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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追账的第一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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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账乱了,人就得死】
尘埃落定。那段百米长的城墙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地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焦痕,像是一道被烧焦的伤疤。
但真正的恐怖,不在墙上,而在城里。因为天上的账本,乱了。
那一记【乱风】加【日灼】,虽然强行抠出了虎子的名字,但也把原本精密运转的【万民销账局】搅得一团糟。天幕上,那些原本排列整齐的名字开始疯狂跳动、错位。
“啊——!!!” 街道旁,一个原本正缩在墙角发抖的更夫,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戚伯圆刚从废墟里爬出来,就眼睁睁看着那个更夫的身体僵住了。更夫头顶的名字,原本还是灰色的(待定),此刻却因为账本的抖动,突然被甩进了一片红色的【销账区】。
噗。没有刀光,没有剑影。更夫的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整个人瞬间干瘪下去,像是一张被抽干了水分的纸人。紧接着,他化作了一滩黑色的墨水,泼洒在地。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影子。人已经化成了水,可那地上的影子,竟然比肉身慢了一拍才散。它像是一幅刚画好的水墨画被水冲开——先是边缘的线条褪色,再是轮廓脱形,最后才不甘心地化作一团虚无。仿佛这天地间真的有一块看不见的橡皮,把他从这张画纸上,一点一点擦得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戚伯圆惊魂未定,“不是还没到子时吗?这更夫……怎么就没了?”
“因为账不平了。” 子月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冷得像冰。她嘴角挂着一丝金色的血迹,那是强行改写天命的反噬。 “我们偷走了虎子,账本上就少了一笔因果。天道是个最死板的掌柜,少了的账,必须马上填平。” “怎么填?” “拿命填。”
子月指了指街道四周。只见城中各处,接二连三地传来了惨叫声。一个卖烧饼的小贩、一个巡逻的士兵、一个正在哄孩子的妇人…… 他们的名字原本都不该在此时变红。但因为账本的动荡,他们成了替死鬼。 “这就是改命的代价。” 子月看着那些化为墨水的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深的痛楚,但转瞬即逝。 “我们救了一个,却害死了十个。” “戚伯圆,这笔烂账,现在也算在你头上了。”
【二、 叫我债主爹】
一条昏暗的死巷子里。三个“疯子”和一个孩子,正瘫坐在那堆烂纸浆一样的泥地上。
谷城主倚着墙,那个宝贝葫芦虽然没碎,但酒洒了一半。他心疼得直嘬牙花子,一边吐着带血的唾沫,一边骂: “亏了亏了……这可是二十年的女儿红……为了吹那一口风,洒了半斤……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戚伯圆比他还惨。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不过那是冷汗。 【日之灼】的后劲上来了。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都在抽搐,生命力像是开了闸的水一样往外流。他抬起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指甲盖已经变成了灰白色,那是寿数亏空的征兆。
“你大爷的……” 戚伯圆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里多了一缕刺眼的白发。 “三十年……这就没了?” 他转过头,死死盯着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孩子——虎子。
虎子还在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不要他了,然后城墙炸了,然后被这三个怪人抓到了这里。 “别哭了!” 戚伯圆吼了一声,吓得虎子一嗝,眼泪挂在睫毛上不敢掉。
戚伯圆看着这孩子,看着他那张脏兮兮的脸。这就是他花了三十年阳寿换回来的“货”。 “从今天起,别喊娘了。” 戚伯圆咬着牙,指着自己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 “喊债主。” “或者……喊爹也行。反正老子这条命有一半都在你身上,当你爹也不算占你便宜。”
虎子怯生生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虽然冷着脸、但眼神并不凶的漂亮姐姐(子月),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还在舔酒葫芦的疯子叔叔。 “债……债主爹……” 虎子小声喊了一句。
戚伯圆听着这一声,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泄了一半。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仅剩的半个冷馒头,塞进虎子手里。 “吃吧。” “吃饱了赶紧跑。这地方……要吃人了。”
“跑?” 子月靠在墙上,正在闭目调息。听到这话,她睁开了眼睛。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巷口那片变得诡异的天空。 “跑不掉了。” “我们刚才那一刀,捅醒的不仅是阵法。” “还有那个专门负责‘收烂账’的家伙。”
【三、 天上下钉子了】
“啥?”谷城主停止了心疼酒,警觉地抬头,“影将军亲自来了?”
