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校生》Kaylord

8、舒哲，你他妈混蛋！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

　　詹雨薇猛地惊醒，后背僵硬地抵着冰凉的瓷砖墙。

　　洗漱间昏暗的灯光刺进酸胀的眼眶，她竟在墙角蹲着睡着了。

　　脸上泪痕干涸紧绷，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她解锁屏幕，刺眼的光照亮她狼狈的倒影。

　　通知栏里，只有一条微信，来自那个被备注为 “。” 的人。

　　时间显示：00:17。

　　她心脏一缩，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吞没。

　　现在才回？

　　99+条崩溃的呐喊，就换来这迟来一个小时、轻飘飘的一条？

　　她狠狠点开。

　　“抱歉，我现在来不了。可以视频通话吗？”

　　不是文字解释，不是长篇大论。

　　是一个请求，一个近乎示弱的、要求“见面”的请求。

　　她愣住，怒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空洞的喘息。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茫然而红肿的眼睛。

　　她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腿脚酸软。

　　轻轻拧开门锁，走廊一片死寂。

　　她蹑步回到寝室，另外三张床上呼吸均匀。她抓起手机，推开阳台门，又轻轻关上。

　　玻璃门隔绝出一个冰冷而私密的空间。

　　夜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按下回复：

　　“好。”

　　视频请求几乎立刻就弹了出来，仿佛对方一直守在屏幕那端。

　　她接通。

　　屏幕亮起，舒哲的脸出现在晃动的镜头里。

　　背景也是昏暗的阳台，他那边似乎风更大，头发有些乱。

　　他也穿着单薄的衬衫，鼻梁上架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浓重阴影。

　　“詹雨薇。”他先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就这一声，把她勉强压下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点燃。

　　“舒哲你他妈混蛋！”

　　她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和尖利，

　　“你去哪了？！我发了那么多条！我像个傻逼一样等着！你知不知道我今晚怎么过的？！她们在里头跟男朋友甜言蜜语，我他妈一个人锁在厕所里哭！我一道题都看不懂！我像个废物！所有人都笑我！连书店卖书的都瞧不起我！”

　　她语无伦次，眼泪再次冲垮堤坝，混着愤怒倾泻而出：

　　“你只有晚上才出现！白天我发一百条你也看不见！我开心的事，难过的事，屁大点事都想告诉你，可你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在深夜供电！我要的是男朋友，不是午夜电台知心姐姐！你那些破资料我看不懂！我要的是你告诉我‘没关系’，不是告诉我‘第几步又错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有孤独、自卑、不被回应的恐慌，在这一刻找到了具体的靶子。

　　屏幕那头，舒哲一直静静听着。

　　没有打断，没有辩解。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崩溃的每一帧表情。

　　直到她哭声稍歇，只剩下抽噎，他才很轻地说：

　　“对不起。”

　　声音沉重得像坠着铅块，

　　“是我的问题。白天…我会尽量回。我保证。”

　　“你道歉有什么用…”

　　詹雨薇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渗出，

　　“道歉能让我看懂那些天书吗？能让我室友闭嘴吗？能让…能让我们看起来像同一个世界的人吗？”

　　最后一句，她说得轻如蚊蚋，却抽干了她所有力气。

　　沉默在视频两端弥漫，只有压抑的呼吸和风声。

　　过了许久，舒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向前凑近了些，镜头里他的脸更清晰，疲惫无所遁形，但眼神坚定。

　　“詹雨薇，我这周末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就当是…约会。”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

　　“那时，我会把一切，都跟你说明白。”

　　“说明白？”

　　詹雨薇抬起泪眼，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啊…那你得补偿我。我要吃最贵的蛋糕，要冰淇淋，要你陪我一整天，一分钟都不准看手机！”

　　“好。”

　　他答应得没有一丝犹豫，

　　“蛋糕，冰淇淋，一整天，都依你。”

　　奇异地，那股灭顶的绝望和愤怒，在他这番近乎“纵容”的承诺里，稍稍消散了一些。

　　像暴风雨后露出一线虚弱的微光。

　　这时，她才真正“看见”他。

　　屏幕那头，舒哲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去精气神的、摇摇欲坠的疲惫。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永远挺拔、游刃有余的学生会主席。

　　“你…”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没事吧？你看上去…很不好。”

　　舒哲明显地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她情绪的急转，也没料到自己会被“看见”。

　　他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一瞬的眼神。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惯有的、让她有时恼火的温和：

　　“我没事。”

　　他说，

　　“别担心。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