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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鼠抓猫 ...

  •   滴答。滴答。
      天花板反射着金属光泽,屋里明明没有漏洞,却一直有一道浅浅的滴水声,分不清是天花板上的还是墙壁水管里的。
      安武随性地瘫坐在一把软椅上,一只手绕着头发,一只手捏着那张写有苏辛树名字的学生卡转圈。
      安武面前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齐顺时不时抬眼很快地瞥一下安武,然后就又像犯错的孩子般快速低下头去。
      安武把学生卡搁到桌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那么柔和:“其他人出去。”
      一阵脚步声过,房间里就只剩下齐顺和安武了。
      齐顺一看没人了,忙不迭走上前,张口欲辩:“安武,我们当时在外围严防死守,真的没看见有谁来过,你相信我!”
      安武坐椅子上转了个圈儿,他慢慢站起来,走到齐顺身前,抬起手扇了齐顺一巴掌。
      安武甩甩手:“先不说他到底是怎么跟过来的,我更关心他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齐顺把脸转回来,他小心翼翼地牵起安武的手,用自己的指腹在安武发红的掌心揉了揉。
      齐顺清了清嗓子:“他不会看见你的。我派人查过了,他只在外围附近转了会儿,根本没进到山坡上。”
      安武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冷得就像十二月的湖泊。
      苏辛树能躲开他们的视线一路跟到山坡周围,安武觉得他还真是小看这个白眼狼了。
      在捡到苏辛树那天他应该去买彩票的。大街上那么多人他偏偏就选了苏辛树这个定时炸弹带回家。
      现在想扔都不一定扔得掉了。
      齐顺有些委屈地看向安武:“我错了,真的,下次我不会再把车开进小区了。”
      安武抽回被齐顺握着的手,转身出去了。
      “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就让你去把那些棺材给我挖出来再埋一遍。”
      齐顺忙不迭跟上前:“你回家吗?我送你。”
      安武摇摇头:“不要。这个时候回家正好往枪口上撞。我就说我加班睡公司——懒得回去看他的臭脸。”
      最后一句安武是自言自语地说的,可齐顺还是听见了,他点点头:“那你要不要来我这儿住?”
      安武站住脚,看着齐顺眯了眯眼。
      齐顺有些别扭地撇过头:“咳……不是,你还真打算去你那个三无保险公司啊?”
      为了掩人耳目,安武故意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公司,平常没有发财棺的生意的时候他就在这儿上班,但和其他上班族比起来,安武要自由得多。
      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要靠这份工作过日子。
      以前安武也嫌公司又破又小,但现在他却突然觉得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去处。
      可齐顺不愿意了。一路上他不停在安武旁边吹耳边风,终于让安武在走进公司的前一刻改变了注意。
      安武看着故作委屈的齐顺,嘴角抽了抽。
      “……算了,就去你哪儿吧。”
      齐顺笑了笑,脸上的巴掌印甚至还没完全消退。
      “行。要不你先去睡会儿,那管从冯平眉心采集的血我替你去交给徐老板。”
      安武还是摇摇头:“直接去棺材店吧,还有口棺材没打。”
      “啊?什么?”
      齐顺不记得他们还接了哪家老板的生意。
      安武垂下眼眸:“那个老婆婆女儿的棺材,我刚开了个头。反正这几天我也不好回家,不如赶紧做了。”
      齐顺一噎:“不是,你、你还真记得要给那个婆婆的女儿打棺材啊?”
      安武看向窗外,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快二十二个小时没闭眼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
      “她给的那点儿钱连块儿木头都够不上吧!安武,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做慈善了?”
      安武实在太困了,他闭上了眼睛,嘴里嘟嘟囔囔地:“你好吵。”
      齐顺一回头,看见安武苍白的脸色和眼睛低下的乌青,不忍再开口。
      路过下一个路口后,齐顺擅作主张调了头,开回了自己的家。
      到家后齐顺没有忙着熄火,而是耐心地等着安武把这一觉睡醒。
      等了快三个小时,安武才迷迷瞪瞪地醒来,他有些发懵,脑袋上被挤出了一小缕呆毛。
      安武揉揉眼睛,指着那栋居民楼说:“你家什么时候变成棺材店了?”
