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我缺个男朋友》伊佑

2、笨拙的初试

　　接下来的两天，林序活得像个幽魂。

　　他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摆脱系统：把手机关机锁进抽屉，它会在午夜自动开机，屏幕幽幽亮着，倒计时一秒不差；他借室友的手机试图报警或联系客服，话到嘴边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发不出声音，也打不出那串号码；他甚至跑去校外的手机维修店，想刷机重装系统，老师傅捣鼓半天，抬头看他的眼神像看神经病：“同学，你这手机……没毛病啊？系统干净得很。”

　　干净？林序看着屏幕上那个纹丝不动的短信界面，想笑，眼泪却差点掉下来。

　　他躺在宿舍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缓慢旋转的吊扇叶片，思考着“永久性认知偏差”可能意味着什么。是变成白痴？记忆错乱？还是像科幻片里那样，对世界的认知被彻底扭曲？

　　无论哪种，他都承受不起。

　　第三天傍晚，夕阳把天空烧成一片壮烈的橘红。林序坐在宿舍书桌前，面前摊着系统提供的、关于季霄的庞杂信息。他已经把它们打印出来，厚厚一叠，像某种诡异的调查报告。

　　室友张昊打游戏间歇回头看他一眼，咋舌：“我靠，林序，你真打算追物理学院那位大神啊？这资料搜集得比FBI还全。”

　　林序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纸面上季霄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证件照。照片是死的，但他几乎能想象出真人那双眼里的温度——大概比南极的冰盖还低几度。

　　系统在屏幕上闪烁：【今日推荐接触时机：20:00-21:30，第二教学楼304自习室，目标概率87%。建议携带话题：经典电动力学中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对称性美。备注：此话题对文科生难度极高，不建议深入，仅作开场。】

　　林序盯着那行“对称性美”，嘴角抽搐。他连麦克斯韦方程组有几个公式都搞不清楚。

　　但倒计时已经跳到了【87天05小时22分】。时间不会因为他的恐惧和抗拒而放缓。

　　他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合上资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找什么？”张昊好奇。

　　“信纸。”林序闷声道。既然要开始这荒诞的“攻略”，总得有个开始的样子。直接冲上去讨论物理学？他怕自己先因为露怯而被冻死。写情书吧，虽然老土，但至少安全，隔着距离，能给他一点缓冲。

　　他最终在行李箱夹层里找到一叠印着浅色碎花的信纸，大概是高中时某个女生送的，一直没用。抽出一张，铺在桌面，拧开笔帽，却对着空白纸张发了十分钟的呆。

　　写什么？

　　系统提示过，季霄反感空洞的赞美和程式化的告白，对逻辑漏洞和虚假情感异常敏锐。论坛里那些血泪教训帖也历历在目：某学姐精心准备三个月的情诗被原封不动退回；某学长手抄一百封物理情书被当成垃圾处理……

　　林序抓了抓头发，最终决定……摆烂。

　　不，是“真诚”。既然他此刻满心都是被系统逼迫的烦躁和绝望，那就写这个好了。当然，不能提系统。就写一个新生，对传说中学长突如其来的、无法抑制的……仰慕？好奇？迷恋？

　　他下笔，字迹因为紧张而有些歪扭：

　　“季霄学长：”

　　“你好。冒昧写信，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我是文学院大一新生林序。开学典礼上听到你的发言，后来又在很多地方听到你的名字。大概从那时候起，就忍不住开始注意你。”

　　这句是真的。季霄开学典礼的发言他听了，虽然内容关于学术严谨和探索精神他忘得差不多了，但那人站在台上清冷挺拔的身影和那把质感冷冽的嗓音，确实让人很难不留下印象。

　　“我知道这很唐突，我们甚至没有说过话。但有些感觉来了，好像就是没办法控制。”

　　这句也是真的。被系统绑定的感觉，确实无法控制。

　　“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你的事，又怕贸然接近会让你觉得困扰。所以先写下这封信，如果你觉得厌烦，可以直接扔掉，我保证不会再打扰。”

　　这句半真半假。他当然希望季霄直接扔掉，这样他就能以“被明确拒绝”为由，向系统申请任务失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无论如何，谢谢你抽出时间看这些无聊的文字。”

　　“祝好。”

　　“林序”

　　写完，他通读一遍，脸颊发热。太傻了。太刻意了。季霄那种人，每天收到类似的东西估计能论斤称，这封信混在里面，大概连个水花都溅不起。

　　但这是第一步。他必须迈出去。

　　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塞进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没有用任何带有暧昧色彩的装饰，只在信封正面工整地写下“季霄学长亲启”。

　　晚上七点五十，林序揣着那封信，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炭，磨蹭到了第二教学楼。304自习室灯火通明，里面坐满了低头看书做题的学生，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

　　林序号在门外，透过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靠窗那个位置。

　　季霄果然在。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棉质T恤，微微低头看着摊在桌面上的书，侧脸在日光灯下线条清晰得像雕塑。额前的黑发自然垂落，遮住一点眉眼，却遮不住周身那种沉浸于自我世界的、无声的隔离感。他旁边的座位空着，再旁边的学生也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仿佛他周围有个无形的力场。

　　林序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不只是因为任务，还有某种……面对过于出众且疏离的存在时，本能产生的敬畏和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轻微的吱呀声引来靠门几个学生的抬头，但很快又低下去。季霄没有动，依旧专注地看着书。

　　林序号轻脚轻地走到他旁边的空位。能闻到很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混着一点书页的油墨味。他在空椅子上放下自己的书包，动作尽量轻缓，然后，趁着季霄翻页的间隙，将那个白色的信封，轻轻推到了他摊开的书页边缘。

　　季霄翻页的动作停了。

　　他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那枚突兀出现的白色信封上，停顿了大约两秒。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林序。

　　那是林序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双眼睛。很黑，很沉，像寒潭的水，清晰地映出林序自己有些局促的脸，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打量陌生事物般的平静。

　　林序喉咙发干，扯出一个自认为最无害、最友善的微笑，声音压得极低：“学长，这个……给你。”说完，不等季霄反应，他像是怕被那目光冻伤，迅速收回手，抱起自己的书包，转身快步走出了自习室，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打算在这里自习的借口。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室内安静的光和那道沉静的目光。林序号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完成了。第一次接触。笨拙，尴尬，毫无美感。

　　他摸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系统提示：【初始接触完成。目标好感度波动：0 → 0。】

　　【分析：接触方式过于常规，缺乏新意；内容空洞，未触及目标兴趣点；宿主表现紧张，降低印象分。综合评估：无效接触。】

　　林序苦笑。果然。

　　他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最后看了一眼自习室内。

　　季霄已经重新低下头，看着书。而那枚白色的信封，依旧静静地躺在他书页的边缘，没有打开，也没有被挪开。

　　就像它从未被递出过一样。

　　林序号着墙壁站了一会儿，直到心跳慢慢平复。他转身离开教学楼，走进九月初秋微凉的夜色里。

　　第一步行走了。虽然踉跄，虽然可能毫无作用。

　　但至少，他开始了。

　　而自习室内，季霄在解完一道复杂的积分题后，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信封。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拈起，没有打开，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然后手腕轻轻一扬。

　　白色信封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噗”。

　　像一片羽毛，也像某种无言的判决。

　　季霄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且很快就会忘记的插曲。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