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食堂征服无限流》浮云疏影

4、怨灵教学楼4

　　那颗弹珠是儿童玩的那种，里面有彩色螺旋花纹。只是这颗弹珠表面布满划痕，正中间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缝，像是被狠狠摔过。

　　男孩幽灵指了指弹珠，又指了指空碗，然后慢慢后退，退到同伴中间，重新蹲下，恢复了那种安静的、等待的姿态。

　　【完成首次交易】
　　【获得“饭票”：记忆的凝结物（破损的玻璃弹珠）】
　　【物品描述：一个小男孩最珍视的玩具，曾陪他度过无数个课间。里面封存着一段关于“在操场上第一次赢到弹珠”的纯粹快乐记忆。】
　　【可兑换系统能量：5点】
　　【温馨提示：收集此类物品，有助于了解副本背景，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林晚脑海中响起。

　　她弯腰，捡起那颗弹珠。玻璃入手冰凉，但在她指尖触碰到那道裂缝的瞬间，一段模糊却鲜活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脑海——

　　阳光很好的下午，水泥操场被晒得发烫，光线下灰尘飞舞。

　　小男孩蹲在地上，眯起一只眼睛，拇指和食指捏着一颗弹珠，瞄准地上另一颗。

　　“啪！”

　　清脆的撞击声。对方的弹珠被撞得飞出去老远，在阳光里划出一道彩色的弧线。

　　“我赢了！”小男孩跳起来，脏兮兮的小脸上笑出一口豁牙。他珍重地捡起那颗赢来的弹珠，对着太阳举高，眯着眼看。弹珠里的彩色螺旋在炽烈的光线下旋转、流淌，像一个小小的、完整的、瑰丽的宇宙。

　　画面碎了。

　　林晚攥紧弹珠，看向那个男孩幽灵。他安静地蹲在同伴中，阴影下的脸似乎……没那么空洞了。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幽光仿佛温和了一点点。

　　“他们不是要伤害我们。”陈诺走到林晚身边，声音很轻，带着恍然，“他们只是……饿。”

　　孙倩这会儿也不那么怕了。她小心翼翼地从陈诺身后探头，看着边界外那些安静下来的影子：“那个弹珠……他是在付饭钱？”

　　“好像是。”林晚转身回到灶台边，重新盛了一碗面，“小福，这种‘饭票’，除了兑换系统能量，还能做什么？”

　　“核心货币！”小福绕着新盛的面碗转圈，电子音雀跃，“可以兑换基础食材补充、扩展厨房空间、解锁新厨具或功能模块。更重要的是，宿主，这些‘记忆的凝结物’是了解这个副本、这些亡灵执念的关键碎片。收集它们，完成隐藏任务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哦！”

　　林晚点头。她端着第二碗面走到边界，再次放下。

　　这次是个女孩幽灵上前。她比男孩更瘦小，羊角辫散乱，吃得更慢，每一口都像用尽全身力气去感受。吃完后，她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枚褪色的、塑料草莓发卡，放在碗边。

　　【获得“饭票”：记忆的凝结物（褪色的草莓发卡）】
　　【物品描述：生日时妈妈送的礼物，戴着它被老师夸过“真好看”。里面封存着一段关于“被温柔抚摸头发”的温暖触觉记忆。】

　　第三碗，换来半截铅笔头，记忆是“第一次写出自己名字的骄傲”。

　　第四碗，换来一片干枯的、被压得平整的银杏叶，记忆是“秋天和最好的朋友一起捡落叶”。

　　……

　　林晚煮了七碗面。四颗月光菇用完了，面粉也用掉大半。最后一份，她兑了点水，煮了点纯粹的面糊，撒上最后一点葱花，给一个一直躲在最后面、最瘦小的幽灵孩子。

　　那孩子怯怯地吃完，放下一样东西。

　　是一颗乳牙。

　　小小的，微微发黄。

　　【获得“饭票”：记忆的凝结物（脱落的乳牙）】
　　【物品描述：第一次换牙时掉下来的，小心翼翼地收在铁盒里，等待牙仙。里面封存着一段关于“长大”的幼稚期待和甜蜜忐忑。】

　　七个小物件，在厨房青砖地面的边缘排成一排。

　　玻璃弹珠，草莓发卡，铅笔头，银杏叶，乳牙，另外还有一块磨圆的彩色小石头，一张皱巴巴的糖纸。

　　七个幽灵学生，静静地坐在边界外，彼此挨着，不再有攻击性，甚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脸上依然笼罩着阴影，但那种疯狂的、撕裂般的饥饿气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近乎疲惫的平静，像跑完漫漫长路后，终于可以停下来喘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倩喃喃道，她甚至试探着往前走了半步，靠近边界，仔细观察那些幽灵。

　　陈诺蹲下身，仔细看那些幽灵学生身上的校服：“这种宽肩窄腰的剪裁，这个样式的徽章……是我爷爷老照片里那种，至少是三十年前的旧式校服了。”

　　“三十年？”林晚擦着刀，看向窗外浓稠的黑暗，“所以他们在这里游荡了三十年？一直……饿着？”

　　“那个可选任务。”陈诺站起来，脸色凝重，“‘查明三年级二班的真相’。这些孩子，很可能就是三年级二班的学生。他们的执念，就是饥饿，和……当年的真相。”

