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商杭

7、分班

　　周四，月考成绩出来了，同一张表上也注明了分班情况。

　　“卧槽！”看完成绩的李付豪飞奔向楚燚，像只赶着回巢的小燕子，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空着的位置上，激动地说，“老大老大，你猜你分到几班了？”

　　“几班？”

　　楚燚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搭话。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几个APP来回切换着，漫无目的地消磨时间。

　　“五班，五班啊老大！”

　　“哦，那你呢？”

　　“不是，你仔细听，五班，文科唯一的重点班啊。”

　　滑动屏幕的手指暂停，楚燚缓缓把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李付豪脸上。

　　“没骗你，真是五班。”李付豪一双眼睁的又大又圆，好像考进重点班的是他，“你牛啊老大，考进重点班了。不学习也能考进重点班，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牛逼的人！”

　　楚燚却轻骂了一声，烦躁地把手机扣到了桌子上：“早知道直接交白卷。”

　　“你不想去重点班啊？”李付豪不理解，但是知道楚燚不会用这个装逼，盯着她烦躁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之后说，“今天回家我就跟我爸说，让他帮我整一个五班的插班名额。放心吧，兄弟讲义气，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重点班的。”

　　“你少自作多情。”楚燚白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那是为啥呀？你跟重点班八字不合？”

　　“你能插班，别人也能插。”楚燚懒得再白他，只剩下一脸无语，“你猜宋诗年选了文科还是理科？”

　　“哦——”李付豪恍然大悟，“原来是不想看见那个讨厌鬼啊。害怕她一有事儿就跟你妈告状？”

　　“我害怕我忍不住打她。”楚燚按灭屏幕，把手机胡乱丢进桌兜里，背靠着后面的墙坐着，“啧”了一声，“我要是动了她的宝贝女儿，楚艳不得心疼死。”

　　“你关心她啊？”楚燚同桌看完成绩单回来了，李付豪朝她摆摆手再送出一个笑，示意自己再坐会儿。

　　女生好脾气，示意他随便坐。

　　“你们俩关系不是不好吗？”

　　“她怎么样关我屁事，我是不想损失我的赡养费，一个月五千呢。”

　　李付豪听完却没接话，而是沉默片刻之后换了一个话题：“唉老大，你说年级第一选的文还是理啊？”

　　“你在说废话。”

　　二中一向重理轻文，各项资源都朝理科倾斜，只要不是偏科严重，那几个重点班里几乎不会有选文的。

　　上学期两次大考之后学校都搞了光荣榜，高一的公示栏里不仅贴着年级前十的期末成绩跟一寸免冠照，还分别列出了每一个科目的魁首。分科前一共九个科目，林桐一个人占了八个，物化生每一科都强到离谱。

　　她要是选文，那才是见了鬼了。

　　下午第一节课，楚燚真见鬼了——她竟然在新五班看见了林桐。

　　“你怎么在这儿？”她径直走到林桐身边，怀疑自己走错班了，左右看了看，“这是五班吗？”

　　“是啊。”对方略微有些惊讶，“你也在这里吗？”

　　楚燚点了点头，还是不理解：“你怎么选了文科？”

　　林桐忽然笑了：“我为什么不能选文科？”

　　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没什么起伏，瞧着会让人觉得这人有些冷淡。这倒是第一次见她真正地笑起来。她笑起来很好看，嘴唇弯起的弧度不是很明显，但笑容是从眼睛里蔓延出来的，很柔和，人一下子就显得没那么清冷不近人了。

　　不过这个笑容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像一粒小石子落尽水里砸出一小朵小水花，没有预兆地闪现一下，紧接着就落了回去。
　　带起的涟漪却悄无声息地留在了人心里。

　　“这里有人吗？”楚燚觑向她旁边的位置，问她。

　　林桐摇头：“没有。”

　　楚燚点了点头，从她背后侧身而过，坐了过去。

　　整个班级已经被清空了，原本属于这个班的学生的书都堆在外面过道里，高中的用书数量实在可观，窗外的书本摞成小山，窗户都被挡住了一小部分。

　　楚燚把蓝色窗帘撩到一边，点了点玻璃，思考了一下，然后扭头。

　　“林桐，你有同桌吗?”

