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无意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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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奇货居二楼待客雅间内，窗棂半开。
蒋和意与好友关雅对坐，青瓷茶盏中，氤氲着热气。
她将茶盏搁在案上，身子不觉向前微倾，眸中惊澜骤起，“你入职兵部武库清吏司，领了书令史一职？”
关雅姿态娴雅，轻呷一口茶，方才慢悠悠应道：“确是如此。”
蒋和意怔住。
京中虽不乏女官，然多居清贵要职。书令史一职需终日与故纸堆为伴，向来是寒门女子的晋身之阶。
“何苦屈就这从九品的微末小吏？”她终是忍不住相问：“以关伯父兵部尚书之尊，在兵部为你谋个一司主事或是员外郎，岂非易如反掌？”
关雅轻叹，望着楼下熙攘人流，语带厌倦：“阿难不知，前些时日你回风城，我才觉这京华岁月竟如此磋磨。终日不是宴饮便是出游，好生无趣，竟连檐下麻雀都较我活得有趣。”
她回眸，唇角漾开一抹浅笑：“书令史这差事倒合心意。不过整理些文书，清闲自在。以关氏女身份，兵部那些老油条，巴不得替我把活计揽了，好换个人情。”
关雅话音渐转沉静：“反之，若我不顾自身资历，强占高位，底下人表面恭敬，心中岂能不生怨怼？交代之事，阳奉阴违算是轻的，只怕暗中使绊子，届时岂非自寻烦恼？”
她慵懒倚向后边锦垫：“如今这般，正好。”
蒋和意听罢，默然片刻，方才缓缓点头：“若只为打发时日，而非追求政绩升迁，高位反而是负累，低调方能自在。”
见蒋和意似被说动，关雅顿时来了精神：“快，别总说我。阿难，你离京这四月，在风城可趣事？快与我说说，今日难得休沐，我耳朵正闲得发慌呢。”
蒋和意将风城新年之景娓娓道来，说得关雅托腮怔怔出神。
说到雪夜遇袭，说到安民寨中与众女子围着火炉绣婴孩襁褓，说到平南王与余崖合作，蒋和意悄悄隐去赴约真相，只当做平南王有意为难。
“啪！”
关雅听闻，猛拍桌子：“这平南王，真不是个东西！欺人太甚！竟将你置于如此险境！若那安民寨真是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还有命回京？！”
她越说越恼，胸口起伏：“这等冷心冷肺之人，偏还能立下大功，圣眷正浓！真是老天瞎眼、苍天无道！”
一如往常，关雅在气头上，蒋和意插不进话。
“你是不知，他肃清嘉庆郡一事，在京中赚了多少声望！尤其是我爹，近日提及他赞不绝口，脸都要笑烂！”
“阿难呐，”关雅忽凑近细看她的神色，“你素来最厌与他牵扯，此番怎会主动助他去说服那...余寨主？是姓余罢？”
待得到好友肯定答复，她愈发气结：“你怎会帮他与余寨主周旋，平白让他捡了这天大的功劳！”
蒋和意无奈叹息：“我哪知嘉庆郡贪腐如此触目惊心。那日不知怎的，就闯进寨中议事之大堂。”
她此刻方真切体悟，随着萧其玉声望日隆，自己欲从他这潭深沼中脱身，怕是难如登天。
“唉...”关雅轻叹，随即面露不解：“你素来慧眼识人。那位余寨主既是深明大义之辈，怎会甘心为平南王这臭虫效力？”
“你说谁？”蒋和意心中一惊。
“便是那位余寨主啊。”关雅道：“不过，如今该唤她余千夫长。”
“她为谁效力？”蒋和意追问，声音不自觉地扬起。
关雅望着好友骤然失色的面容，满腹疑云：“她为平南王效力，这不是你当初牵的线么？”
“我...我不过是...”
