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茉影》汐诺离

11、冬夜心事，告白序章

　　川城的秋意退场得悄无声息，一场连绵的冷雨过后，窗沿上就结了薄薄的霜花。沈茉瑶裹着厚厚的毛毯，窝在卧室的飘窗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谱夹上的小兔子挂件，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
　　琴房的灯光总是亮到很晚，最近她练琴的时间越来越长，指尖磨出的茧子又厚了一层，可每当指尖触碰到琴键，脑海里翻涌的却不是乐谱上的音符，而是杨芸蘅的身影。
　　从海城回来的那天起，有些东西就悄悄变了。
　　是杨芸蘅替她稳住钥匙时，覆在她手腕上微凉的指尖；是在老巷的桂花树下，她仰头看她时，落在她发梢的那片花瓣；是每次见面时，杨芸蘅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和两人目光相撞时，不约而同移开视线的慌乱。
　　沈茉瑶把脸颊埋进毛毯里，心脏砰砰直跳。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对杨芸蘅的依赖，只是妹妹对姐姐的孺慕之情。毕竟从四年级初见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初一学姐开始，杨芸蘅就一直是她的光。她会在她练琴练到崩溃时，默默递来一杯温牛奶；会在她考试失利时，牵着她的手去吃甜腻的桂花糕；会在她睡不着的夜里，陪她坐在阳台看星星，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可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依赖变了味道呢？
　　大概是在海城的沙滩上，杨芸蘅握住她的手时，那一瞬间的心悸；大概是在看日出时，杨芸蘅落在她脸上过于灼热的目光；大概是在民宿的客厅里，她靠在杨芸蘅怀里睡着时，闻到的那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沈茉瑶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前却浮现出林溪调侃杨芸蘅时，她泛红的耳尖；浮现出季雨和夏栀挤眉弄眼地说“你们根本不是普通朋友”时，自己心里那点隐秘的窃喜。
　　她以前总骗自己，她是直女，这份感情只是朋友间的惺惺相惜。可骗着骗着，连自己都快要信不下去了。
　　杨芸蘅看她的眼神，从来都不是看妹妹的眼神。那里面的温柔太满，太沉，沉得快要溢出来。她会记得她爱吃的桂花糕的甜度，会记得她练琴时不喜欢被打扰，会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小脾气。甚至会在她随口说一句“想看星星”时，连夜陪她爬上顶楼的天台。
　　沈茉瑶抬手捂住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说不定，姐姐也是喜欢她的。
　　说不定，姐姐和她一样，都在偷偷揣着一份不敢说出口的心事。
　　说不定，她不是所谓的“直女”，只是因为喜欢的人恰好是同一个性别而已。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心脏。她想起杨芸蘅每次和她靠近时，微微发颤的指尖；想起杨芸蘅看着她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想起在海城的最后一个夜晚，她靠在杨芸蘅肩膀上时，她轻轻揽住她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原来那些细节，从来都不是她的错觉。
　　沈茉瑶从床上坐起来，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这是她开学时买的，扉页上画着一朵小小的蔷薇，那是杨芸蘅最喜欢的花。她翻开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却又迟迟不敢下笔。
　　她在想，该怎么告白呢？
　　是写一封长长的信，把这些年的心事都藏在字里行间？还是在跨年夜的烟火下，看着她的眼睛，亲口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窗外的风刮得更紧了，吹得窗户哐哐作响。沈茉瑶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冽的风灌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跨年夜。
　　她要在跨年夜向杨芸蘅告白。
　　她已经等了太久了，从四年级到高三，从老巷的蔷薇花架到川城的大学校园，她已经陪了杨芸蘅这么多年。她不想再把这份心事藏在心底，不想再隔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小心翼翼地试探，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想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想和她一起看遍川城的春夏秋冬，想在她练实验练到疲惫时，给她一个拥抱，想告诉她，这么多年，她早就不止是姐姐了。
　　沈茉瑶拿出手机，点开日历，找到跨年夜的日期，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心。指尖划过屏幕，她看到杨芸蘅发来的消息，是两个小时前的：“明天降温，记得多穿点衣服，琴房里有暖气，也别忘带围巾。”
　　她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杨芸蘅总是这样，温柔得不像话，却又笨拙地把所有的关心都藏在细节里。
　　沈茉瑶回复了一句“知道啦姐姐，你也要注意保暖”，然后抱着手机，蜷缩在床上，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她开始想象跨年夜的场景。
　　她们可以去江边看烟火，江风会吹乱她们的头发，杨芸蘅会像以前一样，伸手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然后在零点的钟声敲响时，在漫天绚烂的烟火下，她会看着杨芸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姐姐，我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姐姐的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她不知道杨芸蘅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惊讶，会不会拒绝，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她不想再等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赌一把。
　　沈茉瑶把脸埋进枕头里，心脏跳得飞快，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了一行小字：“跨年夜，对姐姐说喜欢。”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个小小的蔷薇图案。
　　沈茉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嘴角的笑意温柔而明亮。
　　她不知道这场告白的结局会是什么，可她知道，有些心事，总要勇敢一次。
　　毕竟，她喜欢的人是杨芸蘅啊。
　　是那个从四年级起，就一直照亮她整个青春的杨芸蘅。
　　是那个让她想要用尽一生去守护的杨芸蘅。
　　沈茉瑶握紧了手里的小兔子挂件，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杨芸蘅的笑脸。
　　跨年夜很快就要到了。
　　她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期待着在烟火下，对她说出口的那句，藏了好多年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