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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缘分已经到这儿了 ...

  •   安武的眼睛已经开始眩晕,他看不清面前的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开出这座城市时甩掉苏辛树。
      也许他还没把苏辛树扔掉,他自己就会先撞上栏杆或者从桥上开到河里去,最后被车压死或者被水淹死。
      安武咬紧了牙,他尝到了黏膜和喉咙里的血腥味。他看不清路,可他不敢停下,他甚至无法判断,他的手是不是已经把方向盘捏变形了。
      他腾不出手关窗,呼啸而过的风扬起他的发丝,灌进他的耳朵、鼻腔,将他的耳膜震得生疼。
      “哈......”安武把嘴里的血丝咽下去了,他盯着前方旋转的路,他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眼睛了。
      “安元霜,你报复我是吧?”
      安武咧开嘴自言自语道,面孔狰狞:“小时候说的那些话,你记了一辈子,这个白眼狼他妈就是你在地底下给我选的吧,专门来恶心我的。”
      安武脑海里闪过母亲的身影轮廓,他看不清母亲的脸,只能看见母亲那一头乌黑的头发。
      母亲没能等到头发花白时再死去。
      一阵风起,像有人在哭。
      安武转头看着后视镜,那辆他开过无数遍的车一直紧紧追着他,从上高速到现在,他甚至没能甩开哪怕五米。
      路上齐顺的电话就没停过,平均五分钟就有一个。
      安武听见了,但他不敢接。
      从见到苏辛树的那一面起,安武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是怎么定位自己的位置的。
      如果真的有人跟踪自己,忽视一次就算了,但他绝不会再忽视第二次。
      安武很确定,苏辛树是通过远程操控定位的。
      他身边唯一可以利用的,便只有这块手机。
      一旦他接了齐顺的电话,齐顺的电话号码就会进入检测范围,到时候他就真的成苏辛树的笼中鸟了。
      苏辛树一边用耳机监控着安武的手机一边开车,不停响起的手机铃声是耳机里唯一的噪音,只可惜,安武没接过一次。
      苏辛树看着跑在他前面的车,用气声笑了一下。
      “啊,这么就快发现了,还不算蠢。”
      他还真想当面见见那个在安武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快要下高速,路过收费站时,苏辛树故意插了空,现在他和安武中间只隔了一辆车。
      安武控制着情绪,尽量不手抖地把手机递给窗口的工作人员,付了钱后,他几乎快要将油门踩烂。
      也许是老天心情好,他给了安武一个机会。
      轮到苏辛树时,收费机器突然出了问题,迟迟无法缴费,后面的车开始鸣笛催促,苏辛树没什么表情,他从二维码界面切出去,看着监视器上的那个红点离他越来越远了。
      叮咚一声,收费成功。
      苏辛树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到安武以前放在车上的一盒烟。
      他点燃了一根,咬进嘴里。
      第一次抽,苏辛树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烟雾缭绕的感觉像丝带缠上了他的肺部,裹住了他的心脏。
      再次低头,监视器上的信号断开了。
      下高速后安武就换了条很偏的小路开,他一直把手机放车上,就是因为齐顺以前也在他的手机里装了定位器,他侥幸地想,也许齐顺能在路途中赶来,可没有,电话想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见到齐顺的人出现。
      现在安武已经偏离了主干道,再留着手机已经没有意义了。
      安武把手机往前抛去,轮胎好不留情地碾了上去,砰的一声,手机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地上。
      开得越远,路灯就越暗,安武不知道开了多久,指针指到十二时,这条路上已经没有路灯了。
      车灯支撑着最后的一点光亮,安武的眼皮就像被钉上了钉子,酸胀疼痛。
      耳鸣声盖过了风声,后视镜里漆黑一片,前方也没有车辆驶来,安武慢慢放松绷紧的身体,他感到手臂一阵酥麻,手腕连带着筋骨抽着抽着疼。
      风声渐渐小了,耳边也渐渐安静下来,安武突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车灯晃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他看见那辆贴着他的车牌号的车从支路上撞了过来。
      当安武想要调转方向时,已经来不及了。
      轰得一声巨响,两辆车撞到了一起。
      滚滚浓烟从安武的车底下钻出来。
      安武握紧拳头一拳打掉车门,带着血从座椅上爬了出来。
      眼前出现了一双染上灰尘的运动鞋,安武艰难地昂起头,黑夜中的苏辛树看不清脸,唯有那双眼睛还闪着冷光。
      安武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匍匐在地上,额头上的伤口不停地往下流血,血珠沾到下巴,打湿了脸颊两边的发丝。
      狼狈,肮脏,不堪。
      苏辛树向上吐出一口冷气,像是心情很好一般,他蹲下身,全掌抬起安武的下巴。
      即使到这种时候,安武还是笑着的。
      苏辛树手上使着劲儿,声音嘶哑低沉:“真想把你绑起来再***,你这张脸不适合笑,就适合吐着舌头翻白眼。”
      安武往前微微嘟嘴,往苏辛树的白衬衫上吐出嘴里的一口血,笑得疯狂:“杂种......别光说不做啊,口嗨几次了,”安武眼珠转了转,往下瞥了一眼,“别应啊苏辛树,这才哪儿到哪儿......”