蒋和意喉间发紧，扶额闭目深吁一口气，肩背无力深陷进锦垫。
原来，这便是作茧自缚。
名望、政绩、贤才，竟全是她亲手为那祸害铺就的登云梯！
关雅见她面色灰败，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本意，并非要助平南王？”
“自然不是！”蒋和意气得倏然坐直：“萧其玉那般逼迫要挟我，我恨他入骨，只盼此生永不相见，我又岂会助他？莫非是疯了不成！”
“那你可真是……”关雅轻叹，“如今平南王风头正盛，只怕日后对你的逼迫，有增无减。”
随即，她话锋一转：“不过阿难，你也别太忧心，毓王一派近日破获一桩大案，风头与之不相上下。平南王正与毓王斗法呢，或许暂时无暇过多顾及你。”
“嗯？”蒋和意露出询问之色。
“嗐，就是九皇子那桩案子。”关雅解释，“前段时日闹得沸沸扬扬，你那时应在归途，自然未曾听闻。”
关雅与她一一道来。
她讲得活灵活现，仿佛亲历，蒋和意却越听越心惊。
某个被遗忘的片段骤然闪现：去岁那个匆匆一瞥身影。
“是谭四郎！”蒋和意猝然起身，失声低呼。
“什么谭四郎？”关雅手中的茶盏险些倾倒，“他不是已被流放了吗？”
“正是他！”蒋和意抓住关雅双肩，“去岁我初赴萧其玉约，归家途中，曾撞见一官家子弟当街强抢民女！那人正是谭四郎！”
关雅依旧困惑：“这……与九皇子案有何关联？”
蒋和意急道：“那日，我令车夫掉头回避，马车转向时，我清楚看瞧见，毓王妃贴身侍女亦在人群之中！甚至出手助那名女子！”
她盯着关雅，一字一顿：“阿溪，你且细想！那主审此案的大理寺少卿罗直，不正是傅宰辅得意门生吗？！”
关雅闻言，瞳孔微缩：“你是说...九皇子一案，背后是毓王妃在推波助澜？”
蒋和意重重颔首。
“傅荃此人，仅凭侍女目击谭四郎恶行，便能蛰伏一年，织网布棋，终将一个百年世家连根拔起。”
其敏锐度与耐心，由此可见。
关雅疑惑更深：“可，九皇子不过是个庸碌无能之辈，对毓王如今地位毫无威胁，谭家素来不涉党争。毓王妃耗费如此心力，所图为何？”
茶汤微漾，蒋和意缓缓落座。
关雅细细分析：“一年时光绝非寻常。布局一载，只为铲除一个毫无威胁的皇子与世家？未免太过痴傻！”
“是啊...”蒋和意喃喃低语，“为何？究竟何等缘由？让她甘愿为那些布衣女子，与一昌盛世家为敌？此举若有疏漏，毓王一派，能占何处好？”
寂静在雅间蔓延。
关雅轻声道：“若不抛开利害算计，我实在想不通其中关窍。”
“抛开利害……”蒋和意反复咀嚼这四字，眼前忽现余崖坚毅眉目。
某个荒唐念头如萤火乍现，又被她强行捻灭。
蒋和意暗自摇首：堂堂亲王妃，岂会为草民蝼蚁动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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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蒋和意归家，她扶南木手缓缓下车。
“蒋小姐，终于等到你了。”
蒋和意回头，见余崖自垂柳深处转出，赤色劲装衬得身姿如松，革带束出挺拔身姿。
蒋和意忍不住莞尔：“听闻余寨主如今归了朝廷，成了号令千人的千夫长，当真可喜可贺。”
余崖行至她身前，抱拳：“全仗蒋小姐当日雪中斡旋。若非你相助，只怕余某早成刑场孤魂。”
“我倒觉着，以你身手，若当真生死相搏，未必会输给萧...”她改口，“平南王。说不定此战，败的是他。”
“嗐！”余崖连连摆手，面上露出由衷敬佩：“蒋小姐就别取笑我了。平南王戍边十载，身经百战，我哪是他对手？何况这般护国安民的将帅，正是余某自幼最钦佩之人。如今能在他麾下效力，是我的福...”
“余千夫长过谦。”蒋和意忽截断话语，“在我看来，余千夫长才是真豪杰。无人能及！”
她实在不愿听人称赞萧其玉，尤其是从余崖口中。
那人，不配！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无意相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