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夏而生》闻檀荼

31、许薇篇：我旁观的那场盛大暗恋

　　我叫许薇，林晚的同桌，自高一开学第一天起，就成了她形影不离的“绑定好友”。
　　她安静内敛，我活泼外向，旁人都说我们是互补的“最佳拍档”，只有我知道，我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她那场横跨两年、惊天动地却又悄无声息的暗恋的头号知情者、情报员兼后勤部长。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的开端，都要追溯到高一开学第一周那个黏腻的午后。
　　蝉鸣像浸了水的棉絮，堵在耳边挥之不去，教室里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慵懒气息。
　　我们这些刚从暑假游离状态切换回来的新生，大多趴在桌上补觉。
　　林栖迟也不例外，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很沉。
　　就在这时，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破了近乎凝滞的寂静。
　　我迷迷糊糊地抬眼，看见三个穿着高二制服的学长学姐轻手轻脚走进来，为首的女生扎着利落马尾，笑容明亮，很快就开始了广艺部的招新宣讲。
　　我本没太在意，这类社团宣传开学后比比皆是，直到我无意间瞥向林栖迟——她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眼神直直地落在讲台右侧那个一直沉默的学长身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是我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就明白了她失神的原因。
　　那个学长确实生得极好，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制服也难掩清隽气质，他微微低着头调试电脑，屏幕冷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间，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还有偶尔抬眼时那双仿佛盛着星光的眼睛，都透着一种安静的疏离感，却偏偏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人的目光。
　　我听见身后已经有女生在低声惊叹，而我身边的林栖迟，脸颊悄悄泛起红晕，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桌角，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喂，看傻了？”我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打趣。
　　她像是被惊醒的小鹿，猛地回过神，眼神慌乱地移开，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却再也没心思趴着睡觉，而是坐直了身子，目光虽不再直白，却总是不自觉地往讲台方向飘。
　　得，我心里暗叫一声，我们家这棵向来只专注于学习和安静世界的小白菜，怕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鸿一瞥”给拱了。
　　果然，从那天起，林栖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对社团活动毫无兴趣的她，开始主动拉着我打听广艺部的一切，从部门职能到活动安排，甚至连成员名单都想办法弄到了手。
　　我看着她对着那张名单上“程寄北”三个字发呆，手指在纸上反复摩挲，嘴角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心里便了然——那个沉默的学长，原来叫程寄北。
　　“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程学长了？”某天午休，我咬着酸奶吸管，直截了当地问她。
　　她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眼神躲闪着，结结巴巴地否认：“没、没有啊，我就是觉得广艺部挺有意思的。”
　　我才不信她这套说辞，却也没戳破，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吧，要是想去招新，我陪你。”
　　招新那天，中央广场人声鼎沸，各个社团的摊位前都围满了人。
　　林栖迟攥着我的胳膊，手心全是汗，紧张得不行。我们挤到广艺部的摊位前，程寄北正好在那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正耐心地给学弟学妹讲解着什么。
　　林栖迟的目光一下子就黏在了他身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推着她往前走，鼓励她去填报名表，她犹豫了半天，才颤抖着拿起笔，低头认真填写。
　　我注意到，她在“申请理由”那一栏写了很久，写完后还反复看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程寄北接过报名表时，目光扫过她的名字，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林栖迟兴奋了一整天，回到教室后还在偷偷傻笑，连做题都比平时认真了许多。
　　更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主动提出要去学羽毛球。
　　要知道，林栖迟以前最讨厌流汗的运动，跑八百米都要我连拖带拽，如今却兴致勃勃地报了周末的训练班。
　　每次训练回来，她都累得像条脱力的小狗，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膝盖和手肘也常常磕得青紫，但只要我一问起，她就会眼睛发亮地跟我说：“薇薇，我今天接住教练好几个球了！”“他说我球感挺好的！”
　　这个“他”，自然是程寄北。
　　我后来才知道，程寄北每天午休和晚休后都会去操场打羽毛球，林栖迟学球的初衷，不过是想离他的世界更近一点，哪怕只是在他常去的球场上，能偶尔看到他的身影也好。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专属情报员”。谁让我交友广泛，消息灵通呢？
　　程寄北的班级、成绩、爱好，甚至他偶尔会去学校小卖部买某种牌子的矿泉水，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都成了我投喂给林栖迟的“精神食粮”。
　　每次我跟她分享这些消息时，她都假装不在意，耳朵却竖得老高，每一个字都听得格外认真，然后悄悄记在心里。
　　我看着她一点点笨拙地朝着程寄北的世界靠近，像个虔诚的朝圣者，一步一步，走得坚定又小心翼翼。
　　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以前成绩中游的她，渐渐朝着年级前列冲刺，深夜的台灯下，她常常刷题到很晚，错题本写了一本又一本。
　　她在广艺部里也格外认真，从最初的打杂跑腿，到后来提出“时光信箱”这样惊艳的创意，我看着她一点点褪去青涩，变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耀眼。
　　期末考成绩出来时，林栖迟考了年级第二，红榜上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表面上依旧平静，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悄悄让我给她拍了张照片，背景就是那张红榜。
　　我知道，她是想把这个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与心里的那个人无声地分享。
　　那个寒假，林栖迟更是彻底开启了“自我改造”模式。
　　她拉着我逛遍了商场的化妆品专柜，笨拙地学习化妆、护肤，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眉形，一次次擦掉失败的妆容重新再来。
　　开学那天，她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蓝白年级服，却因为清淡得体的妆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一样的光彩。
