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我缺个男朋友》伊佑

3、早餐与壁垒

　　被那0点好感度和垃圾桶里悄无声息的判决打击后，林序颓废了整整两天。他试图用“至少我试过了，系统你不能怪我”来说服自己躺平，但鲜红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秒的跳动都在提醒他：时间在流逝，而你毫无进展。

　　【86天12小时47分】

　　宿舍里，张昊一边嚼着薯片一边刷论坛，突然“啧”了一声：“哎林序，快看，物理学院那边刚出的消息，季大神明早六点半照常在东操场晨跑，风雨无阻。啧啧，这毅力，难怪是学神。”

　　林序正对着一本《现代汉语》走神，闻言手指一僵。

　　系统屏幕适时亮起：【目标日常轨迹确认：晨跑习惯稳定。建议接触时机：06:30-06:45，东操场跑道终点休息区。接触方式建议：提供补充能量。成功率预估：1.2%】

　　成功率甚至比上次还低了0.1%。林序盯着那个数字，胸口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

　　“你去送早餐？”张昊凑过来，挤眉弄眼，“可以啊兄弟，有毅力！不过我可提醒你，据说之前有个体育系的猛男，天天陪跑外加送水送毛巾，坚持了一个月，季大神连他名字都没记住。你这小身板……”他上下打量林序，“怕是陪跑都够呛。”

　　林序没理他的调侃，脑子里乱糟糟的。送早餐？确实是最老套、最没新意的追求方式之一。但系统给出的“成功率”虽然低得可怜，好歹不是零。而且，晨跑结束是相对私人的时刻，不像自习室那么安静公开，也许……季霄至少会看一眼？

　　他想起垃圾桶里那封信。至少这次，他递出去的东西，季霄得当面处理。

　　抱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林序调了五个间隔五分钟的闹钟。第二天早上，天还黑着，室友们鼾声正浓，他就像具僵尸一样从床上爬了起来。冷水泼脸，勉强驱散睡意。他蹑手蹑脚溜出宿舍，朝着食堂方向走去。

　　初秋的清晨，寒意已经渗入空气。校园还在沉睡，路灯的光晕在薄雾中显得孤零零的。食堂刚开门，灯光明亮，只有零星几个同样早起的体育生或考研党。林序号到豆浆油条的窗口，要了一份刚出锅的、炸得金黄的油条和一杯滚烫的豆浆。想了想，又绕到奶茶窗口，买了杯全糖加珍珠的热奶茶——论坛某篇分析帖提过，季霄似乎对甜食耐受度一般，但高强度运动后补充糖分总是没错的，而且奶茶……大概更符合“追求者”的刻板印象？

　　他拎着两个袋子，像拎着两颗定时炸弹，走到东操场时，刚好六点二十五分。天色微熹，操场上已经有了不少晨练的身影。林序号在跑道内侧的休息区边缘，目光逡巡，很快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季霄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背心和短裤，正在匀速奔跑。他的步伐稳健，呼吸节奏控制得极好，额发被汗水微微濡湿，紧贴在前额。晨光勾勒出他流畅而不过分贲张的肌肉线条，汗水顺着脖颈滑下，没入锁骨凹陷处。那是一种充满力量感却又极度克制的、专注于自身节奏的美。

　　林序看着，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不只是因为紧张。

　　六点三十二分，季霄完成了最后一圈，速度放缓，走向休息区。他拿起放在长椅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拧开，喝了几口水。整个过程旁若无人，甚至没有朝林序这边看一眼。

　　林序号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他刻意放重了脚步，在距离季霄两三米的地方停下——一个不至于太近冒犯，又能让对方清晰听到他声音的距离。

　　“季学长，早。”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开朗。

　　季霄擦汗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

　　又是那种目光。平静，冷淡，像扫描仪一样掠过林序的脸，手里的袋子，最后落回林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看到”。

　　林序被他看得心头一紧，准备好的说辞差点忘光。他连忙举起手里的袋子：“看你刚跑完，这个……给你当早餐。豆浆油条，还有奶茶。”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甜，奶茶是全糖的。”

　　他说完，屏住呼吸，等待。

　　几秒钟的沉默，长得像一个世纪。操场上其他的声音——脚步声、喘息声、鸟鸣声——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季霄那沉静得可怕的目光。

　　然后，季霄收回目光，继续用毛巾擦拭后颈的汗水，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或犹豫。他既没有伸手来接，也没有开口说“不用”或“谢谢”。

　　他就那么……无视了。

　　仿佛林序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他手里的早餐是空气里微不足道的尘埃。

　　林序举着袋子的手臂开始发酸，脸颊也因窘迫而慢慢涨红。晨跑结束的人陆续经过，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扫过来，像细小的针扎在他背上。

　　“学、学长？”他不死心地，又低声唤了一句。

　　季霄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放下毛巾，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和外套，转身，朝着操场出口的方向走去。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林序一眼，也没有给那两份早餐任何一个眼神。

　　他就这样，干脆利落地，从林序面前走开了。

　　留下林序号在原地，像个被施了定身术的小丑，手里还举着那两份渐渐失去温度的早餐。初升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尴尬和难堪，从脚底一寸寸爬上来，冻结了血液。

　　直到季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操场入口，林序才像被抽干了力气，缓缓放下手臂。豆浆杯外壁凝结的水珠，冰凉地沾湿了他的手心。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袋子。油条已经不那么酥脆了，奶茶的热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真傻。

　　他怎么会觉得，季霄那样的人，会接受一个陌生学弟莫名其妙递上来的早餐？论坛里那些前仆后继的失败案例，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他慢慢走到旁边的垃圾桶边，松开手。

　　“噗通”、“噗通”。

　　豆浆杯和奶茶杯落入桶中，发出沉闷的响声。油条袋子轻一些，飘飘悠悠地落在最上面，金黄色的油渍在白色塑料袋上洇开一小片难看的痕迹。

　　林序在垃圾桶边站了一会儿，直到晨练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将他包围。他搓了搓冰凉的指尖，转身离开。

　　走出操场时，手机震动了。

　　系统提示：【第二次接触完成。目标好感度波动：0 → 0。】

　　【分析：接触时机正确，但方式缺乏新意且存在误判（目标对高糖分饮品偏好低）；宿主表现僵硬，未能有效传达意图；目标反应符合其行为模式（无视）。综合评估：无效接触，且可能略微强化目标对宿主的负面归类（无聊追求者）。】

　　负面归类。无聊追求者。

　　林序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觉得嘴里发苦。

　　他抬起头，望向季霄离开的方向。校园林荫道两旁，梧桐树叶开始泛黄。秋天真的来了。

　　而他这场荒诞的“攻略”，才刚刚开始，就仿佛已经看到了尽头——一堵冰冷坚硬、无法逾越的墙。季霄就在墙的那一边，而他甚至找不到一块可以垫脚的石头。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倒计时无情地更新：

　　【85天23小时11分】

　　时间还在走。墙还在那里。

　　而他，还得继续。

　　林序低下头，慢慢地，一步一步，朝着食堂走去。肚子有点空，刚才的油条和奶茶，他一口都没动。

　　算了，去买个包子吧。至少，得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他还有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