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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立储 ...

  •   月余光阴流转,昭华帝圣体渐安。
      初愈帝王未急于临朝,反在正乾宫秉烛夜读。
      暗卫密报呈上平南王所为,天子眉头深锁。
      他素来赏识七子那股锐气,可此番为与毓王相争,竟显出几分罔顾民生的乖张!
      反观皇三子萧其珏,批红朱砂浓淡得宜,要务处置沉稳有度,面对刁难多忍让周全。
      扩建京兆府衙之事,私下出资垫给百姓,市井间皆传仁厚之名。
      朔望大朝,钟鼓震云。
      文武分列丹墀,昭华帝端坐龙椅,病容未掩目光,视线最终定在毓王身上:“朕观既明仁孝温恭,处变不惊,堪承大统。值此多事之秋能持重若此,实乃社稷之福。”
      徐内监应声展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嫡子萧其珏,德才兼备,深肖朕躬。今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固国本。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圣旨宣读完毕,百官齐刷刷跪伏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其玉垂首叩拜,朝服袖摆下的双拳青筋暴起。
      他低俯的面容,所有不甘愤懑与蛰伏的野望,皆被死死压在恭顺的表象之下。
      --
      未时一刻,正值午憩方过,百官返衙之时。
      兵部衙署后院,一间僻静待客厅内,蒋和意端坐于木椅上,指尖反复摩挲冰凉茶杯。
      立储之事,像巨石投入深潭,在她心中激起惊涛,她必须即刻面见关雅。
      木门“吱呀”轻启,关雅一身青灰色官袍尚未更换,面染倦色,却在见到友人惊喜:“阿难?今日怎得空来官署寻我?”
      蒋和意倏地起身,疾步上前将人拉进屋内,迅即阖紧门扉。
      关雅被她这番举动怔住,再看好友面容失色,不由发问:“阿难,你今日何以如此反常?这是发生何事?”
      “陛下立毓王为储了!”蒋和意攥住关雅手腕。
      “我知晓,”关雅疑惑蹙眉:“这般大事,京都哪家官眷不知?阿难,你究竟在惧怕什么?”
      “萧其玉...”蒋和意凑近耳语,气息急促,“恐有异动!”
      “什么?”关雅瞳孔微缩,面上轻松顷刻消散:“阿难怎知?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关家已站平南王阵营,若在立储关头生出变故,必遭大祸。
      “正因难以确定,才特来寻你。”蒋和意目光灼灼:“阿溪,这几日,你务必留心关伯父,他的每封书信、每道手令,尤其是与平南王相关的,都需格外警惕!”
      关雅见挚友前所未见的惶然,心绪渐沉:“可是阿难,究竟何事,让你未得实证便如此惊惧?”
      “是担忧平南王联合我父亲在朝堂上公然对抗太子?”
      “非也。”
      “那是惧怕他们暗中构陷储君?”
      “亦非。”蒋和意摇首,眸中挣扎愈深。
      “那究竟是何等要事,连我都不能明言?”关雅声线透出焦灼,“你我之间,还有何顾忌?”
      “此事牵连甚广,我若说了,恐将整个关府拖入危局。”
      “可我们关家,早已在平南王舟楫之上。”关雅一针见血。
      此言如晨钟暮鼓,震醒蒋和意。
      是啊,若萧其玉当真行此大逆之举,调兵遣将,岂能完全绕过执掌天下兵马动向的兵部尚书?
      她深吸气息,向关雅轻招手。
      关雅会意,立即俯身相就。
      蒋和意附耳低语:“平南王或欲兵发宫闱。”
      关雅猛地直起身,脸上血色尽褪,难以置信地望着蒋和意:“阿难,此事你可有凭据?”
      蒋和意摇首:“并无十足把握。但这几月陛下病重,他行事越发张扬,屡次公然无视当时还是毓王的太子命令。如今太子之位旁落,以他的性子,断不会甘心隐忍。他早有……不臣之心!”
      她略顿,决意不再隐瞒:“阿溪,你可知我因何深厌此人??又可知他为何对我纠缠不休?去岁伊始,他便胁迫我,欲借我之手私造军械,充盈私库!”
      此言宛若惊雷,震得关雅魂飞魄散。
      平南王竟图谋至此!
      父亲可知情?抑或...父亲亦参与其中?
      “不行,我需立即回府,看住爹爹。”关雅气息紊乱,转身欲冲出门外。
      蒋和意急忙拽住她衣袖:“阿溪,冷静!你现在失魂落魄回去有何用?”
      关雅被喝止在原地,胸脯剧烈起伏。
      她强作数次深纳,勉力平复狂跳心脉,半晌才颤声相询:“阿难,你今日既来寻我,可是……已有对策?”