      安武看见苏辛树的额头上暴起青筋,他被大力翻过身,背部磕到了硬邦邦的石板路上。
      苏辛树轻轻往安武脸上拍了拍,他享受着安武的颤抖:“抖成这样了嘴还这么硬,”苏辛树俯下身,言语亲昵,却透着刺骨的寒意,“没关系,叫起来就软了......”
      当安武要失去最后一件衣服、皮肤就要接触到冷空气时,一把斧头划过漂亮的弧线,把空气切出划痕,把手的木桩打在了苏辛树的太阳穴上。
      又沉又闷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安武微微侧身躲开往下掉的斧头,苏辛树早已昏倒在一边。
      齐顺吐掉嘴里的烟,浑身戾气地走到安武身边,将外套脱下裹住了还在颤抖的人。
      安武本能地用手紧紧勾住齐顺的脖颈,将自己埋进了散发着洗衣液香味的衣衫。
      齐顺抱着安武走向另一辆黑色的大车,他不停地抚摸着安武颤抖的脊背,低声安抚:“没事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了,我们回家。”
      齐顺轻轻将安武放在后座上,等安武睡安稳了,齐顺才走到前排的副驾驶座上,指挥着另几个人开车。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需要我提醒吗?”
      几个人全都把头埋得低低的,听到齐顺的话,头都快摇成了拨浪鼓。
      车子吐着黑烟驶向黑夜。
      寂静的公路上,被遗留下来的苏辛树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坐起,抬头揉了揉太阳穴。
      只差一点点。
      如果那把斧头真的打中他的太阳穴的话,他会死。
      可惜,没死成。
      “原来那个人就是齐顺啊,难怪能被安武留在身边。”
      苏辛树看向远方,那辆车早已没了踪影。
      他看见了——安武被齐顺抱在怀里的样子,还有安武那副依赖齐顺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忍不住想要杀了齐顺,把安武抢回来,再把他变成一只会对他发/情的猫咪。
      不只是齐顺。
      所以靠近安武的人,他都想让他们消失。
      “蠢死了。”
      苏辛树低声喃喃着,不知是在说谁。
      狂风席卷黑夜,太阳转到背面去的这十二个小时,是世人用来做梦的。
      做发财的梦,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梦,做自己并不孤单的梦。
      安武也在做梦,做母亲还活着的梦。
      他在夜晚闭上眼,在黎明睁开眼。
      天边毛绒绒的光十分柔和,安武的眼睛充满血丝,在此刻,却也得到些许安慰。
      “水。”
      安武扯了扯干哑的喉咙,直接命令着,前面的齐顺听见声音,赶忙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又怕安武喝下去冷,他只好转过身,摸了摸安武的额头,轻声:“马上到下一个服务站了,等到了我去给你找热水好不好?”
      安武闭上眼睛摇摇头:“不好。我现在就想喝。”
      齐顺无奈,拧开盖子喂到安武嘴边,将瓶身倾斜。
      安武撅嘴喝了两口,齐顺叮嘱着:“在嘴里包一会儿,包热乎了再吞。”
      安武抹掉嘴角的水珠,点点头,但其实他已经把水咽下去了。
      “我们去哪里?”
