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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是木瑶,也是花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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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陷入了回忆,开始自诉那段无人知道的经历。
“两月之前,有一日的午后我在窗户下绣花,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些声音,开始很小声,窃窃私语听不清楚。我吓了一跳,于是我在房里仔细找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就没在意了。
但是到了晚上,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次声音大了不少,我吓得要死,我去问娘和爹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他们说没有听到,觉得可能我准备婚宴太累太紧张。让我好好休息,那两次之后那声音没再出现,我也就不再去想这个事情。”
“又隔了几日,我偶然路过我爹的花圃,那声音又响起了,这次声音清晰极了,我当时十分害怕极了,但还是想弄明白,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听个明白。”
木瑶说到当时的情景,现在手都有点颤抖。
“我看见花圃里的花在讲话,简直太离谱了,如果我讲出去,所有人都会认为我疯了,我吓得转身躲进屋子里,那几日连饭都不敢出门吃。
后面那些声音越来越吵,在我脑海里面越来越大声,吵得我脑袋都快炸了。”
“吵死了!”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爆发了,胆子也大了不少,气急败坏地向那些声源走去。
“阿瑶,阿瑶,醒来。”
木瑶脑袋有一刹那的迷糊,但很快就清醒过来。
“你闭嘴!再吵就全都将你们拔掉。”
木瑶指着那些花木,自己都觉得好笑,居然和花木吵了起来,看来自己果真是疯了。
其中一棵通体翠绿的植物抖了抖叶子,叶片间开始隐隐散发出一些星光一样的光亮。
“阿瑶,你不会的,你忘了吗?你和我们一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木瑶简直要气笑了,自己明明是人,怎么会是一株植物呢?
“胡说八道……”木瑶气得直哆嗦。
那颗碧草身上的光越来越亮,从茎干上发出了一股浓郁的青草气息。
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初具人形,可它努力半天,也只是透明状,并没幻化出实体。
木瑶看着它向自己走来,已经吓傻站在原地完全不能动弹,太诡异了,这个草妖和自己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微微一笑,向木瑶张开双臂,把木瑶拥入了怀里:“好久不见,你好木瑶,介绍一下,我叫花瑶。”
从这天起,花瑶就像阴魂一样,每日跟在木瑶身边,不管木瑶怎样抗拒,都没有用。
春日的某个半夜,木瑶从睡梦中惊醒,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房间虽然没有掌灯,但木瑶就是可以看清花瑶坐在窗户旁,她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屋檐的水集成一股股,打在外面的台阶下的芭蕉叶上,滴滴答答,很是烦人。
木瑶披了一件外裳,从床上下来坐在桌旁,伸手拿茶壶为自己倒了杯水,小口饮下。
“你怎么啦?”这是木瑶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花瑶说话。
花瑶把目光从远处挪回来,游移到木瑶的脸上,又看了看木瑶椅子旁簸箕里绣了一半的红盖头。
木瑶感受到花瑶很痛苦,可这股痛苦不知道来自何处,让木瑶感觉烦闷。
花瑶看着木瑶,她的眼里充满了怜爱,无助以及无限的痛苦。
“阿瑶,我得走了…”木瑶似有些不相信,难道这么多天的纠缠终于要结束了。
花瑶想了片刻,还是不忍心的开了口:“阿瑶,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吗?”
并不期望木瑶的回答与否,然后花瑶给木瑶讲了一个很老的故事,老掉牙的故事。
回忆到此处,木瑶已然平静,看了两眼安长鸣,安婶和林小楼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
花瑶对木瑶讲的故事很长,也很俗套。
很久以前,在不知名的山坡上有一片茂盛的夕雾草,由于风水秀丽,夕雾草生生不息,历经几千年风雨,有些勤奋的夕雾草在日月光照下修成了小妖,夕雾一族大盛。
可好景不长,有一年天下大旱,整片山头的夕雾草渐渐枯死殆尽。
有一日,一位仙君路过,见有棵夕雾坚韧,便心生怜爱将腰间的水壶取下,给它滴了几滴仙露,仙露虽少,却渡它过了生死劫难,后历经磨难,终修成仙草。
好景不长,天下大旱,夕雾一族惨遭灭绝,那棵成仙的夕雾勤修苦练,将散在四洲内的夕雾重新聚集,以灵气灌溉,也渐渐有了生气。
可时运太差,夕雾仙子因某些原因被贬下凡重新修炼历劫,没有了仙子的灌溉,夕雾一族又迅速凋敝。
讲到此处,木瑶已经明白了,那位仙子,就是讲的花瑶吧。
“夕雾仙草下凡历劫,只能从最开始的本体修炼,这一练,又是上百年,花瑶可以等,但夕雾一族不能等。
为了快速修炼,花瑶只能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剥离出来,木瑶就是她分离出来的爱欲。”
“你要拯救你的族类,和我有什么关系!”木瑶有些崩溃地说道。
“我在这儿有爹娘,朋友,爱的人,我是不会离开的。”木瑶刚刚说完,花瑶的眼里又出现了复杂的情绪。
“安大哥还在等着娶我,对了,过段时间我们就要成亲了。”
花瑶不反驳木瑶的话语,看向木瑶的眼里又出现了类似怜爱的感情。
“但是阿瑶,人生并不是只有男女世俗之爱,它还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去做。”
“爱父母,爱安长鸣,这些都只是小爱,心中更该有大爱…”
“可我心中只想有小爱,我只是一介俗人,一个长在闺阁里的小女子,心中没有那么多大爱。”不知什么时候木瑶眼泪流了满面,我见犹怜。
花瑶抬起手,想要将她眼角的泪抹去,犹豫了片刻,又把手收了回来。
“如果我不答应呢?”木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为什么花瑶跟在自己身边,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或许,世间就再无夕雾草了吧!”
