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心里暖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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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突如其来的心梗，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言霁一直埋头狂奔、无视一切透支的年轻生命。也劈开了他和赵燕之间，那层由尴尬、抗拒、戏谑和不可言说的吸引所构成的、摇摇欲坠的隔膜。
病床前无声的握手与凝视，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议起点。
言霁不再试图用炸毛和逃跑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当死亡阴影如此贴近地掠过，那些纠结于“直男”、“变态”、“掌控”的喧嚣，忽然变得苍白而遥远。他躺在那里，脆弱、无力，连呼吸都需要小心，而赵燕红着眼睛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那温度真实得烫人。
他认了。至少在这一刻，他需要这份烫人的真实。
出院后，赵燕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全面接管了言霁的生活。那套曾经被言霁视为“牢笼”的公寓，现在成了他必须遵守的“康复中心”。
辛辣刺激的食物被彻底禁止。赵燕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擅长药膳的厨师，每天变着花样地炖汤、煮粥、做清淡而营养均衡的菜肴。言霁起初抗议，被赵燕一个平静的眼神扫过，想起医生“再胡吃海喝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的警告，只能蔫蔫地闭嘴，小口小口喝那些在他看来“寡淡无味”的补汤。
酒更是想都别想。连含酒精的饮料都被清理出了冰箱。
赵燕的工作似乎做了调整，大部分时间都在蓉城远程处理。他的笔记本电脑常常摆在公寓的餐桌上或客厅茶几上，而他本人，则端着碗，坐在言霁旁边。
“张嘴。”赵燕用勺子舀起温度刚好的山药排骨粥，递到言霁嘴边。
言霁有些别扭，想自己来：“我又不是手断了……”
“医生说你前期需要绝对静养，减少不必要的能量消耗。”赵燕语气平淡，勺子却稳稳地停在原地，“或者，你想我换种方式喂？”
言霁立刻想到某些电视剧里狗血的喂药画面，脸一热，赶紧张嘴吞下。粥熬得软糯香甜，排骨的鲜味完全融入了米粒中。确实……不难吃。
于是，公寓里经常出现这样一幕：赵燕一边对着电脑屏幕开视频会议，或处理复杂的空间设计图纸，手指在触摸板上飞快滑动，一边还能精准地趁会议间隙或绘图停顿的空档，将下一口食物或温水递到言霁唇边。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言霁从最初的窘迫，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甚至有点习惯。他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偷偷看赵燕专注工作的侧脸，看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看他快速敲击键盘的手指，看他偶尔瞥向自己时，眼底那抹迅速敛去的、确认般的微光。
感觉自己快被养废了。也快被养胖了。
关于学业和毕业，赵燕也处理得雷厉风行。言霁的毕业论文和答辩材料，在他倒下前就已经完成了大半，质量过硬。学院考虑到他突发重病的特殊情况（“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过劳性心肌损伤”，诊断书上这么写），加上赵燕通过一些渠道的沟通，他的答辩被特事特办，几位评审老师看了他的材料和之前的成果（包括北京那次成功的演示），一致给出了“优秀”。
甚至，有老教授在评语里不无惋惜地写道：“该生天赋与努力俱佳，然年轻不知节制，透支过甚。望经此一劫，能爱惜羽毛，来日方长。”
言霁看着那句“爱惜羽毛”，心里五味杂陈。他这只野惯了、差点把自己折腾死的鸟，如今是真的被捡回来，小心地圈养起来了。
北京那边的项目，言霁自然是无法继续了。吴皓在赵燕的远程指导和言霁偶尔的精神支持下（主要是通过视频电话骂他“别又搞炸了”），居然磕磕绊绊地扛起了大部分后续工作。
“兄弟你放心养着！这边有我呢！就是赵教授盯得太紧，比我导师还可怕！”视频里，吴皓的爆炸头似乎收敛了一些，但眼里的光依旧旺盛。
