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枕上鸢尾香》长耳宫

7、我不是柳下惠

　　“那就拜托大夫你了。”

　　林小楼举手向大夫致谢。

　　“医者仁心，不必客气！”老大夫推拒一番，出门去开药方去了。

　　老人病情反复，林小楼最后打算把老婆婆寄宿在医馆主要自己糖水铺那巴掌大的地方，也塞不下那么多人。
　　由于老婆婆昏了过去，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林小楼打算先回去，明日再过来一趟。

　　出了门南陌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跟在林小楼身后不慢不快地走着。直到走到糖水铺门口，南陌依然跟在他身后。

　　“你不回客栈吗？”对于刚刚伸出援手的朋友，自己这样赶人，确实有些不厚道。

　　“我身上所有的钱刚刚花光了，所以现在没地方可去。”

　　南陌的脸上写着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就要露宿街头了的表情，而且这个后果还是你造成的。

　　林小楼明显不太相信南陌的说辞，但依然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刚刚是自己请求南陌帮忙的，作为一个路人，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林小楼压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好吧！我这儿比较简陋，希望你不要嫌弃。”

　　看南陌一身锦衣玉袍，平时表现出矜贵的模样，估计是没受过苦的富家子弟。

　　“小楼真诚相邀，我自是荣幸之至。”

　　南陌话还没说完，已经绕过林小楼径直走了进去。

　　南陌这般主动的姿态，林小楼不仅没感受到不悦和冒犯，反而在心中有种隐隐的期待与开心。

　　相比于林小楼的态度，林杏当然一点都不开心，这个家伙一看就是满嘴谎言，现在都已经登堂入室了，主人明显是被他迷住了，简直就是一头男狐狸精。
　　林杏看着泰然自若地南陌，一个人鼓着腮帮子，两眼瞪贼般警惕过了头。
　　三人吃了一顿不是很美味的晚餐，到了晚上就寝时候。

　　林小楼习惯地把灯点燃，虽说收留了南陌，可现在面临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南陌今晚睡哪里？

　　林杏睡的屋子自己也是紧巴巴挪出来的，如今再没有多余的客房让他睡了。自己也不是柳下惠，就怕到时唐突了佳人，罪过罪过。
　　林小楼看了一眼林杏。

　　“要不然你去林杏……”

　　“我不要！！”话还没讲完林杏就强烈拒绝了林小楼的提议。

　　“好吧，你晚上和我一起睡，反正我这边比较宽敞。”

　　林小楼只犹豫了一瞬，林杏却不乐意了，吵着要一起，被林小楼严厉的眼神镇压。

　　这边却不见南陌回应，林小楼回头去看，南陌正紧紧盯着那盏琉璃莲花灯上下打量，看样子正抬手想摸一摸它。

　　“它不太喜欢陌生人。”林小楼想阻止南陌的靠近。

　　是的，这盏琉璃灯还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它抗拒陌生人的靠近，如果有陌生人靠近它，点燃的灯瞬间就会熄灭，变成一盏普通的油灯，除林小楼外，没有人点燃过它。

　　南陌没有停下靠近的手，轻轻地在莲瓣上抚摸了一下，火焰跳动了一下，微微暗了下去。

　　林小楼见状，果不其然，没有人可以接近讨好小白，自己果然是那个天选之子，于是准备过去安抚一下小白。

　　可出乎意料地事发生了，下一秒本该熄灭的灯猛得发出一股比之前亮了数倍的光源，那火焰跳动着，欢呼雀跃着，越来越亮，莲瓣更是流光溢彩，有星星点点荧光从瓣身溢出，像无数萤火虫一样，片刻后化身为一个个调皮的孩子亲密地在南陌指尖跳动。

　　林小楼睁大了双眼，这一幕太神奇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盏灯这般神态。

　　林小楼激动地冲上前去，拿起灯盏在手里仔细观察，那荧光越来越多，已经从南陌指尖撤回，紧紧地包围着林小楼，你追我赶，像在做游戏，甚至有荧光攀上林小楼的脸颊，亲密地和他互动。

　　“你怎么做到的。”林小楼好奇地问南陌。

　　“这不是你的灯吗？你不知道为什么？”南陌也不解释，反问林小楼。

　　林小楼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以前并没见过，只知道他不是寻常的灯，难道是什么法器？”

　　南陌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你可知如何启动？值钱吗？”林小楼追问。

　　这次南陌却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确实不知道启动方法。

　　“今晚你就和我将就一下，委屈你了。”林小楼放下灯盏，那些小光点已经消失了，莲花灯又回到最初的状态。

　　南陌对于林小楼的话有些玩味。

　　“谢谢小楼的收留，不委屈。”

　　自这次相逢以来，南陌仿佛对自己莫名地亲密起来，这让林小楼感到困惑，同时又有些心猿意马。

　　微光中，一丝红晕悄悄地从林小楼耳垂边晕染开来。明明是初春，林小楼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燥热。

　　林杏被赶去早早休息了，用林小楼的话来说，小孩子正在长身体，不可以熬夜。对于林杏的撒娇，林小楼完全当没看见。

　　两人在微光中和衣躺下，林小楼贴着墙，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有些紧张的用手指抠着墙壁。

