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商杭

6、注目

　　两人在狭窄的过道擦肩而过，楚燚抬眼看林桐。

　　没有防备地，对方也在看她。

　　但两个人都没说话，也没有停下，交集的视线很快错开，一个回了座位，一个出了教室。

　　“宋诗年给你妈打小报告了？”李付豪提着吃的跟上楚燚。

　　“嗯。”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专盯着你干什么？你们平时也没啥来往吧？”

　　“你说呢？”

　　“那她就是纯有病。”

　　“唉对了，还有那个逼，怎么弄？”李付豪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你对他手软他却反过去告老师，妈的，不搞他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佝偻着腰背扶着公交车把手往车厢里上的背影忽然出现在楚燚的脑海里。

　　“怂比一个，没必要搭理。”

　　李付豪不解：“真就这么放过他了？”

　　走到走廊另一头，楚燚伸手。

　　李付豪顿了顿，反应过来之后把东西递给她，然后前后望了望：“在这儿吃啊，你不怕吃着吃着孙老虎过来啊？”

　　楚燚把面放在水泥围栏的台面上，插上奶茶吸管，再打开打包盒的盖子，用筷子把有些坨了的拉面挑散一些：“来就来吧。”

　　李付豪盯着楚燚喝了两口奶茶又吃了一筷子面，渐渐咂摸出不对来：“老大，你是不是不想读了啊？”

　　楚燚吃面的动作不停，模糊地“嗯”了一声。

　　“别啊。”李付豪不愿意了，“为啥不读了呀，好歹把高中混完吧。初中的时候你可是年……”

　　“闭嘴。”楚燚斜他一眼，“滚回去，让我好好吃顿饭。”

　　后面的话融进了晚自习的铃声里。

　　北楼走廊里，几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先后走进各自班级。也有人需要穿越空中走廊往南楼去，路过时视线在两人身上停驻，不是自己班的学生，就没管。

　　李付豪没动，楚燚吃饭，他就站一旁护法，随时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孙老虎今天居然没来巡楼，奇了怪了。”他一扭头，“哎我靠！”

　　他就来回巡视了一圈，楚燚居然扔了筷子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姑奶奶你真不怕死啊。”

　　李付豪去抢，楚燚没给。

　　他急了，绕到另一边去抢：“不是……作也不是这么作的，快灭了。”

　　这次楚燚没躲过，被他凭借身高优势一把把烟抢过去，摁灭之后看了一圈没地方丢，扔进了还剩下一半面的面汤里。

　　“你有病？”楚燚拧眉，不悦地瞥他。

　　“我有病你也不能在这儿抽。”李付豪气性也上来了，“说不上就不上啊？把我一人留这儿？我惹你了？”

　　两个人你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

　　“你真有病。”楚燚扔下一句话走了。

　　李付豪收拾好垃圾拎着跟了上去：“有病就有病，有病又怎么样？谁还没有点儿病了……”

　　楚燚觉得她今天在综合楼走廊里罚站的时候就该直接跑掉，那就不用面对傻逼了。

　　“让开。”她不耐烦地看着堵在自己座位边的大傻逼，真想把他怀里那束比他还傻逼的花抢过来摔他脸上。

　　“不让。”男生身材高大，长相也算帅气，拦在两张课桌中间的出口处，“楚燚，你答应我吧。”

　　“我答应你妈。”楚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别这个态度，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真不真心跟我有毛关系？我再说一遍，让开。”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男生并没被她的态度惹怒或者生出气馁，“你拒绝我那么多次，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你他妈傻逼吧，是不是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打着你脑子了？我把你打进医院你喜欢我，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你就当我有吧。我之前以为你喜欢吉明浩所以才拒绝我，后来发现并不是。”男生很执着，“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这是我第三次跟你表白，就算你要拒绝，我也要一个明确的理由。”

　　“我不喜欢你还要什么理由？”

　　“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别人，既然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试一试？我有信心，咱们相处一段时间，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他背后的李付豪憋笑已经快憋疯了：妈的这哥们脑子到底什么构造，我也要想拥有这份小儿痴呆般的自信。

　　“我讨厌男的，跟男的在一起我恶心，就算谈我也找女的谈。”楚燚盯着男生，“所以你能让开了吗？”

　　我艹……李付豪默默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老大你真牛。

　　男生愣神的功夫，楚燚一把推开他薅起书包走了出去。

　　跟着男生一起来的几个人想拦着又不敢，抱着花的男生被她给出的理由镇住了，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往外追。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我不信……”

　　楚燚几乎是跑着出的教室，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人。

　　艹……

　　她捂着下巴疼弯了腰。

　　“你没事吧？”

　　等痛感稍稍有了缓和，楚燚正想骂人的时候，听见了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

　　“让我看看。”

　　林桐伸手来拿她的手，表情看上去有些焦急，又有些歉疚。

　　“对不起……”

　　“撞哪儿了老大？”

　　“撞到哪里了？”

　　李付豪和抱着花的男生先后追出来，跟林桐一起把楚燚围在了中间。

　　楚燚的下巴撞上了林桐的肩膀，疼完之后开始发麻。她没精力也没耐心再去应付傻逼，指着抱花的人警告道：“我再说一遍，别再跟着我。”

