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食堂征服无限流》浮云疏影

5、怨灵教学楼5

　　许文山消失在黑暗里，已经过去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实际上，可能只有五分钟。

　　那五分钟里，厨房内的三个人像被冻住的雕像。林晚站在边界处，手里还握着那把菜刀，刀柄被汗浸得湿滑粘腻。她盯着走廊尽头那片重新被浓稠黑暗占据的区域，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声响——只有水磨石地面偶尔传来的、不知是真实还是幻听的滴水声。

　　滴答。

　　滴答。

　　缓慢，规律，像是那具湿漉漉的身体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正持续不断地渗出水来，渗进这栋楼的骨髓里。

　　“他……走了吗？”孙倩的声音小得像蚊蚋，她从陈诺身后探出半张惨白的脸，眼睛瞪得圆圆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恐惧。

　　陈诺没回答。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本教案，封面沾了灰，他用力拍打，指尖有些抖。刚才许文山出现时，他下意识地把教案抱在胸口，像举着一面脆弱却唯一的盾牌。此刻盾牌还在，但他清楚，那盾牌挡不住铁链，也挡不住那道深紫色的勒痕带来的死亡暗示。

　　“没走远。”林晚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在看着。”

　　她说不清为什么有这种直觉。也许是因为空气里那股湿冷粘腻的气息并没有随着脚步声远去而消散，反而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拢。也许是因为厨房空间边缘那道无形的墙，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压迫感。

　　就像被什么东西……隔着毛玻璃，长久地、沉默地窥视着。

　　赵大勇和周明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两人从走廊另一头狂奔而来，脚步声杂乱沉重。赵大勇冲在最前面，他手里那根生锈水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左臂上一道从手肘延伸到手腕的狰狞抓痕，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正汩汩往外渗着黑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留下断续的暗痕。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怒的。

　　周明紧随其后，比他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件质感不错的POLO衫领口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脖子上有几道紫黑色的、深深凹陷的指印，像是被什么力量巨大无比的东西死死掐过。他呼吸粗重，脸色发白，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眼神里惯有的冷静算计被一种后知后觉的惊悸取代。

　　“妈的……那鬼东西……”赵大勇一头撞进厨房空间，几乎是砸在青砖地上，瘫坐下来，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瞬间湿透了背心。

　　周明踉跄跟进，反手想把教室门关上，但门板已经碎裂大半，只能象征性地掩上。他背靠着残破的门板滑坐下来，剧烈咳嗽，每咳一声，脖子上的指印颜色就更深一分。

　　“你们遇到什么了？”陈诺赶紧过去，想查看赵大勇的伤势，但看到那翻卷的皮肉和诡异的黑红色血液，手僵在半空。

　　“影子……很多影子……”周明喘着气，声音嘶哑，“不像孩子……更高，更瘦，穿着像是……老师？或者校工？”他说到“老师”两个字时，声音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他们力气大得离谱……没有实体，但抓住你的时候，像冰钳子……”

　　“赵大哥这伤……”孙倩吓得捂住嘴。

　　“一个穿中山装的老鬼抓的！”赵大勇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话，“看着干瘦，力气比老子还大！水管砸上去跟砸棉花一样！要不是周哥用不知道从哪捡的破铃铛晃了一下，老子这条胳膊就没了！”

　　林晚已经转身回到灶台边。她从墙角一个陶瓮里舀出清水，又从窗台那盆野葱旁，找到一小丛贴着墙根生长的、不起眼的绿叶植物——叶片卵圆形，茎秆匍匐，是马齿苋，野外常见的草药，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之效。她扯了几把，用清水快速冲洗，放在案板上，用刀背用力捣烂，直至变成粘稠的绿糊。

　　“你干嘛？！”赵大勇看见林晚端着那碗绿糊走过来，本能地想抽回受伤的手臂。

　　“止血，防止感染恶化。”林晚声音平静，手下没停，“这里的伤，感染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不想废了胳膊就别动。”

　　绿糊敷上去的瞬间，赵大勇倒抽一口凉气，肌肉瞬间绷紧。那绿糊触感冰凉，带着一股奇特的青草腥气，但紧接着，伤口处火烧火燎的剧痛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变成一种麻木的凉意。更诡异的是，原本汩汩外渗的黑红色血液，渗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颜色似乎也变浅了一点。