花瑶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不过也只是少了沧海中的一粟,无人在意罢了。”
从那天过后,花瑶就消失了,最开始几天木瑶松了一口气,还特意去花圃看过,那株夕雾草还在。
于是木瑶每日去为夕雾草浇水,但有一日木瑶发现夕雾草叶尖开始枯黄,根茎叶子消瘦,它生病了,木瑶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阻止它的快速凋零。
一日黄昏,木瑶又在花圃旁发呆:“花瑶,你要死了吗?”
院中只有风拂过,没有任何回声,木瑶这一刻多么希望那些窃窃私语再次出现,哪怕一次也好,可再也没出现。
木瑶做梦了,梦到自己坐在一片山坡上,周围有很多小孩子,有和自己同龄的姑娘,小伙子,一个孩童笑着向她跑过来:“夕雾姐姐,你真好!”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一片荒漠,荒漠深处传来一阵阵痛苦地呻吟:救救我,救救我………
镜头再一转,荒漠不见了,变成了一片绿洲,木瑶不认识那是什么植物,那些植物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向她走近要将她吞咽入肚,木瑶不断往后退,却一脚踩空,掉进了深渊…
“阿瑶,你做噩梦了,你在哭!”花瑶坐在她的床边,她的身形马上快要接近透明了。
木瑶想要伸手碰一碰花瑶,却只是虚空的穿过她的身体。
“你要死了对不对?”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决堤般怎么都止不住。
“别哭,阿瑶。”花瑶开口安慰,可惜自己弱得不能再给她一个拥抱。
“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啊?如果我走了,我爹娘怎么办,安大哥怎么办,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们连婚礼都还没有办呢!”
“没关系的,阿瑶,你虽是我分离出去的,但我离开并不影响你,你还是可以过你想要的日子,安稳度过这一生。”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你一起,为什么…”
木瑶反反复复问着为什么,期望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你是我的爱,什么都可以缺,唯独爱不可以,没有爱,就没有我。”
木瑶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她已不太去花圃,也不再准备婚宴,整日只盯着天空发呆,看天空飞过的鸟,看微风吹散的云。
木瑶病了,反复发烧,一日半夜却有了精神,轻手轻脚的走去看那株快死透的夕雾草。
夕雾草根茎全部变黄,叶片也掉落了,只有草芯还有米粒大小的翠绿,显示着这株草还没有死透。
木瑶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头到尾抚摸过去,过烫的体温被草身的清凉降了下来。
“这个时候你依然都想让我舒服一点对不对。”啪嗒一滴泪打在夕雾的叶片上。
木瑶抬头看了看天空朦胧的月色,入了迷。
“我答应你了。”
木瑶说完,却没有马上等来回答,难道是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吗?
“阿瑶,你想好了吗?”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木瑶转身去看,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阿瑶,我太虚弱了,已幻不出形了。”
“那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木瑶声音有些急切起来。
“阿瑶,你听我说,现在回去休息,后面你的身体会和我融合产生变化,你不要害怕。”
从那天起,木瑶的病就好了,自己却感觉到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身体一天比一天轻盈,还不时散发出青草的气息。
木瑶发现,那株夕雾草又变得通体翠绿,勃勃生机。
直到有一天晚上,自己睡在床上,醒来却在山间,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变成花瑶了,再也回不到过去。
“那次你来给我送糕点,是花瑶还是木瑶。”安长鸣像急于求证什么一样,问出心中所想。
“是花瑶,也是木瑶。”
安长鸣肩膀塌下来,心死了一般。
那前日晚上的婚宴…想要去问,又不知如何开口。花瑶像看穿安长鸣所想:“是我将你用锁魂铃锁了去,毕竟成亲一直是木瑶的心愿,心愿了了,就该与过去告别了。”
花瑶不再开口讲话,背过身去。
“为什么,凡人不过几十年寿命,为什么不给我和木瑶一个圆满。”
“可是,安大哥,人生在世,不是只有眼前…”
“我不是你的安大哥,你走吧!而我也只想过好当下。”
安长鸣不再纠缠,也背过身去。花瑶回头看了他一眼,往门边走去,安婶已听呆了,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林公子,保重。”
花瑶走向林小楼,对林小楼行了一个大礼,又盯着他看了片刻。
林杏见状上前一步,拦在林小楼前面,一脸戒备。
花瑶并不恼,只对林杏微微一笑。
转身迈步走出去,天高海阔,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