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拾 ...

  •   待叶寻秋被岑朔终于肯松开些许时,启程的时辰已然有些紧了。
      二人匆匆更衣束发,那身杭罗穿在叶寻秋身上,衬得他面色如玉,只是唇色比平日红润些许,眼角眉梢也染着薄绯。
      岑朔则换了身利落的赤色劲装,虽仍是天策制式,细节处却与藏剑服饰略有融合,显然是叶寻秋特意着人准备的。
      他目光落在叶寻秋身上,便有些挪不开,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是得了全世界最好的宝贝。
      两人并肩出了院门,早有马车候在庄外。
      拉车的是一匹神骏的黑鬃马,车厢宽阔,装饰着藏剑山庄的徽记。
      车夫见二人出来,连忙放下脚凳,恭敬道:“少爷,岑将军,请上车。今日路上商队多,咱们得赶早些。”
      叶寻秋微微颔首,正欲抬步,身侧的岑朔却忽然上前,拦在了车夫面前。
      车夫一愣:“岑将军?”
      岑朔没看他,反而侧过头对着叶寻秋,带着一种跃跃欲试:“寻秋,要不…我来吧?”
      叶寻秋脚步顿住:“…?”
      车夫更是瞪大了眼,看看岑朔,又看看叶寻秋,一脸惶恐:“将、将军…您这是…?”
      抢饭碗?这念头太过惊悚,他不敢细想。
      岑朔却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这话有多突兀,他转向车夫,表情理所当然,带着天策府特有的,对于驾驭马匹相关的自信:“天策府出身,策马驾车是基本功,不对吗?”
      他拍了拍那匹黑鬃马的脖颈,骏马也温顺蹭了蹭他的手,显然对他身上的气息并不排斥:“此去扬州,路况复杂,我手稳,定比寻常车夫更快更妥帖。”
      车夫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话,只觉得自己干了二十年的差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可对方是少爷的贵客,还是天策府的将军,他哪敢反驳,只得苦着脸看向叶寻秋。
      叶寻秋看着岑朔那副模样,又瞥了一眼满脸写着无措的车夫,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他伸手拽了一下岑朔的衣袖:“胡闹。不成体统。”
      随后瞪了岑朔一眼,眼神里写着“安分点”:“回来,坐下。”
      叶寻秋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在岑朔耳中,这几个字因为方才的亲密而显得有些悦耳,但那其中的意味却清晰明白——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岑朔被他一拽,又对上他那双微嗔的眸子,方才那点“大显身手”的劲头瞬间烟消云散。他脸上那点理直气壮迅速转化了乖顺,干脆利落地应道:“好嘞!”
      他转身就扶着叶寻秋上了马车,自己紧随其后钻了进去,在车厢内侧坐得端端正正,还不忘顺手将车帘整理好。
      变脸之快,态度转换之自然,看得车夫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爬上车辕,一甩鞭子:“驾!”
      马车稳稳启动,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朝着扬州城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空间宽敞,铺着软垫,小几上还温着茶水。
      叶寻秋靠坐在一侧,微微阖目,似乎想平复一下清早以来过于跌宕的心绪。
      岑朔就坐在他对面,目光却始终流连在他身上,从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到轻颤的眼睫,再到唇瓣,眼神几乎能在人身上烧出洞来。
      叶寻秋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视线。他终于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什么?”
      岑朔笑了笑,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往前凑了凑:“看我的人,不行吗?”
      叶寻秋闻言别开脸,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垂柳与春水,他刻意压平了声音,带着提醒与告诫:“…到了宴上,莫要如此没正形。”
      这话说得没什么力道,他并未否认“我的人”这个称呼,只是提醒场合。
      岑朔将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于是见好就收,并未继续逼近,反而顺从地靠回自己那边的软垫,只是目光依旧胶着在叶寻秋身上。
      “知道。” 他应得爽快,“宴上我自有分寸,定不给叶少爷丢人。”

      藏剑本就离扬州城不远,二人抵达的时候,赴宴的时辰尚早。
      叶寻秋先领着岑朔去了藏剑在扬州城内的货栈,说是盘货,实则更多是检视近期通过扬州周转的几批紧要物资账目,尤其是被叶明远扣下那批货的替代品筹备情况。
      货栈管事见叶寻秋亲至,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禀报,岑朔便安静陪在一旁,偶尔听到与北地军需或路线相关处,才插言问上一两句,言语犀利,直接切中要害,让那管事不由得对这位天策将军也多了几分敬畏。
      正事料理得差不多,窗外市井的喧嚣渐渐清晰起来。暮春的扬州,午后阳光暖融融的。
      岑朔的注意力开始有些飘忽,眼神不时瞟向窗外那人头攒动的街市。
      待叶寻秋合上最后一本账册,岑朔立刻凑上前:“寻秋,正事办完了?咱们…出去逛逛?”