“他不屑亲自来抓几只老鼠。” 子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但他派来了他的狗。”
话音未落。原本混乱的天幕账本,突然静止了。那行鲜红的【审计异常】大字,缓缓散开,化作了无数个漆黑的小点。那些小点在空中迅速凝聚、拉长,变成了某种尖锐的形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根足有三尺长、通体漆黑、上面刻满了扭曲符文的长钉,狠狠扎在了巷口的青石板上! 噗嗤! 那坚硬的石板如同豆腐一样被贯穿。紧接着,那根黑钉周围的地面,瞬间被染成了黑色。一股浓烈的墨臭味扩散开来。
“那是……【影钉】。” 子月脸色一变,“也叫【审计使】。” “它们不是死物。它们是影将军的一缕念头所化,专门用来追踪那些‘不该存在’的名字。”
咻咻咻——!!! 天空中传来了密集的破空声。戚伯圆抬头一看,魂都吓飞了。只见那漆黑的天幕上,无数根这样的【影钉】,像是一场黑色的暴雨,朝着卫城的各个角落无差别地落下! 每一根钉子落下,都会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尖啸,仿佛是饿鬼闻到了血腥味。
更可怕的是。其中有三根最粗、最黑、最邪恶的钉子,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竟然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死死锁定了他们所在的这条巷子! 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扑戚伯圆——确切地说,是直扑戚伯圆怀里的虎子!
“它们闻到了!” 子月厉声喝道,“虎子的名字虽然改到了你名下,但他身上的‘违规气息’还没散!” “这些钉子,是来核销这笔坏账的!”
【四、 被钉死的因果】
“挡住!!!” 谷城主大吼一声,手里的桃木剑猛地一挥。 “风盾!” 一股青色的旋风凭空而起,试图挡住那三根落下的影钉。
当!当! 两根影钉被风盾弹开,扎进了旁边的墙壁里。整面墙瞬间腐烂、化为黑水。但第三根钉子太快、太刁钻。它穿透了风盾的缝隙,直奔虎子的眉心!
“日骨!!!” 戚伯圆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本能地把虎子往怀里一按,用自己的后背——也就是【日骨】所在的位置,硬生生迎上了那根钉子。
砰! 一声闷响。戚伯圆只觉得后背像是被人抡圆了的大锤狠狠砸了一下。但他预想中的贯穿剧痛并没有传来。
那根无坚不摧的【影钉】,在触碰到【日骨】金光的瞬间,像是遇到烈日的积雪。滋——!!! 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寸寸崩断。那断裂的钉子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在地上剧烈抽搐,像是一条被晒干的毒虫。断口处冒出浓烈的黑烟,烟里夹杂着一种尖锐的、并非人声的嘶裂声。光与影,天生就是死敌。
“哇——!” 戚伯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钉子虽然断了,但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还是震伤了他的内脏。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却死死护着怀里的虎子。
“老戚!”谷城主冲过来扶住他。 “死……死不了……” 戚伯圆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咧嘴一笑,牙齿都被染红了,“这骨头……真硬啊。”
子月看着那一地断裂的影钉,眉头并没有舒展。相反,她的神情更加凝重。 “钉子断了。” “但我们的位置,彻底暴露了。”
她指了指戚伯圆的后背。那里,除了【日骨】的金光之外,多了一道黑色的印记。那印记像是一只漆黑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这是【影钉】留下的标记。
最诡异的是,这只眼睛是“活”的。戚伯圆疼得弯下了腰,但无论他的身体怎么扭动,怎么转身,那只黑眼里的瞳孔,始终保持着一个诡异的角度—— 死死地盯着正上方。它不看戚伯圆,不看子月,也不看这人间。它只盯着天幕上的那个“审计员”。
戚伯圆若是趴着,眼珠就转到头顶;戚伯圆若是站着,眼珠就平视向天。它就像是一个被植入的定位器,无声地向天上的那位大人物汇报着: “坏账,在这里。”
“我们逃出卫城也没用了。” 子月的声音低沉,“影将军的审计链,已经锁死在了你的身上。” “从现在开始,无论我们逃到哪里,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天涯海角。” “只要天上有影子的地方……” “这把追账的刀,就会一直悬在我们的脖子上。”
巷口外,更多的黑影正在聚集。那些被钉子扎中的地面,正在蠕动,无数个奇形怪状的墨鬼正在从地底爬出来。
“走!” 子月一把拉起戚伯圆,“趁着包围圈还没合拢!” “去哪?”戚伯圆虚弱地问。 “去没有影子的地方!”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