　　话音未落。

　　走廊深处，传来新的声音。

　　不是哭声。

　　不是孩童的呜咽。

　　是沉重的、每一步都仿佛粘着水液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伴随着铁链拖曳过水磨石地面的、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那声音不快，但稳定，一步一步，从走廊尽头的黑暗里，由远及近。

　　刚平静下来的七个幽灵学生，忽然齐齐颤抖起来！

　　他们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缩成一团，拼命往墙角挤，哪怕那里已经没空间。最早那个男孩幽灵甚至用手抱住了头，把脸埋进膝盖，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有、有别的……更可怕的东西来了……”孙倩牙齿打颤，刚鼓起的一点勇气瞬间溃散。

　　陈诺脸色煞白，下意识挡在林晚和孙倩身前，尽管他自己也在发抖。

　　林晚握紧菜刀，刀刃上还沾着一点面汤。她看向声音来源。

　　走廊尽头的黑暗里，一个高大的、佝偻的轮廓，缓缓浮现。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用尽力气，又像拖着千斤重负。身形瘦削，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旧式中山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右手拖曳着一条锈迹斑斑、有孩童手臂粗细的铁链，链子另一端隐没在他身后的黑暗里。

　　最刺眼的，是他脖颈上那道痕迹。

　　深紫色，近乎黑色，肿胀地环绕着整个脖颈，像一条丑陋的、死死嵌入皮肉的巨蟒。勒痕边缘皮肤破裂，露出下面更深的颜色，还有几道细微的、向内抓挠的痕迹——像是临死前徒劳挣扎时，自己指甲留下的。

　　他走到有光的地方，停下。

　　头顶闪烁的惨白灯光照出他的脸：四十多岁，面容枯槁，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眼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翳，几乎看不清瞳孔。他面无表情，或者说，所有的表情都已经被漫长的痛苦磨平，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麻木。

　　他先是扫了一眼挤在墙角、抖成一团的七个幽灵学生。

　　那些孩子抖得更厉害了，连呜咽都不敢发出。

　　然后，他慢慢转过头。

　　看向厨房里的林晚。

　　看向她手里还沾着面汤的刀。

　　看向灶台上那口余温未散、依然散发着淡淡食物气息的黑铁锅。

　　最后，目光落在青砖地上，那排小小的、可怜的“饭票”上。

　　玻璃弹珠，草莓发卡，铅笔头，银杏叶，乳牙，小石头，糖纸。

　　他看了很久。

　　久到林晚以为下一秒，那沉重的铁链就会呼啸着砸破无形的墙，砸碎她的灶台。

　　但他没有。

　　他只是抬起枯瘦如柴、指节粗大的手，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滑落少许的眼镜，动作缓慢而僵硬。

　　然后，嘶哑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互相碾压，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

　　“此、地……”

　　“不、得……”

　　“喧、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叶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死气。

　　说完这三个词，他不再看林晚，也不再看那些幽灵学生，缓缓转过身，拖着那条沉重的铁链，一步一步，重新走回走廊深处的黑暗。

　　脚步声远去，铁链声渐消。

　　幽灵学生们慢慢停止颤抖，但依然缩在墙角，不敢动弹，也不敢看厨房这边。

　　厨房里一片死寂。

　　直到小福的电子音，小心翼翼地在林晚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副本管理者（精英单位）‘许文山’的初步默许】
　　【安全区范围扩展：当前食堂空间（10平方米）及门外三米走廊区域】
　　【在该范围内，禁止任何形式的物理伤害、精神攻击及恶性干扰】
　　【恭喜宿主，您获得了第一块受规则保护的‘地盘’。请继续努力经营。】

　　林晚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厨师服，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她走到边界，看着那些还在瑟瑟发抖的幽灵学生，看着走廊尽头那片吞噬了那个高大背影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然后她弯腰，捡起地上那排小物件。

　　玻璃弹珠在她掌心滚动，那道裂缝硌着皮肤。

　　“他们付了饭钱。”她对陈诺和孙倩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所以，在天亮之前，我们得让他们都吃饱。让他们……安心。”

　　陈诺沉默了片刻，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教案，用力拍掉上面的灰尘，紧紧抱在胸前。

　　“怎么才能让他们吃饱？”他问，声音还有些不稳，但眼神已经坚定下来。

　　林晚望向走廊两侧那些紧闭的、深黄色的教室门，目光最终落在某个方向。

　　“先从‘三年级二班’的教室开始。”

　　她握紧那颗带着裂缝的弹珠，掌心传来细微的、属于另一个孩童的、早已冰凉的欢欣。

　　“我们得知道，他们为什么饿。”

　　“我们得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窗外的黑暗依然浓稠如墨，仿佛永恒。

　　但厨房里的灶火，还在安静地燃烧着。

　　蓝白色的光焰稳定而温暖，映照着青砖、铁锅、和案板上残留的面粉。

　　暖黄的光晕漫过无形的边界，在走廊冰冷污秽的水磨石地面上，染出一小片柔和的、坚定的橙黄。

　　像无尽寒夜里，第一盏被亲手点燃、并决定要守护下去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