      齐顺轻轻往安武额头上敲了一下:“乱说什么——你回家歇着吧,剩下的我替你做。”
      “真的……?”
      齐顺给安武开门,牵着安武下车。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安武腿睡麻了,齐顺直接把他背了起来,噔噔往楼上走。
      “那管血呢?徐老板说他今天就要要。”
      “我给你送呗。”
      “你哪有那么多时间?”
      “怎么没时间了?——反正你今天不许出门更不许见徐老板。”
      一想到那个肥头大耳的蠢货碰过安武,齐顺就恨得牙痒痒。
      看着安武躺下、又替安武掖好被角的齐顺才终于放心去了棺材店,并顺手捎上了要给徐老板的东西。
      这一觉安武睡得很沉,他几乎没做什么梦,只是快要睡着时,他突然迷迷糊糊想起来,苏辛树生日快到了。
      以前母亲总是很在意他的生日,他觉得,他也应该像母亲在意他那样在意苏辛树的生日的。
      安武呼呼大睡时,齐顺在外奔走忙碌,而苏辛树还在课上发呆,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经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安武的名字。
      “啧。”
      苏辛树有些烦躁地把那页纸撕掉了。
      他脑海里一直回想着他在山坡下看见的那个男人。
      苏辛树只见过那个寸头男一两次,但他能看出,这个男人对安武很特别。
      苏辛树故意将学生卡留在了那里。
      他只看见安武上了那个男人的车,却没在现场看见安武。他暂时不好判断那群送棺的队伍里有没有安武,但既然两个人认识且很熟悉,安武或许和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有些联系。
      想到这儿,苏辛树抬起头,看向空着的冯萧的座位。
      那份保险单到更像是一份免责声明。
      苏辛树无声地勾唇。
      他很好奇,他的学生卡现在到底在那个男人手上还是在安武手上。
      冯萧是中途临时被叫回家的。
      母亲在那头平静地告诉他,父亲失踪了,生死未卜。
      冯萧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出门了。她去买晚上要炒的蔬菜,一直都是这样的。
      在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母亲就保留着这一个习惯了。
      冯萧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神情麻木。
      他不敢出去。
      他怕他控制不住,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
      毕竟如果在父亲失踪当天笑出来想,他恐怕会被当做怪物送进精神病院。
      “不见了啊……”冯萧呢喃着,他抬起双手捧住了自己的头,表情有些狰狞:“终于消失了……呵……死了才好……”
      再也不会有人蛮横无理地对待母亲,再也不会有人骂他心爱的姑娘是个只会勾引人的娼妓,再也不会有人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再也不会有了。
      冯萧盯住眼前的保险单,他笑出了声。
      冯萧和母亲十分默契,事发之后,谁都没有提过要报案。
      他们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生活,只是这次,没有冯平了。
      “妈,帮我改个名字吧,我要跟你姓。”
      这是冯萧在母亲回家后说的第一句话。
      冯萧没有告诉母亲那份保险单的存在。
      他本打算悄悄联系保险公司给母亲一个惊喜。没想到安武直接把钱打过来了。
      没有问候也没有谈话结束时该有的祝福语,冯萧收到的就仅仅是一个转账记录。
      他当然怀疑过。怎么可能会不怀疑呢,刚签完保险父亲就出事了,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的。
      但冯萧是不会追究的。
      他没什么好追究的。
      他的母亲苦了太多年,现在也该过一过没有冯平的生活了。
      安武处理完冯萧的事,重新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地滚,摆了好久的姿势都没睡着。
      齐顺一直记得安武的喜好。家里的衣柜里还放着他的衣服,洗手间也有他专门的漱口杯,就连他现在用的四件套都是齐顺特意换上的。
      一切都很舒服,可安武就是睡不着。
      衣架上挂着齐顺的包,包里还放着苏辛树的学生卡。
      安武现在很想把那张卡扎进苏辛树的喉咙里。
      他抬起手捧住了自己的脸,明明很困却总是无法睡着,而且他一闭上眼就总能想到母亲。
      浪费时间没有意义,安武懒得再继续闭着眼装睡给自己看,他取了衣柜里的外套,没扎头发直接出了门。
      这座城市是很爱吹风的,春秋不明显,冬夏的季节倒是极具特色。冬天的风也不比北方的糙,而是带着一股湿意,慢慢侵入皮肤。
      安武漫无目的在小街上晃,路过一家蛋糕店,他停住脚,感受着门口扑出来的热气和香味,最终走了进去。
      “您好!”店员甜甜地说着,“需要点什么,先生?”
