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商杭

8、零食

　　普通班永远比重点班放学早，即使在重点班也按时放学的情况下。

　　李付豪在空中走廊等了一二十分钟，才见四理一文五个重点班的学生开始往外冒。

　　“一起吃饭？”楚燚穿过玻璃看了眼逆着人流往这边来的李付豪，把手机揣进口袋，站起来等着林桐一起。

　　“你先去吧。”林桐却说，“我有些事情。”

　　窗户玻璃被敲响，外面是李付豪露出两排大白牙的笑脸：“嗨大佬，走啊，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林桐重复了刚才的回答。

　　“那你要吃什么，我们帮你带？”

　　“不用了，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李付豪完全不觉得对方是在委婉地拒绝他，继续自顾自地说，“想吃什么随便点，反正我跟老大也要吃，顺手的事儿。”

　　“真的不用了。”

　　楚燚忽然想起那天吃饭刷卡机上显示的数字，买完三碗拉面之后，林桐饭卡上的钱还剩下十七块五毛。

　　李付豪还要再说，被她打断了：“那我们先走了。”

　　林桐点点头，身体带着椅子一起往前靠，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

　　楼下有个小超市，除了包装食品之外还卖热馒头跟茶叶蛋。

　　“两个馒头，一包辣条。”

　　“一块五。”

　　林桐付了钱，一边走一边隔着塑料袋把馒头从中间掰成上下两片，然后撕开辣条袋子，把里面的辣条均分夹进馒头里。把辣条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她拿着夹了辣条的馒头走进操场。

　　天气渐渐回暖，手露在外面已经不觉得冷了，周围是吃饭时间独有的安静。她沿着红色塑胶跑道慢慢走，解决掉两个馒头，又放空了十多分钟，然后才离开操场返回教室。

　　这个时间的操场跟晚自习课间不一样，有人，但不多，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宽敞的空地上，遇见熟人的可能性都很小。所以在出口被人挡住去路时，林桐有些惊讶。

　　抬头看，也不是熟悉的面孔。

　　她收回视线，准备绕道。

　　穿着校服的身影随着她移动，又挡到了她前面。

　　林桐不得不再次抬头，不解地看向对方。

　　“你是林桐吧？”

　　对方个子很高，虽然穿着一样的校服，但从气质一眼就能看出不是高一的学生。确认他是故意挡道之后，林桐也很快猜出了他的目的。

　　“有事吗？”她反问。

　　“我叫瞿然。”

　　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人，勾肩搭背，交头接耳，显然在围观这场搭讪。

　　在这个飞扬躁动的年纪，在课本几乎能把人埋了的高中校园里，这样的场面出现时，不管是搭讪者还是被搭讪者，心里难免会装满悸动。被人表达好感，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大多时候也都该是开心的，没有人会讨厌被人喜欢的感觉。

　　然而林桐只想尽快摆脱，这样的场景让她很不适。

　　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后，林桐没搭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这让瞿然有些尴尬。

　　“那个……”他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呗。”

　　“我没有手机，麻烦让开一下，我要回去。”

　　“那你把号码给我，我加你，你回去再通过。”林桐没带手机在瞿然意料之中，他也不觉得她是在拒绝他，自顾自打开微信点进好友搜索页面，等着林桐报号码。

　　“不用了，谢谢。”

　　“哎。”他没想到林桐又要走，连忙一个大跨步同时伸手再次把她拦住，“什么意思？”

　　林桐无言，只皱起眉头，看了眼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之后又把视线移到对方脸上。

　　瞿然被她这么一盯，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讪讪地把手臂收了回去。

　　林桐便大步离开了。

　　身后，那群人很快朝瞿然围了过去。哄笑的，打趣的，都有。

　　“吃瘪了吧，早跟你说了她看着就很难搞。”

　　“艹，笑个屁笑。”瞿然觉得很没面子，摁灭手机给了笑得最欢的那人一拳。

　　“人家可是好学生，高一的年级第一啊，怎么可能跟你约。”又有人添油加醋地说。

　　“滚！”瞿然恼了，“年级第一又怎么了。”

　　“我劝你别胡来，这些学习好的在校领导眼里都是宝贝，到时候告你一状你就不飘了。”有个比较理智地劝道，“看她刚才的样子对你根本没意思，我劝你最好别惹她。”

　　“什么叫惹，我那叫追。”瞿然不甘心，“你们看我到底能不能追上她。”

　　“给你。”楚燚踩着晚自习的点儿，跟在李保卫身后进了班。坐下以后，把左手的磨砂塑料袋放到了林桐桌上。塑料袋上印着小吃街上最火的那家奶茶店的名字和品牌logo，跟上次李付豪带的那份奶茶是一样的。

　　林桐放下笔，看了眼袋子，又看向楚燚。

　　“买二送一，这是送的。”楚燚把另外一个更大的塑料袋塞进桌兜，示意林桐打开，“红豆双皮奶，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班级过于安静，她塞塑料袋的声音不出意外地把李保卫的视线引了过来。

　　林桐抓起桌上的双皮奶放进桌兜里。

　　“……谢谢。”

　　“不客气。”

　　预备铃响了。

　　“大家先停一停，下面来确定一下班干部人选。”李保卫说，“有没有哪位同学自告奋勇，想要为大家服务的？举手示意一下。”

　　林桐在心里祈祷有人主动站出来把班长的职位拿过去。

　　然而并没有。

　　“老师，我想做英语课代表。”一个戴着粉边方形镜框眼镜的女生站起来，“我英语不好，想督促自己好好学英语。”
　　“杨孜孜同学勇气可嘉，不值得大家鼓个掌吗？”

