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解构报告》蝶棠

33、工作推荐

　　早餐过后，那种弥漫在房间里的、粘稠又温暖的静谧被打破了。现实的事务像潮水般重新涌来。
　　赵燕确实把昨天积压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但新的安排已经就位。他换上了熨帖的衬衫和西裤，言霁也换上了相对正式的便装。两人一起驱车前往北大。
　　吴皓早就在约定的实验室里等着了，顶着他那标志性的、今天似乎用发胶努力镇压过但依旧桀骜的爆炸头。看到赵燕和言霁一起进来，特别是两人之间那种自然亲近、却又不像以往那样带着火药味或尴尬的氛围，吴皓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我懂”的暧昧笑容。
　　“哟，两位，气色不错啊！”吴皓吹了声口哨，挤眉弄眼，“尤其是赵教授，昨天熬夜做‘实验’了？”
　　言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赵燕则只是淡淡扫了吴皓一眼，后者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正色道：“赵教授，您之前重新安排的演讲，就在今晚，七点开始。流程和材料我都核对过三遍了，保证没问题！”
　　“嗯。”赵燕点点头，开始和吴皓确认最后的细节。言霁也很快进入状态，检查他们要带去的演示样品和设备。
　　工作起来，三人又恢复了高效的搭档模式。赵燕主导全局，言霁负责技术细节和实验安全，吴皓查漏补缺兼打杂。只是偶尔，赵燕会很自然地伸手帮言霁整理一下歪掉的衣领，或者言霁会顺手把赵燕需要的资料递过去，指尖相触时，两人眼神会有短暂的交汇，然后又各自移开，继续工作。
　　这些细微的互动没能逃过吴皓的眼睛。在言霁又一次因为赵燕靠近检查设备而耳根微红时，吴皓终于忍不住，凑到言霁耳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兄弟！你们俩甜蜜我不管，但能不能别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晃悠？挽个手递个水就算了，那眼神拉丝都快拉成毛线团了！考虑下旁观者的感受行不行？！”
　　言霁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用手肘怼了他一下：“胡说什么！赶紧干活！”
　　吴皓夸张地龇牙咧嘴，却也没再多说，只是摇头晃脑地继续整理他的东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歌词依稀是什么“恋爱的酸臭味”……
　　下午的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飞快流逝。晚饭是在学校附近一家干净的餐馆简单解决的。赵燕点菜时，一如既往地倾向清淡营养。吴皓看着满桌的青菜豆腐清蒸鱼，苦着脸抗议：“赵教授，咱们今晚可是要奋战三小时啊！不给点硬菜补充能量？”
　　“这些就是硬菜。”赵燕面不改色，给言霁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又看了一眼吴皓，“你最近熬夜也多，吃清淡点对你有好处。”
　　吴皓哀嚎一声，但在赵燕平静的注视下，还是乖乖拿起了筷子。言霁看着吴皓吃瘪的样子，偷偷笑了笑，被赵燕在桌下轻轻握了一下手。
　　晚上七点，演讲准时开始。这次的场地比上次小一些，但听众更专业，大多是相关领域的研究生、青年教师和业内同行。主题也更加深入，聚焦于他们这段时间合作的具体成果——“动态化学系统在智能空间界面中的响应与调控”。
　　依旧是三人合作的模式。赵燕的演讲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复杂的跨学科概念阐述得深入浅出。言霁和吴皓的现场实验演示则是点睛之笔，几个精心设计的、可视性极强的化学响应实验，完美印证了理论，引来阵阵低呼和专注的注视。
　　三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体力也是巨大消耗。当最后一页PPT翻过，掌声响起时，言霁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嗓子也有些干哑。但看着台下那些赞同、思考、甚至带着兴奋的目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再次充盈胸膛。
　　他们做到了。又一次。
　　散场后，处理完收尾工作，走出教学楼，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疲惫。吴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累死小爷了！不行，我得回去补觉，明天还有数据要处理。” 他朝言霁和赵燕挥挥手，又眨了眨眼，“你俩……也早点‘休息’哈！”
　　说完，不等言霁反应，就溜之大吉。
　　言霁无奈地摇摇头，看向身边的赵燕。赵燕脸上也有淡淡的倦色，但眼神依然清明。他没有立刻提议回家，而是说：“在校园里走走？”
　　夜晚的北大校园别有一番静谧之美。路灯在梧桐枝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未名湖面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两人并肩漫步，脚步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经历了白天紧张的筹备和晚上成功的演讲，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走了好一会儿，赵燕才再次开口，语气平静，却抛出了一个让言霁瞬间清醒的重磅消息：
　　“有个安排，想跟你商量。”
　　言霁心头一跳，侧头看他：“什么安排？”
　　“关于你接下来的发展。”赵燕停下脚步，面对着他，路灯的光在他深邃的眼里跳跃，“你的能力，不止于做一个优秀的学生或项目助理。北大这边，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和化学院一直有联合培养和跨学科研究的传统。我最近在推动一个更深入的、聚焦于‘材料化学与可持续人居环境’的长期项目，需要核心研究人员。”
　　言霁的心跳开始加速，一个模糊又惊人的猜想浮上心头。
　　赵燕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说下去，每个字都清晰而沉稳：“我想推荐你，以教师加入这个项目，同时兼任助教。身份上，算是我的同事。”
　　同事？！
　　言霁脑子里“轰”的一声。进入北大？当赵燕的同事？教师？助教？
　　这比他之前做交换生、当临时助教，又跨越了巨大的一步！几乎是把他直接纳入了北大的正式学术体系，还是以如此高的起点！
　　“我……我能行吗？”言霁第一反应是不自信。北大，中国学术的顶尖殿堂，他一个蓉城普通高校出来的本科生（虽然交换过），真的够格吗？而且，这背后，赵燕到底动用了多少关系和资源？
　　“你的学术潜力、实践能力和对交叉学科的理解，已经通过之前的项目和今天的演讲证明了。”赵燕的语气不容置疑，“项目需要的是真正有想法、能动手、敢创新的人，而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至于程序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言霁：“关键是你自己想不想。想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做你喜欢的研究，把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变成现实？想不想……有一个更广阔、更稳定的平台？”
　　夜风吹过，带来湖水的湿意和草木的清香。言霁看着赵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的脸，想起自己那些藏在冰箱暗格里的“私货”样品，想起在简陋实验室里被炸一脸黑的兴奋，想起站在北大讲台上时的紧张与自豪，想起这半年来与赵燕纠缠不清又日渐紧密的羁绊……
　　留在这里。和赵燕成为同事。继续深入他热爱的化学，探索与空间设计结合的无限可能。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他几乎无法拒绝。
　　可是……这也意味着，他将更深地卷入赵燕的世界，被贴上“赵燕的人”这个标签。他们的关系，将不仅仅是私人层面的纠葛，还会叠加更复杂的学术和工作关联。
　　“我……”言霁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发干。狂喜、忐忑、野心、顾虑……各种情绪在他心里翻滚。
　　赵燕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有无限的耐心。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悠长地回荡在夜空。
　　十点了。他们还没有回去。
　　而一个可能改变言霁未来轨迹的重大选择，就这样在未名湖畔的夜色里，被赵燕以一种近乎“安排”的方式，轻轻推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