　　周明见状，自己接过一些绿糊，小心地涂抹在脖子上的紫黑色指印处。指印处皮肤滚烫，触碰时有种被冻伤的刺痛感，绿糊敷上后，那股灼热刺痛也稍稍缓解。

　　“那些‘老师’没追来？”陈诺紧张地看向门外，侧耳倾听。

　　“没。”赵大勇喘匀了气，脸色依旧难看，但疼痛缓解让他能连贯说话，“我们逃到二楼楼梯口时，他们突然就停了……像被什么东西叫走了，齐刷刷转向三楼方向。”

　　“是许文山。”林晚清洗着刀上的草药残渣，水流冲刷过刀锋，“刚才那个拖铁链的，是这栋楼的‘管理者’。他出现后，那些学生幽灵就老实了。你们遇到的老师幽灵，应该也归他管。”

　　周明的眼神闪烁起来，即使惊魂未定，他分析局势的本能仍在：“管理者……也就是说，他是这个副本的‘BOSS’之一？你和他接触了？他为什么不攻击你？还……”他看了一眼厨房外安静蜷缩的那七个学生幽灵，“还允许你做这些？”

　　林晚指了指灶台上那口还残留着食物气息的铁锅，又指了指青砖地上那排小物件。

　　“因为我没违反他的‘规矩’。”她说，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此地不得喧哗’。我刚才做饭，没发出大的噪音。那些孩子来吃饭，也很安静。我的行为，在维持这里的‘秩序’。”

　　“规矩……”陈诺喃喃重复，眼神亮了一下，“所以他不是纯粹的、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他还在维持某种……秩序？就像他生前作为教导主任一样？”

　　“死人维持的秩序，也是秩序。”林晚把刀插回刀架，转身看向走廊深处，“而且他脖子上的勒痕——你们看清楚了吗？边缘有抓挠的痕迹。”

　　孙倩小声问：“那……那是怎么来的？”

　　“自己勒的。”林晚说，“大概率是上吊自杀。勒痕边缘那些细小的、向内的抓痕，是窒息时本能的反抗痕迹。但他还是死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一个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并且死后三十年还在执着于‘维持秩序’的人，他的执念，会比那些单纯饥饿的孩子，深重得多。”

　　厨房里安静下来。

　　只有灶膛里残余的炭火偶尔噼啪轻响，赵大勇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那永恒不变的、浓稠的黑暗。

　　周明靠在墙上，脖子上敷着绿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锐利，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像在高速计算着什么。赵大勇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开始凝结的绿色药膏，神色复杂，暴躁之下，似乎也有一丝后怕和茫然。孙倩抱着膝盖，看看林晚，又看看外面安静的学生幽灵，不知道在想什么。陈诺则一直看着林晚——看着她沾着草药汁和面粉的手指，看着她平静却异常坚定的侧脸。

　　“那现在怎么办？”赵大勇哑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外面有学生鬼，有老师鬼，还有个上吊的管理员鬼……我们就窝在这个小厨房里等天亮？这玩意能挡住所有东西？”他指了指无形的边界，显然不那么放心。

　　“任务要求存活到黎明，还剩……”周明抬腕看表，表针依旧停在十二点，但他根据体感和之前的事件估算，“应该还有至少三四个小时。这里暂时安全，但门坏了，而且厨房范围有限。如果那些东西从窗户或者别的途径绕进来，或者那个许文山改变主意……”

　　他说得有理。

　　林晚也在想这个问题。许文山只是“默许”，不是“盟友”，更不是“保护者”。这种默许建立在她的行为符合对方“规矩”的前提下，脆弱且不确定。如果那些饥饿的幽灵——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再次失控，或者数量更多，厨房这点范围未必挡得住。如果许文山认为她的存在打破了某种更重要的“平衡”……

　　不能只依靠暂时的安全。

　　得让许文山真正地、至少在这个副本里，站到他们这边。

　　或者说，得让他认为，维持食堂的存在，符合他更深层的“秩序”需求，甚至能帮助他完成某种他自身无法达成的……执念。

　　“我要再和他谈一次。”林晚说。

　　“你疯了？！”赵大勇差点跳起来，扯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刚才那是他心情好没杀你！你没看见他那样子？没听见那铁链声？那根本就不是能谈的玩意儿！”

　　“刚才他没动手，是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林晚走到灶台边，开始检查剩余的、少得可怜的食材，“现在，我需要做一件更‘对’的事。”

　　“什么？”

　　“给他也做顿饭。”

　　陈诺倒吸一口凉气：“给他？那个上吊的……他需要吃饭吗？他还能吃吗？”

　　“上吊的人，生前最缺什么？”林晚打断他，手指在有限的食材里翻找，“缺一口气。缺一份理解。缺一个能让他稍微放下脖子上那根绳子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