毕业照拍摄那天，言霁还处于严格静养期，医生明令禁止外出劳累。于是，他的毕业照，是后期P上去的。
当言霁拿到毕业证书（上面印的是大一拍的，言霁很喜欢当时的神经劲，至少比现在好）和那张珍贵的、记录着他大学四年（虽然最后半年在医院和公寓）终结的照片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照片上，同学们穿着学士服，笑容灿烂，背景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而他，言霁，被P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像素有点模糊，表情是直接从某张旧证件照上抠下来的，僵硬、呆滞，脸色还被P得过分红润健康，和周围那些鲜活的面孔格格不入，像个误入的、粗制滥造的纸板人。
“好丑好丑啊！！！”言霁举着照片，对着正在给他削苹果的赵燕哀嚎，“这谁P的？技术太烂了吧！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赵燕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语气很正经：“能留下记录就好。健康最重要。”
言霁瞪他，一把抢回照片，又看了看，还是觉得惨不忍睹，但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了文件夹里。再怎么丑，也是他的大学毕业照啊。
半年。医生建议至少全休半年。
言霁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突然被按下这么漫长的暂停键。每天的活动范围基本限于公寓，最大的运动量是在赵燕监督下的、极其缓慢的散步。他闲得发慌，手痒得厉害，看着赵燕给他准备的那些化学期刊和前沿论文，脑子里无数想法咕嘟咕嘟冒泡，却只能看，不能动手。
赵燕似乎看出了他的焦躁。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高级的分子模型软件，装在他的电脑上。“不能做实验，可以先模拟。把你想合成的那些‘宝贝’的结构，先建出来看看。”
言霁如获至宝，立刻沉浸进去。于是，公寓里又多了一景：赵燕在一旁工作或看书，言霁就在另一边对着电脑屏幕，搭建着奇形怪状的分子和晶体结构模型，嘴里还念念有词，时而兴奋，时而皱眉。
偶尔，赵燕会走过来，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结构，指出某个键角可能不合理，或者某个空间位阻被忽略了。言霁起初会不服气地争论，但往往很快就会发现赵燕是对的。
“你怎么懂这么多？”言霁忍不住问。
赵燕站在他椅背后，手自然地搭在椅背上，俯身看着屏幕，呼吸近得拂过言霁耳廓：“空间感，是相通的。你的微观世界，我的宏观世界。”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弄明白。”
言霁心跳漏了一拍，耳朵尖发热，假装没听见后半句，把注意力强行拉回屏幕。
日子就这样，在清淡的饮食、规律的作息、赵燕无微不至的“喂养”和监管、以及隔着屏幕对化学世界的无限遐想中，缓慢流淌。
言霁确实被养胖了一点，脸上有了些血色，不再是病后那种吓人的苍白消瘦。但更明显的变化是，他那股时刻准备炸毛的劲儿，似乎被这长达半年的、温水煮青蛙般的“圈养”，磨平了不少棱角。不是消失，而是沉淀了，裹上了一层名为“赵燕”的、柔软而坚韧的外壳。
他依然会对着P丑的毕业照跳脚，依然会馋火锅烧烤馋得流口水，依然会在梦里合成出惊世骇俗的新材料。
只是，当他从那些激烈的梦境或焦躁的思绪中醒来，一转头，总能看见赵燕在身边——或在工作，或在看书，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经让他觉得如蛇般盘旋、充满掌控欲的眼睛，如今在晨光或灯下，沉淀着一种令他安心的、沉稳的暖意。
然后，赵燕会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摸摸他的额头，或者只是握住他的手。
“怎么了？”赵燕会问，声音低沉而温和。
言霁会摇摇头，或者咕哝一句“没事”，然后反手，更紧地握住那只温暖干燥的手。
心口的伤疤还在，偶尔阴雨天会闷闷地疼。
但心里某个空了很久、晃荡了很久的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填满了。
虽然填进去的那个“东西”，是个名叫赵燕的、让他一辈子都搞不懂的、甜蜜又头疼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心里暖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