　　当她回来跟我说，程寄北见到她时，说了句“看起来很精神”，她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一直以为，按照这个趋势，他们迟早会有故事发生。
　　林栖迟在努力靠近，而程寄北对她，似乎也并非毫无察觉。
　　他会在广艺部的例会上认真听她发言。
　　会在她面试紧张时出言鼓励。
　　会记得她喜欢青柠味的饮料，在开放日时特意递给她一瓶，甚至会在她中暑晕倒时，毫不犹豫地将她背去医务室。
　　这些细微的温柔，像点点星光，照亮了林栖迟的暗恋之路，也让我觉得，他们的双向奔赴，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直到苏晴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平静。
　　苏晴是我们班的班长，活泼开朗，像个小太阳，和林栖迟的性格截然不同。
　　她和程寄北初中就是同学，一直把他当作“男神”。
　　某天课间，苏晴突然凑到我们面前，神秘兮兮地说：“我好像喜欢上程寄北了，我打算追他！”
　　我下意识地看向林栖迟，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心里一紧，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那以后，苏晴就开始了她轰轰烈烈的“追男神大计”。
　　她会拉着程寄北打羽毛球，会在放学路上“偶遇”他，会送他各种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做得高调又坦荡。
　　林栖迟看着这一切，变得越来越沉默，她不再主动打听程寄北的消息，也很少再去操场看他打球，只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广艺部的工作中，仿佛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我看着她把心事藏得越来越深，心里既心疼又无奈。
　　我知道，她不是不难过，只是习惯了沉默和隐忍。
　　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她在课间偷偷望着窗外高二教学楼的方向发呆，眼神里满是失落与怅然，却又很快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做题。
　　后来，苏晴真的去表白了。
　　那天下午，她兴冲冲地跑去找程寄北，回来时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
　　“他拒绝我了，”苏晴哽咽着说，“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林栖迟听到这句话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我看到她的眼眶也红了，却只是强忍着，轻声安慰苏晴：“没关系，你那么好，会遇到更好的人。”
　　我知道，那句“我有喜欢的人了”，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林栖迟心里那点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苗，只留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她开始刻意回避程寄北，路过高二教学楼时会绕远路，广艺部的活动能推就推，甚至连羽毛球训练都减少了次数。
　　她的抽屉最深处，还藏着一瓶没开封的青柠饮料，和一颗快要融化的青柠糖，那是她暗恋的见证，也是她不愿触碰的伤痛。
　　可她不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我。
　　她每次在走廊里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身影的眼神。
　　她听到程寄北名字时瞬间的僵硬。
　　她偶尔望着窗外四楼亮起的灯光发呆的样子。
　　她在深夜里悄悄翻看广艺部活动照片时的专注……
　　所有这些细微的瞬间，都落在了我的眼里，刻在了我的心里。
　　我看着她把一场暗恋，谈成了一个人的战争。
　　冲锋陷阵是她，默默坚守是她，受伤后退也是她，最后打扫战场、收拾残局的，还是她。
　　她从不抱怨，从不倾诉，只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欢喜与失落，把那些兵荒马乱的心事，都藏在了沉默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程寄北他们就到了高三，离毕业越来越近。
　　校园里的倒计时牌一天天减少，高三教学楼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而林栖迟，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努力。
　　她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列，在广艺部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骨干，可我知道，她心里的那个角落，始终为程寄北留着，从未改变。
　　毕业典礼那天，校园里到处都是离别的气息。
　　高三的学长学姐们穿着便装，互相拍照留念，拥抱告别，空气中弥漫着伤感与憧憬。
　　林栖迟魂不守舍地在校园里四处张望，我知道，她是想再见程寄北最后一面。
　　看着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中穿梭，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期盼，最后却只能失望而归，我的心里也酸得厉害。
　　后来，她一个人回到教室，眼睛红红的，却倔强地跟我说没事。
　　我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有些伤痛，只能自己消化；有些告别，也只能自己面对。
　　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目睹了这场盛大的暗恋从开始到落幕的全过程。
　　我陪着她窃喜，陪着她失落，陪着她一起保守这个甜蜜又心酸的秘密。
　　我从未说破，也从未劝阻，因为我知道，这场暗恋，对林栖迟来说，不仅仅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更是一段成长的旅程。
　　她在这场暗恋里，学会了坚持，学会了勇敢，学会了在逆境中成长，从一个内向怯懦的女孩，变成了一个自信、独立、闪闪发光的自己。
　　程寄北就像她生命里的一束光，照亮了她的青春之路，让她有了追逐的目标，有了变得更好的动力。
　　或许，这场暗恋没有完美的结局，没有想象中的双向奔赴，甚至到最后，程寄北可能都不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孩，把他当作整个青春的信仰，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那是属于林栖迟一个人的《向夏而生》，是她青春里最纯粹、最勇敢、也最值得珍藏的篇章。
　　那些藏在心底的滚烫秘密，那些为了靠近而付出的努力，那些在兵荒马乱中收获的成长，都将成为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永远熠熠生辉。
　　而我，作为这场暗恋的旁观者，能陪着她走过这段难忘的时光，能见证她的成长与蜕变，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她第一次见到程寄北时眼里的星光。
　　记得她为了靠近目标而付出的点点滴滴。
　　记得她藏在沉默里的、那场盛大而孤独的暗恋。
　　青春或许就是这样，总有一些无疾而终的喜欢，总有一些刻骨铭心的遗憾，但正是这些不完美，才构成了青春最动人的模样。
　　而林栖迟的青春，因为这场暗恋，因为这份坚持，变得格外耀眼，格外珍贵。
　　我相信，无论未来怎样，林栖迟都会带着这段青春里的勇气与成长，继续勇敢地向前走，向光而生，不负遇见，不负自己。
　　而那段关于程寄北的、兵荒马乱的暗恋，也终将成为她记忆里最温柔的底色，陪伴她走过人生的每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