　　林桐再次摇头：“没有。”

　　“那我能做你同桌吗？”她直白地问。

　　“好啊。”她答应的太快，有些超出她的预想。

　　微微悬起的心悄然落了下去，楚燚搭在课桌上的手扣了扣桌面，她感觉自己的呼吸稍稍有些变化，若有似无的紧张还没正式凝聚成型就消散了，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无声地蔓延上来。

　　分到五班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人都到齐了吧。”上课铃响，李保卫一手端保温杯一手捏着两张A4纸走进来。

　　他之前除了担任一班的班主任，还带着四个班的语文课，所以班里有一小部分学生是认识他的。人刚进来，教室里就响起一小片欢呼和掌声。

　　他微笑着放下保温杯，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跟一串手机号。

　　“从今天开始，我就担任五班的班主任了。班里有些同学我之前教过，有些同学还不认识我，今天也算是正式认识一下。我姓李，教你们语文，没有我联系方式的同学记一下号码，有事及时联系。”

　　一些必要的开场白之后，他拿起那两张纸，轻轻抖了抖：“重点班的传统，按成绩选座位。”

　　五十名学生从前后两个门涌到走廊上。

　　相邻的几个班级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从最东侧的一班到最西侧的五班，北五楼一整条走廊上站满了学生，等着班主任按名次叫人进门选座。这些人也习惯了这种选座方式，所以乱中有序，基本没什么嘈杂的声音。

　　李保卫站在五班教室前门喊出第一个名字：“林桐。”

　　这个班里从之前的一班出来的屈指可数，没几个人认识林桐，但都听过她的名字。

　　所以李保卫的话音一出来，众多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显然有同样的疑惑：林桐怎么选了文？

　　“你有想坐的位置吗？”林桐微微侧头，低声问站在她旁边的楚燚。

　　“我喜欢靠墙。”楚燚说。

　　“那还坐刚才那个位置？”

　　楚燚顿了下，点头：“行。”

　　林桐从人群里出来，并没停留，直接走到了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南侧临窗户第四排，她选了靠近过道的位置。

　　孙保卫有些意外。

　　第二名，第三名，后续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来。第十名是一个叫王楠楠的女生，留着齐刘海，看上去很乖，之前也是一班的，和林桐一个寝室。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了林桐旁边。

　　“班长，你旁边有人吗？”

　　其实座位是空着的，她可以直接坐。但是班长沉默寡言，她们之前虽然在一个班还一个寝室，却没怎么说过话。

　　“有了。”林桐说，“抱歉。”

　　“没事没事，那我去其他位置。”王楠楠连忙摆手说没事，然后转身走向原本就更加中意的中间第三排。

　　这一幕被李保卫收入眼中，他也没说什么。虽然是按名次选座位，但学生之间的关系本就有远有近，能和平地商量的，他这个班主任都不会插手。

　　楚燚最后一个进教室。

　　从林桐背后过去，靠窗坐了下来。

　　“谢谢你帮我占位置啊。”她看着林桐，笑得眉眼都弯弯的。

　　“不客气。”

　　选完了位置就要搬书，南北楼的五层和六层的走廊以及空中走廊里都是抱着书本往来的学生。

　　“你书在哪里，我帮你搬。”楚燚和林桐一起从五班走出来，却没回十七班，而是跟着她越过空中走廊继续往一班走。

　　“你不用搬吗？”林桐疑惑。

　　“你离得近，我先帮你搬，然后你再帮我搬，怎么样？”楚燚侧身避过一个人，看着林桐跟她商量，“我离得远，不想跑两趟。”

　　林桐点头：“好。”

　　林桐的书堆在一班门外，厚厚的一大摞，两个人各自抱一半。

　　“第七天……”楚燚抱着的这一半最上面刚好是一本黑色封皮的小说，下面还有一本粉色调封皮名字被盖住的杂志，“你们班让看小说啊？我以为重点班的学生都……”

　　话没说完，一本练习册盖到了最上面，醒目的紫皮把下面的小说跟杂志都盖得严严实实。

　　“……不看闲书呢。”楚燚把话说完，看着已经扭头往前走的人，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好学生也没有那么乖嘛。