      他指了指窗外:“我好久没逛过扬州的街市了。”
      叶念秋抬眸看他一眼。卸下军务与筹谋,此刻的岑朔又露出了几分鲜活气。
      他想起这人胸前的伤,昨夜又几乎未眠,加之今日鞍马劳顿…或许,是该让他轻松片刻。
      “嗯。” 叶寻秋应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别走太远,莫误了时辰。”
      “知道知道!” 岑朔顿时眉开眼笑,要伸手来拉他,想起这是在货栈,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拐了个弯,只殷勤地抢先一步去开门。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扬州繁华的街巷。午后阳光正好,运河两岸垂柳如烟,各式摊贩沿街排开。
      岑朔看什么都新鲜。他在北地见惯了风沙旷野,军械粮草,何曾见过这般精巧繁多的江南物事。
      “寻秋你看这个!” 他蹲在一个卖竹编蝈蝈笼的小摊前,拎起一个编得活灵活现的绿色蝈蝈,“这手艺跟真的一样!”
      叶寻秋站在他身后,目光扫过那不过几文钱的小玩意儿,又落在岑朔兴致勃勃的侧脸上,没说话。
      摊主是个精明的老伯,见岑朔衣着气度不凡,又带着位更显清贵的公子,立刻热情招呼:“这位爷好眼力!这可是老汉的拿手绝活,您瞧这触须,这翅膀…买一个回去挂着,听着声儿也喜庆!”
      岑朔显然有些心动,摸了摸那光滑的竹条,又抬头看叶寻秋,眼神里带着询问。
      叶寻秋对上他那眼巴巴的样子,叹了口气,朝身后的随从略一示意。
      随从立刻上前,付了钱。
      “哎!多谢公子!爷,您拿好!” 老伯眉开眼笑。
      岑朔欢喜地接过蝈蝈笼,小心拿在手里。走了几步,他又被旁边吹糖人的吸引过去,看着老师傅三下两下吹出一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又走不动道了。
      “这个像不像我们天策的军旗上的虎头?” 他指着糖老虎,回头问叶寻秋,眼里闪着光。
      叶寻秋瞥了一眼那甜腻的糖稀,微微蹙眉:“天策军旗上没有虎头,你想要就直说。”
      “我没说要,就看看…” 岑朔嘀咕,但眼神还黏在上面。
      叶寻秋不再言语,只再次示意随从。于是,不一会儿,岑朔手里除了蝈蝈笼,又多了一只糖老虎。
      接下来,一路便是如此。
      岑朔看中了摊上色彩斑斓的绒花,觉得那花瓣层层叠叠甚是有趣;闻到刚出炉的蟹黄汤包香气,脚步就挪不动了,看着那热气腾腾的蒸笼;甚至对路边卖女子用的珠花发簪也投去好奇的一瞥,被叶寻秋一眼扫过,才讪讪收回目光。
      而他每在一处稍作停留,流露出些许喜欢的意思,叶寻秋便会在身后,用一个眼神或一个手势,自然有人上前付账。
      不知不觉,岑朔身后的随从手里已提了好几个小包,他自己也左手蝈蝈笼,右手糖老虎,怀里还揣着个新买的九连环。
      “寻秋,你看那边有卖藕粉的!听说扬州的藕粉最是清甜…” 他又发现了新目标。
      叶寻秋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为运河铺上一层金红。他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岑朔的衣袖。
      “时辰不早了。” 他声音不高,却成功让岑朔停下脚步,“该去码头了。”
      岑朔“啊”了一声,有些意犹未尽,但看看天色,又看看叶寻秋的脸,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哦,好。”
      他将快化完的糖老虎小心包好,递给随从,又把怀里叮当作响的九连环掏出来看了看,才一起交过去。
      只把那个竹编蝈蝈笼牢牢拿在手里,晃了晃,听着里面小竹片模拟出的,细微的“唧唧”声。
      “走吧。” 叶寻秋转身,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岑朔快走两步跟上,与他并肩,忽然觉得,这扬州繁华十里,万千新奇玩意儿,都比不上身边这个人。
      市井喧嚣渐渐落在身后,画舫的灯火在前方招摇。一场需要周旋的夜宴即将开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