      安武微微一愣,抬起头快速看了一眼那个才到他胸口位置的小姑娘,不自觉带上了笑。他指了指柜子里的巧克力蛋糕:“定做一个要多久?”
      “嗯……快过年了,店里客人有点多,您要是着急的话我们可以帮您做加急的。”
      安武点点头,发丝落下来扫过胸前的锁骨。
      “……也不是很着急,”安武在脑子里想了想,“元旦吧,元旦那天我来取可以吗?”
      “没问题!在这里填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我们会随时找您沟通。”
      安武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看上去就无比美味的蛋糕上,长长的睫毛落下了一小片阴影。
      “嗯。谢谢。”
      等安武走了,一直在后厨忙活的几个店员才敢走出来。
      “你怎么也不要个微信什么的!”
      前台的店员有些哭笑不得:“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会找老婆的人吗?他给别人当老婆还差不多。”
      “……说的也是。可是他好漂亮,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到底什么样儿的人能被他看上啊。”
      “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他那样温柔就好了。”
      店里一阵唉声叹气,姑娘们还回想着那个早已走远的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苏辛树。
      苏辛树从一个小时前就在这儿坐着了。他手心里还攥着一个微型追踪器,可以连接到安武手机上。
      也只有这个时候苏辛树才会觉得读书有点用。以及,学校实验室的东西也不全是没用的。
      明亮的店外,是看不到底的黑夜。
      苏辛树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想起安武的样子,他不自主地勾唇,闷笑一声。
      那苍白的脸,厚重的黑眼圈以及那发紫的嘴唇,每一样都在倾诉安武的状态有多糟糕,糟糕到店里只有他和苏辛树两个人时,他都没有发现苏辛树的存在。
      苏辛树站起身,慢慢往安武离开的方向走去。
      手无束缚之力的猫咪最好抓了。
      安武离开暖呼呼的蛋糕店后,一直沿着这条人行道走,他知道自己头很晕,并且可能随时会晕倒在路上。
      如果三步走到那个红路灯口,就给齐顺打电话。
      安武在心里和自己做着约定,然而他刚抬腿准备迈下第一步,突然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强行拽着胳膊拉进了小巷。
      安武没有一丝慌乱,等那人以为他吓晕过去了回头来查看时,安武干净利落地抽出衣服夹层里的刀对准那人的眼睛便刺了下去。
      惨叫声回荡在漆黑的小巷里。
      有血珠溅到了眼睛,安武抬起手不慌不忙地揉了揉,握着刀往外走。
      还没走出去,安武突然被明晃晃的车灯闪了一下,安武本能地抬起手挡,透过缝隙,他看清了站在车前的人——徐老板。
      安武低下头,笑出了声。
      还以为是那个小杂种找上门了,没想到来的是这么一个废物。
      怎么办呢,刚才徐老板可都看见他耍刀了,小白花装不下去了。
      安武舔了舔乌青色的唇,再抬头,他已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安武楚楚可怜地在保镖们的围堵下走到徐老板身边,他刚要开口,却被徐老板拽着推进了车。
      “妈的婊子!”
      啪得一声,安武脸上被甩了一巴掌。
      安武偏过头,默默顶腮把沾到牙上的口腔黏膜舔下来。
      徐老板压住了安武:“下贱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拿了我的钱转头就想走是吧!我把你捧着,你还真觉得能跟我叫板!”
      安武冷漠地看着发狂的徐老板,他回想了一下这几天他到底和徐老板有过什么交集。
      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今天下午齐顺刚把那管血送过去,徐老板求了很久的一个投资人突然就答应给他投资,徐老板觉得这是那管被浇了血的发财树起了作用,他便想以此为借口继续包养安武,但是安武把他拉黑了。
      安武的眼眸冷了下来,他还是那般委屈地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轻得像鸟叫:“……我没有……呜……对不起……那您说,您要我怎么做?”
