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玫瑰》予川

7、如血残阳

　　华清岚曾听自己的一位爱旅游的朋友说过，越是荒凉旷远，静谧萧肃的地方，日落便越是美得惊心动魄。她听后，便一直想亲眼见证一次，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她身处阿富汗那遍布裸岩，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野之上，只要她一抬眼，便能看见将天际染得一片瑰丽的落日，然而，她却无心欣赏，只因——
　　“怦——”伴随着又一声闷响，华清岚的头第五次与冰冷坚硬的车顶来了回“亲密接触”，“可恶，”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度，额，应该说是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冲着正专心开车的人大声喊道，“你就不能把车开稳点吗，才不过十分钟，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离开那个无名小镇已经四天了，华清岚一直和战侠歌他们同行，她将那天深深地藏在了记忆深处，并不是遗忘，只是素来坚强独立的她不能容忍自己一直就那样消沉下去。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并凭着自己开朗的性格迅速与野狼他们打成一片，虽然她能够敏感地察觉，他们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但她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他们相识的时间实在太短。况且，她也只是暂时和他们“同路”而已。
　　看着华清岚狼狈的样子，野兽和蔷薇都笑出了声，战侠歌更是笑得双手捧着肚子，就连总是冷着一张脸的野狼，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浑然没将华清岚的抱怨放在心底，毕竟也算相处了些时日，对她那直爽的性格还算了解，他对她的印象并不坏。
　　战侠歌施施然地擦了擦眼角，说道：“行了，别抱怨了，就是这样的路，你以为是国内的高速公路啊。野狼的技术算是相当不错了，换个人，你就不只是头有些痛就能了事了。”
　　说实话，战侠歌真的很佩服华清岚。刚带她离开的时候，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有说有笑了。依战侠歌的经验，这样的人，不是神经太过粗大就是心思太过细腻，他觉得她更偏向于后者。
　　只是，战侠歌暗暗叹了口气，他还有更残酷的事实没告诉她呢。
　　算了，过一阵子再说吧，好歹得给她点儿缓和期啊。
　　心里这样想着的战侠歌，面上却没露出半分，依然是一脸欠揍的微笑。
　　“早告诉过你要将身体牢牢固定住的嘛！谁叫你不听。”
　　华清岚狠狠地盯着笑得一脸无辜的战侠歌，说道：“固定，怎么固定，连安全带都没有，你以为我是你们啊！”
　　连着走了三天的山路，华清岚腿都快断了，她是自幼练习体术，可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罪，还连顿好饭都没吃过，尽啃压缩饼干了。好不容易弄辆车，虽然破旧不堪，但好歹也是个代步工具，以为能轻松点儿了。哪曾想车内竟如此颠簸，她现在可不止是脚痛，而是全身都痛了。偏偏身周，尤其是身边这个挫人却一脸惬意，实在是让她咬牙切齿。
　　“华小姐，你就忍着点吧，再往前开一段路就能到我们组织的一个据点了，从那里我们可以乘坐直升机直接到英国。”蔷薇笑着劝慰道。
　　华清岚还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悲叹，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战侠歌原本正笑盈盈地欣赏着华清岚的苦瓜脸，一丝危机感突然划过他心底，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锁定了。他的瞳孔一缩，一把将坐在身边的华清岚按倒，大吼道：“趴下，有狙击手。”
　　就在华清岚还茫然不知所措时，一股大力已不由她分说将她按倒。她刚弯下腰，后座两扇相对的车窗便同时被穿透，留下两个清晰的圆洞，玻璃却没有破碎，只是圆洞周围有辐射开的裂纹。
　　战侠歌面色难看地瞄了一眼弹洞，低声说道：“居然是□□，还是加了料的。用来射这样一辆破车，钱多烧的吗？”
　　“拿上武器，立刻弃车，自己找掩体。”低声下达指令，战侠歌一手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不锈钢箱子，一手拽过华清岚，踹开车门，直接跃了出去。好在再刚遭到枪击时，野狼就放慢了车速，她的运动神经也算发达，不然，光“跳车”就能去她半条命。
　　“跟紧我！”战侠歌低吼道，身体不停地做着战术规避动作，跑动的线路也不是直线，而是“之”字形。同时，眼睛快速地扫描着周围，大脑不断地计算分析，终于锁定了一处。然后便飞快地奔了过去。
　　华清岚从没像今天这样庆幸过自己练过体术，且拥有过人的运动和反射神经。她居然跟上了他的动作，虽然还很勉强，但身后紧贴着她脚跟擦过的子弹让她根本无暇他顾。现在她终于相信，人在身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的确是会激发出无穷潜力的。
　　对于现在的华清岚来说，一秒钟能有一年那么漫长。当好不容易随着战侠歌跑到一块约有一人高的岩石后时，她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同时感到浑身上下酸痛无比，提不起一丝力气。精通中医的她知道，自己这是运动过量，有些脱力了。
　　看向战侠歌，她不得不佩服他非人的体力。比她运动还剧烈的他，居然连呼吸都没乱一下，此刻，他正打开手边的箱子，快速地组装起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零件。
　　于是，十秒钟后，在华清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战侠歌的手上已然多了一把在日落夕照下，枪管泛着暗色血芒的本杰明狙击枪。
　　就在手握上枪柄的那一刻，战侠歌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再不复平时的嬉皮笑脸，而是一脸肃杀。墨黑的眼瞳深邃不见底，没有半丝多余的情绪，像一滩死水，平静无波。
　　他将一只眼对准瞄准镜，他将枪口架在岩石上，只露出一点儿，缓缓地移动着。
　　野狼他们已经和对方交上了手，耳边响彻的全是子弹撞击岩石和地面的声响，偶尔一声轻微的闷响，他知道，那是子弹穿透□□的声音。但他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放缓呼吸，眼神犀利，一点一点地搜索着。
　　他知道，对方有一名很厉害的狙击手，他的任务便是找到他，然后干掉他，不然，自己这方的人会很危险。
　　找到了！一块岩石后闪过一道微弱的红芒，但对于战侠歌而言，已经足够了。狙击手一旦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又没及时转移，就是他的死期。
　　战侠歌稳稳地扣下了扳机，一道火光闪过，一枚子弹自枪□□出，隐藏在岩石后的敌方狙击手的前额处盛开了一朵血色的花。
　　战侠歌漠然地转移了枪口，对其他敌人开始了精准地点射，没有了狙击手作为掩护，其他人对他们而言，只是浮云而已。
　　华清岚看着一个个活生生地生命就那样在她眼前消逝，再看看身边就算一粒子弹擦着战侠歌的脸颊划过他也依旧古井无波的双眼，和始终稳定的双手，她发现，其实她压根就不了解他。
　　这个男人，对生命是发自骨子里的彻底的漠视，即是对别人的，更是对自己的。
　　她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天际，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