　　放任自己沉入天马行空的想象中

　　南陌睡着了吗？为什么背后如此安静？

　　林小楼轻轻翻了一个身，看向身旁的南陌，南陌呼吸绵长，灯光下挺翘的鼻梁，下颌骨流畅清瘦，没有一丝胡茬，嘴唇紧抿，显得他格外英俊。

　　自己来俞州城也有些年头了，见过的人没有比南陌更俊俏的，那双凤眼已经闭上，完全没有了白日里那样高不可攀，冷若冰霜。

　　如今安睡在自己旁边，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吸引着林小楼去摸一摸。

　　林小楼悄悄地将手伸过去，停留在南陌面庞的半指处，猛得愣住。

　　自己这般，与那些登徒子流氓有什么区别，脸颊红霞朵朵，恼自己像个色胚，自己对这种行为深深唾弃。

　　明日自己还是打地铺吧！林小楼还以为自己会闹得一夜睡不着，没想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彻底睡死过去。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南陌缓缓睁开了眼睛。半撑起身子，转身看着已然熟睡的林小楼。

　　“还是那样胆小。”

　　南陌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笑，目光从林小楼额头慢慢游弋到鼻头，再到那烟粉的嘴唇。

　　林小楼天生嘴唇薄薄一片，但他却有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昔日看着自己，自己总会不自觉忘记他的身份，想去亲近他。

　　“世人皆说嘴唇薄的人最是凉薄，看来果然不错，要不小楼怎能将我忘了个干净。”

　　林小楼似有所感，紧闭的双眼动了动，像要从沉睡的梦中苏醒。

　　南陌也不着急，抬起左手，食指散发出一点星光，轻轻点在林小楼额间，一个符印探入林小楼识海，刚刚还有苏醒迹象的林小楼又彻底沉入梦乡。

　　看林小楼没了动静，南陌并没有将手立即收回，而是沿着林小楼的额头开始，缓慢地往下摸，他摸得仔细极了，没有任何情欲，像在抚摸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又无比眷念。

　　“可是狠心。”

　　南陌虽想再亲近一些，又生生忍住，明白今日接近林小楼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再留恋刚刚那般温柔，南陌将林小楼垂在胸前的头发撩至耳后，又用指尖挑开林小楼的衣衫，映入眼帘的是林小楼白如脂玉的皮肤，南陌此时却无心偷窥这片春光。

　　只见林小楼胸口处隐隐透出一条金色裂缝，那裂缝横跨半个胸膛，像被什么利器残忍刺出割开的一样，又如什么恶毒的诅咒，并且有越来越狰狞的迹象，就像一只恶鬼要从皮肉下挣脱枷锁脱皮而出。

　　“果然如此。”

　　南陌当机立断，只见他左手聚拢，等再次张开时，掌心上浮着一朵金色的莲花，那莲花层层叠叠似有千层，一瞬间整个屋子亮如白昼，溢满了莲花的清香。

　　南陌将花慢慢推至林小楼心口，那花像有生命般，在上方盘旋片刻，然后消失在林小楼胸膛，金色裂缝慢慢消失，白皙的胸膛恢复如初。

　　南陌回身看着那盏琉璃灯，莲瓣的红色斑点消失不见了，灯盏又变得了晶莹剔透。

　　随后左手伸出两指轻轻一弹，莲花灯瞬间熄灭。然后将林小楼的衣衫合拢，小心为他盖上被褥，两人都沉入黑甜睡梦中。

　　窗外黄莺啾啭，林小楼醒来天已大亮。房间里静悄悄地，床的另一边人已经不见了，枕头摆放整齐，被褥上一丝褶皱也没有。

　　这是林小楼来这里第一次睡得这般安稳。

　　走出房门，见南陌正坐在桌边放空思绪，一手支着额头，另一手在膝盖上有规律地扣着。

　　“小楼…”

　　林小楼朝桌上看了一眼，上面摆放了一锅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南陌你做的吗？”

　　林小楼有些惊讶于这个看起来矜贵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会做饭。

　　南陌不置可否，示意林小楼尝一尝，手里已经给他盛了一碗粥，轻手轻脚放在了他面前。林小楼也不客气，接过筷子，准备用早膳。

　　“怎么没看见林杏？”

　　林小楼随口一问，这小孩平时缠自己缠得紧，虽然日日恼林杏好吃懒做，爱撒娇耍脾气，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今早没见到他的身影确实有点反常。

　　“哦，或许出去玩了吧！”南陌面不改色地说道。

　　“小孩子心性。”

　　林小楼自知林杏身份，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于是不再想这件事，专心致志喝起粥来。

　　“南陌你手艺真不错呀！没想到做饭挺好吃的。”说完林小楼默默地又添了一碗。

　　窗外的一棵杏树在春光抖了抖身子。

　　“寡廉鲜耻，不可救药，狼心狗肺……”

　　林杏气得瑟瑟发抖，将自己能想到的词语都在心里骂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