式冰淇淋店,”我随口说,“听说他们的提拉米苏味和开心果味很不错。”
他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接下去。
“还有隔壁卡维尔先生家的柯基,前两天生了——”
他依旧沉默。
我慢慢停住了话头,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贾斯帕的事……只是个意外。”我轻声说。
这次,他很快回答了:“不是。”
我转头看他。
“我早该料到的。”他说,语气里透着一种自责后的冷静,“只是我一直假装没看见。”
剩下的路,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车子在我家门前停下。
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前,他叫住了我。我回头。他坐在驾驶座上,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似乎花费很大力气才把那句话说出口。
“我爱你。”
“我知道,”我回道,“我也爱你。”
就在我的手搭上安全锁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双手迫切地抓住他的手腕:“爱德华……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你会一直保护我。”
他看着我,唇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点了点头:“我没有忘记。”
话音落下,爱德华俯身靠近。
……或许是我多虑了……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不急切。呼吸交错的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身体替我作出回应。
世界被压缩成狭小的空间,里面只有我和他。
“好了,”良久,他松开我的后脑勺,依依不舍地道,“晚安。”
“晚安……明天见。”
短短的一段路,我却忍不住一步三回头。他坐在车里,隔着夜色对我浅浅地笑着。直到钥匙插入锁孔,我才收回视线,推门走了进去。
路过客厅时,查理正大大咧咧地跨着腿坐在沙发上看足球球赛。茶几上放着两瓶已经喝空的啤酒,玻璃瓶身还挂着细密的水珠。旁边是被他吃一半的酸酱味薯片,碎屑洒得满桌子都是。
“上啊!上啊!狗屎的!”他骂骂咧咧。
注意到我回来,查理草草瞥了我一眼,视线又重新落回电视机上,接着漫不经心问道:“你的小男友送了你什么生日礼物?”
“我没让他送。”我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准备去洗澡。
查理明显不太赞同:“这可不行,不管怎么说总得有点表示。”
我没有回答。
折腾了一整天,倒在柔软的床上没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临睡前,我还是摸出手机,给爱德华发去条短信。
我:准备睡了。
不多时,屏幕亮起。
爱德华:做个好梦,贝拉。
我甜甜地笑了,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
我:会的,我会努力梦见你的!
消息发出去后,我把手机一丢,将爱德华之前送我的泰迪熊搂进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
“贝拉!贝拉!”查理在楼下大喊道,“该起床上学了!”
我迷迷糊糊醒来,扫了眼闹钟,时针赫然指向八点——糟糕,起晚了。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牙刷在嘴里胡乱地来回刷着,我随手往脸上扑了把水。抬头望向镜子时,里面的人正顶着鸡窝般的头发。我果断放弃挣扎,从衣柜里抓了顶帽子扣在头上。
我匆匆下楼。
厨房里飘来香喷喷的蜜糖松饼味道,我的肚子适时发出抗议。可一想到要是迟到,肯定会被梅森先生阴阳怪气地念上一整节课——我还是狠下心,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就要出门。
“贝拉,吃点再走吧。”查理在厨房喊我。
“来不及了。”我一边拉开书包拉链,一边飞快检查今天要带的课本,生怕落下什么。
查理忽然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对了,爱德华给你写了信,投在信箱里。我刚刚帮你拿进来了。”
“信?”我动作一顿。
“嗯。”他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勉强的认可,“他还不算完全的无可救药,情书嘛……将就也能算个生日礼物。”
白色的信封上面是熟悉的字迹——“From Edward”。
我伸手接过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