　　她刚才捂下巴的那只手还被林桐轻轻握着手腕，说完以后反握住她的手，拉着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22:05，教学楼熄灯了。

　　两人刚走到三楼和二楼中间的楼梯。

　　楚燚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拉着人继续往下走。

　　“老大等等我。”李付豪从后面追上来，“你俩走这么快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躲傻逼啊。”楚燚没好气儿地说。

　　“放心吧，傻逼没追来。”李付豪追上来，又想起刚才楚燚给出的拒绝理由，忍不住笑起来，“大概让你给吓住了。”

　　“不是我说，老大你也真敢说。现场不止有咱仨啊，他那几个小弟都跟着呢，你不怕他们乱传啊？”

　　“爱传就传，关我屁事。”

　　李付豪一想也是，她都在光明正大地站在走廊里抽烟了，还怕啥？

　　“年级第一，你来找我老大？”他又看向林桐。

　　这么一问，楚燚停下了。刚才被气昏了头，才想起来还没问林桐找她干嘛。

　　三个人从楼梯上下来，一起站在南楼一楼大厅里。整个教学区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周围很安静。出了大厅就是路灯，这里的光线并不算暗，楚燚把手电筒关了。

　　“面和奶茶，多少钱？”

　　抬头看林桐的时候，就听见她这么说。

　　“你有……”刚降下去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后面的话都到喉咙口了，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学习好的都不请同学吃饭吗？”李付豪夸张的反应像是听说了什么重大新闻，“一顿饭而已，怎么还要还钱呢？年级第一，你看不起我老大还是看不起我啊？不愿意吃我们请的饭？”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你们没有必要请我吃饭……”

　　“什么有必要没必要，一顿饭让你说的跟多大事儿一样，大不了你再请回来呗。钱就不用了，谈钱伤感情。”李付豪说完问楚燚，“是吧老大？”

　　楚燚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了，给出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扭头直接走了。

　　一直到走出教学区大门，林桐出手扯住她的袖子。

　　她挑眉看过去。

　　“你不要钱，那我回请你吧。”林桐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随时呀，午饭晚饭随便哪一天都可以。”李付豪自动将自己也划归到林桐要请客的范围内，“你们重点班的是不是都不怎么出去吃啊，嫌浪费时间？那咱们就吃食堂，也是一样的。”

　　他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楚燚就没说话。

　　“时间你来定，食堂或者外面都可以。”林桐看着楚燚。

　　楚燚觉得自己的情绪最近极其不稳定，虽然她之前也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但没有最近那么不稳定。刚才还觉得今天不会再说一个字，现在又突然想说了。

　　真是有毛病。

　　“明天中午。”她冷冷地说，“一起到食堂吃。”

　　林桐点头：“好。明天中午放学我去找你们。”

　　“行。”

　　教学区和住宿区的大门隔着一条马路正对着，此时来接走读生的家长们还没散去，加上几辆摆摊的电动车，这一段马路十分热闹。三人在马路北侧分道而行，林桐穿路往住宿区走，楚燚沿着路往西去，李付豪打电话问他妈妈把车停在了哪里。

　　第二天中午，数学老师依旧稳定发挥，铃声落下五分多钟后一班的学生的屁股才得以离开座位。

　　“哈喽哈喽，我们在这儿！”李付豪跟楚燚一起站在空中走廊中央的位置，趴在水泥台面上朝着一班门口挥手，确认林桐看过来了，才把手放下。

　　“老大，好多人再朝咱们行注目礼。”

　　“还不都得谢谢你。”

　　“不不不，我觉得主要是因为你。”他看着林桐像条离群的鱼儿朝他们缓缓游过来，笑着说，“还有年级第一。你俩可都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肯定吸引眼球啊。”

　　他说的一点儿不假，几乎每个忙着往食堂赶的一班学生都抽了几秒钟的时间往他们这里递眼神，一半落在楚燚身上，另一半落在林桐身上，还有的在她俩中间来回晃。

　　一班的人从北楼下，他们仨从南楼走。

　　李付豪不改话痨本色，忍不住问林桐：“年级第一，要是让你们班主任看见你跟我俩走一起，会不会担心你学坏？”
　　楚燚也看向她。

　　林桐没回答，而是反问：“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啊？”李付豪一愣，“你不喜欢吗？年级第一，多威风啊。”

　　“我有名字。”林桐说。

　　“我知道啊，但我觉得年级第一更顺口。”他试图劝林桐接受，“高一两千多人只有一个年级第一，不叫多浪费啊，你说是不是？”

　　林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放弃了继续跟他掰扯。

　　“年级第一，你带手机了吗？咱们加个微信呗。”李付豪掏出手机，说话间已经点开扫码页面。

　　“我没微信。”

　　校服口袋里，犹豫着是否要把手机掏出去的手顿住了。

　　“真的假的？”李付豪惊讶，也不太相信，“你不会是不想加我找的借口吧？”

　　“我没注册过微信号。”林桐说。

　　“那□□呢？有□□号吗？”

　　林桐摇头：“我用的老年机，只能接打电话。”

　　“电话号码多少？”一台黑色iPhone7被递到林桐面前。

　　林桐扭头看她。

　　楚燚说：“把你号码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