      徐老板看着美人为他落泪的模样,心头的火消了大半,他笑得阴测测地:“想求我原谅啊,光说可不行,你得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说着徐老板就把手往/下//放。
      安武没有挣扎,他只是顺着徐老板的势,突然静下来的车内,安武冷不丁笑了一下。
      “徐老板,抬头啊。”
      徐老板还以为安武要主动,他刚抬头,一把冷刀便冲着他刺了过来。
      “啊啊啊啊——!”
      安武笑得扭曲,他拍了拍已经剧烈抽搐的徐老板:“还想*我啊,你他妈也配。”
      外头的保镖听见动静,全部朝安武追来,安武也不慌,看准了往人堆儿里跑,奈何他们人实在太多,安武体力不支,眼看着就快要被追上了。
      跑着跑着,安武又绕回了齐顺家楼下。
      这栋居名楼很偏,周围没什么人住,安武一看形势不利,一咬牙,握着刀就准备冲过去时,为首的那名壮汉却突然翻起白眼,倒在了地上。
      “哥哥想我了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安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头皮发麻。
      苏辛树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来,一面清理朝他奔来的保镖,没过多久,站着的就只剩安武和苏辛树了。
      苏辛树一步一步踩在地面上,伴随着嗒嗒的声音,他站到了安武面前。
      “好狼狈啊哥哥,”苏辛树俯下身,“不是说加班吗?加班加到男人身上去了?”苏辛树笑着:“真他妈贱。”
      安武直视着苏辛树的眼睛,眼眶充血:“别光说我啊,你看看你自己,看见别的男的往我身上贴,你巴不得自己上吧?”
      安武眉眼弯弯地盯着苏辛树,言语挑衅。
      面前的少年一改那副纨绔样子,他冷着脸,站直了,垂眸将安武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收进眼底。
      下一秒,苏辛树弯下腰,扣着安武的腿根将人抱起扛在了肩上。
      “唔……!”
      苏辛树不管安武的挣扎。
      他调查过了,那个叫齐顺的光头男人就住在这儿。
      就像是来过很多遍一样,苏辛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齐顺的家,一脚踹开房门,把安武丢进了洗手间。
      安武摔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被苏辛树掐住脖子被迫扬起了头。
      苏辛树举起花洒,浇在安武脸上。
      “咳咳……!咳咳咳……”
      安武剧烈蹬着腿,然而面前身形健硕的少年纹丝不动。
      苏辛树把花洒扔到一边,压住了安武。
      “他碰了你哪里?这里吗?还是这里?还有这里?脏死了,要我帮你洗一洗吗?”
      安武的手被苏辛树单手捏住压过头顶,他只好不停地扭动身体挣扎着。
      “唔……!滚!你他妈放手!”
      苏辛树勾起唇,双眼红得像血:“不是你自己说的,我巴不得自己来吗?可是我不会诶,要不你教教我?”
      苏辛树的手还在动,碰到某个位置时,安武忍不住颤抖起来,扬起了头。
      但仅一瞬,安武便恢复了神色,他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挤出了更多的泪。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就像条发情的狗,你要是能坦诚一点,说不定我还能可怜可怜你,陪你玩两次。”
      安武抬起腿去蹬苏辛树的胸口,苏辛树却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脚踝压了下去。
      面前的少年突然停下了动作,安武大口喘气,他以为自己的话起了点儿作用,然而下一秒,苏辛树就贴在他耳边,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好啊。”
      苏辛树咧开嘴,笑得疯狂。
      空气里沉默了两秒。
      安武抓起掉在地上的刀,往门口爬去,在被苏辛树握住脚踝扯回去时,安武翻过身,对着苏辛树的脸扎了过去。
      苏辛树微微侧头,左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他知道安武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在安武又一次将刀对准自己时,他直接绕到了侧边,伸手抢了安武的刀,反手刺了回去。
      安武扭腰躲开,背部砰得一声撞到墙上,那把刀就这样直直地擦过他的眼睛扎进了墙里。
      趁苏辛树呼吸的空档,安武跌跌撞撞地奔向了门外。
      苏辛树把刀拔出来,刚走到楼下,他便看见安武开着齐顺的车逃走了。
      苏辛树十分有闲情逸致地擦干了刀上的血和水珠,坐上了他从家开来的安武的车。
      “跑快点儿啊,安武,”苏辛树的面孔扭曲起来,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喷薄而出的欲望,“千万别让我抓住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老鼠抓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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