      “南城。”
      安武把手缩回袖子里,他还是很困,睡不醒一样。
      “那个婆婆的棺材怎么办?”
      “……”
      安武撑起头:“小顺哥?”
      “……我送棺材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有一阵了,身体都硬了。就躺在她女儿旁边。”
      太阳升起来,照亮了空气里的灰尘。
      安武突然感觉喉咙里哽了一下,像是有刺长了出来。
      如果不是齐顺为了完成任务偷工减料,他还不能这么快就把棺材送过去,也不能发现早已浑身冰凉的母女二人。
      那个小区已经没什么人住了,稍微有点钱的都搬走了。
      安武重新躺好,他枕住自己的手,声音很轻:“埋了吗?”
      齐顺点燃了一根烟,放下了车窗,烟飘了出去:“嗯。她们用的是同一个棺材,刚好可以躺下。”
      安武的头很晕,躺着不舒服坐起来也不舒服,脑子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又好像化成了一摊泥,不管安武往哪边偏,它们总是在脑壳里晃来晃去,让人找不到支点。
      心里装不下的情绪会被转移到眼睛里。
      太阳完全露出来之后就变得刺眼了。
      “我们去趟寺庙吧。”
      安武玩着自己的头发,对齐顺说。
      “嗯。”
      安武提的每一个要求,齐顺都会尽力满足。
      传说去寺庙喝碗香灰水,就能祛除身上的邪祟,这还是小时候母亲告诉安武的。
      那个时候母亲没钱给安武治病,便只能去寺庙给安武求一碗香灰水,不求医生求神仙。
      迷信总是钱连在一起,富人迷信穷人也迷信。因为他们都有所求于天地,而那些东西靠人是得不来的。
      就当为那对母女祈福。
      安武这样想着,试图骗一骗自己。
      在南城安顿下来后,齐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安武。他再也不愿意体会一次失去安武的感受。
      离开了那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离了那个养了六年的白眼狼,安武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
      可他开心不起来。
      苏辛树就像一块陨石砸进了他心里的地球,现在陨石没了,坑还在,并且坑里混进了泥土,开始生根发芽,在心尖痒得让人抓耳挠腮。
      安武以为这只是暂时的,可他下意识的动作却骗不了人。
      那天他迷迷糊糊地摁了闹钟,走到另一个房间,刚抬起手想敲门叫苏辛树起床时,他才反应过来,这里住的已经不是苏辛树了,而是齐顺。
      这里也不是那个空气里潮湿得会滴水的q城,而是干燥到会流鼻血的南城。
      安武靠在门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贱不贱啊你。”
      安武自嘲地笑了笑。
      那个没了安武的家同样不太安生。
      安武是走了,可他的东西还在。
      牙刷,毛巾,吃了一半的零食,以及到处都能找出来几根的黑色发绳。
      每次苏辛树看到那些皮筋都想把他们扔掉,只是扔了几次都没成功。
      反正苏辛树最后都只是抱着那盒发绳下楼,围着垃圾桶绕一圈再抱回来。
      而且安武逃走了之后,没人给苏辛树交学费交班费,更没人管他的衣食住行,水费电费也必须由苏辛树自己负责。
      如果这就是安武的报复,那未免太幼稚了些。
      物业第三次找上门时,苏辛树正把一根黑色发绳套在指尖里玩。
      生活的很多琐事看起来没什么,但叠加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能要人命。
      为了赚钱,苏辛树打开了一个他以前没有打开过的网站,在上面找到了一个招聘贴。
      苏辛树联系了雇主。
      对面很快回复:
      【帮我解决掉一个人,价钱随你开】
      苏辛树看着这条短信,挑了挑眉。
      傍晚时分,他便带着安武落下的那把银制刀,又带了些其他趁手的工具,走出了家门,去完成雇主的任务。
      路上苏辛树仔细看了雇主发过来的资料,末尾的地址显示这个人在南城。
      苏辛树没有和学校请假,他直接定了去南城的车票,并打算两天内解决任务然后回来上学。
      苏辛树没有想到,他马上就要和一位故人见面了。
      真是省得他还要专门去调查安武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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