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解构报告》蝶棠

2、诡异的他

　　好不容易熬到行程结束，言霁归心似箭，只想立刻马上拥抱他那些亲爱的瓶瓶罐罐。去机场的路上，他还在心里默念蒸馏装置的组装要点。
　　换登机牌，过安检，找到登机口——一切顺利。他戴上降噪耳机，把世界隔绝在外，昏昏欲睡。
　　直到……旁边空位坐下来一个人。
　　一种莫名的、令人不安的熟悉感袭来。言霁勉强掀开眼皮一条缝。
　　浅灰色西装。笔挺的裤线。再往上，是一张含着笑意的、堪称耀眼的脸。正是南锣鼓巷那个“神经病哥哥”！
　　言霁“嚯”地坐直，耳机都掉了半边：“你……？！”
　　“好巧。”男人笑得无比自然，仿佛真是偶遇，“又见面了，言霁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言霁汗毛倒竖。
　　“你学生证掉店里了，我妹妹捡到的。”男人晃了晃手里一个小蓝本，正是言霁遍寻不着的那个！“本想追出来还你，你没影了。正好，物归原主。”他把学生证递过来。
　　言霁一把抢回，警惕地瞪着他：“那你为什么也在这航班？别说又是巧合！”
　　“哦，我去蓉城。”男人调整了一下坐姿，优雅地交叠起长腿，“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燕。燕子的燕。”
　　赵燕？一个男人叫这么……秀气的名字？但不得不承认，这名字配他那张脸，确实有种奇特的和谐。耀眼，是真耀眼，但此刻在言霁眼里，这耀眼只代表着变态和麻烦！
　　“我管你叫赵燕还是赵乌鸦！”言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离我远点！我对你们兄妹都没兴趣了！”
　　“别误会，”赵燕笑得更深了，那双桃花眼弯起来，“我妹妹对你没兴趣。是我对你有兴趣。”
　　“……哈？！”言霁往后缩，恨不得嵌进飞机舱壁里。
　　“说实话，在南锣鼓巷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有种特别的感觉。”赵燕的声音不紧不慢，穿透飞机的引擎轰鸣，清晰钻进言霁耳朵里，“很熟悉，很……命中注定。我后来想了很久，或许，我们上辈子有过什么特别的渊源，比如……订过娃娃亲？”
　　言霁的瞳孔地震了。他张大嘴，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药不能停你知道吗！我建议你挂号精神科，我们学校附属医院那个王主任看这个挺厉害的……”
　　“或者，用这辈子的说法，”赵燕无视他的炸毛，自顾自继续说下去，眼神专注得可怕，“一见钟情？”
　　“钟你个头！”言霁真的要疯了，声音没控制住，引来前座乘客回头张望。他赶紧捂住嘴，从指缝里挤出气音：“大哥，叔叔！我求你了，我才大二！我的人生理想是合成一种全新超导材料或者至少弄出个炫酷的荧光染料！不是跟一个疑似有妄想症的陌生男人讨论上辈子这辈子！你看起来人模狗样年纪也不小了吧？没自己的家庭事业吗？缠着我干嘛？！”
　　“二十八，不算太老吧？”赵燕竟然认真回答了，还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前单身，致力于空间设计与理论研究。家庭……暂时没有。所以，很有空。”
　　“我没空！”言霁恨不得捶胸顿足，“我要回去做实验！我的乙酸乙酯在呼唤我！我的层析柱需要抚慰！”
　　“化学啊，很有意思。”赵燕点点头，居然接上了话茬，“微观世界的结构美学，与宏观空间的设计哲学，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我们可以深入交流……”
　　“谁要跟你交流！”言霁彻底抓狂，手舞足蹈地比划，“停止！Stop！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不适！我要叫空乘了！”
　　他猛地按下呼叫铃。
　　一位面容姣好的空姐很快走来，微笑着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言霁如见救星，指着赵燕，语速飞快：“他！我不认识他！他一直骚扰我！跟我说一些奇怪的话！什么上辈子娃娃亲一见钟情！麻烦你让他换个座位或者让他闭嘴！谢谢！”
　　空姐训练有素的笑容不变，目光在炸毛的言霁和优雅含笑的赵燕之间转了转，显然更倾向于相信后者是个正常人。但她还是客气地对赵燕说：“先生，如果这位先生确实感到困扰，请您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其他乘客休息，可以吗？”
　　赵燕非常好脾气地点头，对空姐说：“抱歉，是我太热情，吓到我这位……朋友了。我会注意的。”说完，还对着言霁露出一个“我听话吧”的无辜表情。
　　空姐又安抚了言霁两句，这才离开。
　　言霁看着赵燕那副故作乖顺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但好歹，世界清静了。赵燕果然没再说话，只是拿出平板电脑看着什么，偶尔瞥向言霁的眼神，依旧带着那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兴趣和笑意。
　　煎熬的两个多小时航程。飞机着陆的刹那，言霁几乎是弹射起来，抢在所有人之前冲到舱门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变态！立刻！马上！
　　挤出廊桥，他一路小跑，仿佛身后有鬼在追。直到冲进地铁站，混入嘈杂的人群，他才扶着柱子大口喘气，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赵燕……呸呸呸！晦气名字！”他对着空气啐了一口，随即又雀跃起来，“滚蛋吧变态！老子要回去拥抱我的化学宝贝儿们了！北京玩的每一天都想死它们了！师兄师弟们，你们亲爱的、疯癫的言霁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