      蒋和意向来谋定后动,既将隐秘相告,必是已有筹谋。
      “确有。”蒋和意眸光重归沉静,“我不敢断言他定会行此险招,但我们须做最坏打算。你这几日,只需不动声色地留意关伯父动向。我自会亲赴军营,设法留在萧其玉身侧,紧盯他一举一动。倘有异样,必第一时间传讯于你。”
      “好。”
      --
      京都郊外平南军大营辕门处,甲士林立。
      蒋府马车被画戟拦住,守卫厉喝:“来者何人?军营重地,速速离去!”
      车帘微掀,一只手探出,手中握着一枚通体莹白、刻着虎纹的玉佩。
      守卫见状色变,单膝跪地:“小的眼拙,不知是王爷贵客,还望恕罪!贵客请进!”
      沉重的辕门缓缓打开,马车驶入肃杀营地。
      主帐内一片狼藉,卷宗、笔墨、碎裂的瓷片散落一地,浓烈酒气弥漫。
      蒋和意提着裙摆,小心避开地上尖锐物,不慎踢到空酒壶,发出清脆声响。
      “滚。”帐幔深处传来沙哑的低吼。
      蒋和意心头一颤,稳住心神,轻声道:“王爷,是臣女。”
      萧其玉猛然抬头,猩红双眼戾气翻涌,待看清来人后稍敛神色:“是你。”
      他撑着案几起身:“攸宁可是听说立储一事,特来助本王?”
      目光如火,既有期待更有试探。
      他需要她,渴望她之聪慧与手艺,更渴望……她此刻臣服能印证他心底某种贪念。
      “是。”蒋和意莞尔:“在臣女心中,唯有王爷堪当东宫之位。毓王德才皆不及王爷万一。”
      这话显然取悦了他。
      见他怒意稍缓,蒋和意趁机道:“若王爷需要,臣女愿为王爷出谋划策,夺回本该属于您的东西。”
      萧其玉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
      嘉庆郡一案,蒋和意助益良多。但回京后,她待他依旧疏离冷淡,那份独特傲气从未真正消弭。
      此刻柔顺姿态,反而像最锋利钩子,扯动他内心深处怀疑与……一丝悸动。
      “当真?”
      “千真万确!”
      “攸宁今日,怎会如此乖巧温顺? ”萧其玉紧盯着她:“你向来不是最喜与本王唱反调吗?”
      “王爷行事,有时过于粗暴直接,难免忽略臣女感受,臣女自然要使些小性子。”她迎着他审视目光,“可大事上,臣女可曾延误半分?嘉庆郡一事,臣女纵使身陷险境,仍不忘为王爷谋划。”
      “这,还不足以表明臣女忠心吗?
      “哦?他突然攥住她手腕:“本王一年前嘱你研制的军械,如今在何处?”
      “当初说四月可成,如今重阳将至!图纸呢?在哪?”
      “就在蒋府,臣女的机关房中。”蒋和意吃痛蹙眉:“自风城归来,臣女日夜赶工,已提升弩车射程三成。本欲禀报王爷,可竟闻立储诏书...”
      “攸宁的口才,本王可是见识过。”言外之意,他仍是不信。
      蒋和意笑意一僵,旋即恢复自然:“若王爷不信,臣女可留在营中,一举一动,皆在王爷监视之下。同时,臣女会派南木将弩车拆卸运来。王爷见后,就知臣女未曾说谎。”
      “可本王时间紧迫!”萧其玉猛地将人拽到身前:“当初赠你玉佩,你说不喜兵戈之地,今日却主动要留营中。蒋和意,你的嘴里,究竟有几句真,几句假?”
      时间紧迫?
      蒋和意心惊:难道他竟真欲行不臣之事?
      “臣女为王爷效力真心,天地可鉴。”蒋和意目光坚定。
      萧其玉骤然出手扣住她下颌,迫使她仰面。
      下颌骨传来锐痛,蒋和意齿间溢出半声抽气。她勉力维持的镇定在他手指下,寸寸碎裂。
      迎上萧其玉灼人视线,无数晦暗回忆涌来,她眸底止不住溢出厌弃。
      “王爷,臣女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蒋和意再度起誓,试图用恳切言辞掩盖所有谋算。
      萧其玉嗤笑:“收起这副做派!在本王眼里,看不到半分忠诚!”他甩开手,“滚。不要再来碍本王的眼。”
      值此紧要关头,他容不得半分变数,纵是蒋和意亦不例外。
      蒋和意踉跄着扶住案几,仍坚持道:“王爷,现下已是酉时,天色将晚,京都路远,臣女恳请在营中借宿一晚,绝不多扰。”
      “呵。”萧其玉冷笑:“蒋三小姐为达目的,倒是惯会寻由头。”
      “臣女不需特殊安排,与余千夫长对付一宿,便可。”
      “随你。”萧其玉背过身,挥手下逐客令:“蒋三小姐,既已得偿所愿,还留在这里作甚?”
      “臣女告退。”蒋和意敛衽行礼,缓缓退出大帐。
      锦帘垂落刹那,她倚着帐柱轻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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