　　商量好的计划没能进行下去，俩人刚把林桐的书放下，李付豪就带着一个十七班的男生把楚燚的书送到了她跟前。

　　“我靠，老大你跟年级第一同桌啊！”

　　“年级第一，你居然选了文科啊！”

　　李付豪一连发出两句惊叹，叹完才想起来把书放下。

　　“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林桐第已经有些无奈了，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喜欢喊人名字。

　　“那我叫你什么？”

　　“大佬，那我以后喊你大佬。”李付豪来去如风，根本没给谁开口说话的机会，“老大我先走了哈，我的书还没搬呢。”
　　林桐：“……”

　　她的名字很难记或者很难叫吗？

　　第二节课上课，班里差不多已经收拾妥当。由于彼此之间还不熟，加之超过七成都是女生，所以各人在各人的座位上安分坐着，不用特意维持秩序就十分安静。

　　“今天一下午都没课，给大家互相熟悉的时间。”李保卫再次站到讲台上主持大局，“这样吧，这堂课大家先各自做下自我介绍，让同学们认识一下自己。哪位同学想第一个来，举手示意。”

　　女生大多腼腆，为数不多的男生好像也不属于外向性格的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向四周扫视，想看看会不会出现那个自告奋勇的人。

　　林桐的手臂被戳了戳。

　　她扭头看过去。

　　“你第一个，我第二个，怎么样？”楚燚笑着跟她商量，就像刚才商量搬书一样，说完还挑了挑眉毛。

　　这次林桐却没再爽快地答应。

　　“那我第一个，你第二个？”她又给出一个选项。

　　“不了吧。”林桐缓缓开口。她不是那种积极的学生。

　　“好吧。”楚燚听完一点儿也不意外，她其实没有积极配合或者出风头的想法，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而已。

　　“既然大家都这么腼腆，那就还按老规矩。”李保卫等了一会儿见没人主动举手，就再次拿起那份成绩单，“那就让咱们班的第一名，同时也是高一年级文科第一名先来打个样。”

　　林桐不得不起立，余光看见楚燚朝她挑了挑眉，用表情无声地说：看吧，你还是要第一个来。

　　她的发言简洁至极又没新意，实在有愧于李保卫说的打样：“我叫林桐，双木林，梧桐树的桐。”说完就坐下了。

　　“好高冷啊。”刚坐下就听见楚燚小声说。

　　声音懒懒的，像是不经意，但仔细听有又些欠欠儿的，故意的。

　　林桐偏头嗔了她一眼。

　　这种介乎于怒瞪和白眼之间的表情，呈现效果和轮廓流畅度、五官分布、皮肤状态尤其是眼睛的美丑成绝对的正相关。换言之，放在不那么悦目的人脸上，会让这张脸显得更加不令人愉悦，但放在一张好看脸上，完全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美人微嗔，风情万种。

　　怔愣的间隙，楚燚残存的语文底子在心里微微冒了个泡。

　　但是对方似乎很快察觉到这个表情有些不妥，立即就收敛了回去。要不是凑巧在看她，很容易就错过了。

　　此时第二名已经起立开始做自我介绍，说的什么楚燚完全没听见，也没看那人是谁。她笑着凑近，认真地称赞：“我早就想说了，你的眼睛真好看，跟画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话林桐好像听多了，在楚燚看来她只是淡淡地回复：“谢谢。”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她又补了一句。同时低头从桌兜里抽出英语课本，从后面翻到单词表开始默记单词。

　　“谢谢。”楚燚平移回自己的空间，语气带着愉悦，但说的又认真：“不过我更喜欢你的，它更戳我，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楚燚同学，到你了。”

　　李保卫话音落下，楚燚从座位上起立，全班的视线立即全部集中到她身上。

　　虽然每一个站起来的人都有这个待遇，但她知道看向她的目光里比前面多出了一份探寻，或者惊讶，或者不解。他们的想法她也能猜个大概，无非是想不通她竟然能考进重点班，应该还在想，为什么她跟林桐会坐在一起。

　　“我叫楚燚，林字头的楚，四个火的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