　　掌声迅速响起，女生在掌声里红了脸，但绷着认真的表情不变：“以后都是同学，大家互帮互助。”

　　“好，我跟你们英语老师说，以后五班的英语课代表就是你了。”

　　“谢谢老师。”

　　“还有哪位同学想做课代表的？”李保卫记下杨孜孜的名字，接着问，“原本各科课代表该各科的任课老师来定，但我可以帮你们走个后门。”

　　班里响起一阵笑。

　　接着又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举手，分别领走了数学课代表和政治课代表的职位。

　　“那剩下的班干部职位，就由我来指定了。”李保卫拿起那张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念道，“林桐同学，班长，兼任学习委员。”

　　林桐认命地叹了口气。

　　“哇，班主任对你委以重任啊。”旁边传来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在幸灾乐祸的声音。

　　林桐扭头看她。

　　“楚燚同学，体育委员。”

　　幸灾乐祸的人的表情凝滞在了脸上。

　　林桐也没预料到，看着对方不可置信地看向讲台，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又连忙忍住。

　　“老师。”楚燚顾不上理她，举手说，“你说的是我吗？”

　　“你是楚燚吗？”

　　“是啊。”

　　“那就是你，楚燚同学。”李保卫说，“除了体育委员外，你还兼任咱们班的语文课代表。”

　　“不是……”楚燚在四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站了起来，“老师，能不能换个人？”

　　“为什么？”

　　“我不想当。”楚燚说，“而且我语文成绩不好。”

　　“课代表并不是要成绩最好的同学来担任。”李保卫忽略带哦她前半句，说，“要每科都选成绩最好的人，那林桐同学要一个人担任六科的课代表，直接包圆了。”

　　话落，班里立即响起低低的惊叹，又因为李保卫说话的方式开始笑。

　　“她是学习委员啊。”楚燚说，“总管所有科目。”

　　“所以你来担任语文课代表，不然林桐同学兼任太多职位，忙不过来。”李保卫笑呵呵地接道。

　　“……”楚燚：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可是……”她还想继续说，但李保卫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还有什么想法下课后单独来找我，先不占用上课时间。”李保卫说完，接着去宣布文艺委员、卫生委员和心理健康委员了。

　　楚燚郁闷地坐了回去。

　　“他为什么要选我？”她问林桐。

　　“我也不知道。”林桐说。

　　楚燚叹了口气，又问：“那他为什么要选你？你看上去也不是很想当。”

　　林桐转了转手里的黑色水笔，微微垂着眼睛，不带感情地陈述：“班主任说我太孤僻，想让我多跟别人交流。”

　　“你看起来不像是不合群的人。”楚燚单手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侧向林桐，“学习好，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好像没什么不好的。除了给人的第一印象有些冷，但也算不上孤僻吧。”

　　“你对我的评价真高。”听了她的评价，林桐说。

　　“高吗？还好吧。”

　　林桐笑笑，没再继续接话，转过头去继续做题了。

　　楚燚瞅了瞅，是一篇英语阅读理解，她刚才应该已经读了几行，上面圈出了几个重点。

　　“你的手也好看。”

　　贴着卷面缓缓移动的笔尖顿时停下，点在了一个复杂的英语单词上。

　　过了几秒，重新悬起继续移动：“谢谢。”

　　“老师，你重新选人吧，我不合适。”课间，楚燚找到办公室，站在李保卫的办公桌旁边再次提出申请。

　　“理由呢？”李保卫反问她，“哪里不合适？”

　　“我不想当。”楚燚直白道。

　　“这个理由在我这里不通过。”李保卫却说，“还有别的理由吗？”

　　楚燚眼睛都睁大了：还能这样？

　　五班的班干部职位是什么推销不出去的临期商品吗，非得硬安一个在她头上？

　　啊，不是一个，是两个。

　　“林桐同学应该也不愿意，但她就没推辞。”李保卫接着说，“要不你找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商量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找出来了我就同意你俩一起卸职。”

　　李保卫的反应让楚燚想起她初中时的班主任，俩人给她的感觉就像两团棉花，难搞！

　　烦！

　　回到教室，林桐正在吃那份红豆双皮奶。

　　“好吃吗？”楚燚走过去笑着问。

　　“很好吃，谢谢。”

　　林桐压着椅子掀起两面两条椅子腿，楚燚通过宽敞的空间回到里面靠墙的位置上。

　　坐了会儿。

　　见双皮奶见底了，她弯腰掏出刚才塞进桌兜的那只更大的塑料袋，随手从里面拿了四个小零食出来，分别丢到前桌和后桌上。

　　快上课了，前后桌四个同学都已经回到了座位上，收到零食之后先是惊讶然后纷纷表示感谢。

　　楚燚随意地应着敷衍过去，把零食袋子展开面向林桐：“你喜欢什么？”

　　林桐正在整理吃剩的双皮奶盒子，闻言顿了顿，接着整理完以后塞进了课桌侧面的垃圾袋里。

　　然后转头看向那一大包各色各样的零食，先看了楚燚一眼，然后低头从里面选了一包西梅干出来：“谢谢。”

　　楚燚从一大堆小零食里抽出那盒醒目的瑞士卷，放到林桐腿上：“这个好吃。”

　　林桐看着瑞士卷明显不一样的包装，密封条上印着当天的生产日期和保鲜期二十四小时的提示语，显然跟袋子里那些零食并非来自同一个地方。

　　她拿着瑞士卷，再次看向楚燚。

　　“怎么了？”楚燚把塑料袋重新塞回去，回看她。

　　林桐慢慢笑起来，问她：“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吃晚饭，特意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