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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耍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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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一别,萧京禧心绪不宁。
兰笤见她手持书卷半晌,却一页未翻,情绪又似不佳,便劝导:“公主,要不让后边煮碗安神汤来?这都亥时了,您不是说晚睡不宜身心康健吗?”
沙漏来回倒置不下十次,萧京禧盯着也烦,躺在软榻上翻了个身。
“我想吃点甜的。”
兰笤吩咐人去了。
过了一会,萧京禧撑起身抚摸垫着的皮毛,“这个不软和,你去库房拿锦鼠毛来。”
稍过片刻。
“这个灯晃眼,宫里的宝盖索络联灯没带来吗?”
那灯高达近三丈,秋猎住帐篷怎么带?兰笤的脸都要皱成苦瓜了。
听闻公主折腾半天不得安睡,青枝请了常嬷嬷来,打帘进来,便听见公主说:“我要喝酒。”
再进里间,青枝和兰笤撞上。
二婢一对上眼,真是泪眼汪汪。
常嬷嬷连忙上前作势要搂着萧京禧,嘴里边喊着心肝儿。
“这是怎么了?乖乖哪里不得意?跟嬷嬷说说,快别大晚上的磨人了!好姑娘,你一向不这样的!”
萧京禧枕着常嬷嬷的膝头,公主礼仪丢到一边,没形状的在床上碾来碾去,就是不吭声。
这边,兰笤正和青枝说呢,“方才一会说吃甜的,上了玫瑰乳酥,又说要吃酸的辣的,糖渍杏子给了一点,晚上辣的是不敢给的,扭了好一阵,又说要吃臭的,后边哪敢上啊?”
“不折腾吃的了,开始挑毛皮的错,不是软了硬了,就是颜色浅了深了,再不就是丑的碍眼,我把库房捯饬了个遍,差点找不出一匹对的。”
“方才你也听见了,要喝酒,不要果子酒不要花酿酒,就要一杯倒。”
青枝哪里不知道,她在时,公主说要磨刀削箭。雨荷在时,要她制什么劳子香来,还叫瑞珠去传话,说香味不对,要燃着飘绿烟!
老天爷啊!公主什么时候也没这么折腾过她们啊!
青枝问:“就是和江二公子散步回来后就这样的?”
“哪止啊,回来的半道上就说要把岔路口的歪脖子树挖到正建的公主府去栽,这会子怕是侍卫们还在挖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公主瞧着也不只是生气。”
兰笤红着脸支支吾吾:“公、公主她、她轻薄了江二公子!”
青枝脑子差点没拐过弯来:“不是江二公主对公主不敬?!”
“本来我看着是有越矩的,公主使眼色给我不叫靠近,那就想来公主不觉得江二公子过分,可后来公主站着,江二公子跪着,公主就亲、轻薄了二公子。”
那二公子是笑得眼找不着道走的,飘忽忽不已。
公主先是横了一眼,闭眼认命般甩脸就走,走到一半忍不住回去截住江二公子,踹了一脚不解气,又补了两脚。
倒是江二公子,踹完人傻了,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乐呵。
两个婢女碎碎念,萧京禧耳力好听见不少,整个人又开始烧起来,不顾嬷嬷抚摸她碎发的手,腾的一下立起来。
“你们俩今夜站在外头守夜,没我的吩咐,不准换班。”
青枝和兰笤一哆嗦,不敢不应。
萧京禧重新倒下去,常嬷嬷轻轻拍背哄她,沿着脊背骨头往下顺气,哼唱着她家乡不知名的曲儿。
萧京禧盯着跳跃的烛火,等蜡油滴到托盘上凝固,才闭眼。
睡着前还在心中碎碎念。
今夜她定是猪油蒙了心,被江昱修那个妖精的美色诱惑,所以才会被他两句话哄骗的飘飘然,以至于脑子不清醒地亲了他!
一定是这样!
都怪江昱修!
萧京禧翻了个身滚到床里面去。
又开始想江昱修。
反正他已经盖了她萧京禧的章,铁板钉钉是她的人了。
那么,亲一下,好像也不过分?
……
端华公主前日便定了打马球的时间,场地弄开,准备上场的人摩拳擦掌,挽起衣裳安抚马匹,观看台子上也坐了不少不会打球的公子贵女。
不会打不要紧,都来捧场嘛。
也有相互有意的男女,借着机会正大光明的瞧心上人来着,眉来眼去,都是红扑扑的脸。
今天闲暇,皇帝也未开宴,年轻一辈的闲着凑趣,能来的都来了。老辈子的精力不足,也不爱同小辈抢热闹玩,多是垂钓开茶桌闲谈。
太子妃也来了,坐在主位看台,不过略坐坐讲两句场面话,待萧京禧来的时候,问候两句便走了。
倒弄的萧京禧摸不着头脑。
她的主场,嫂子不来没什么。可来就来了,坐着看又不累,帷帐一拉半躺着也没人说她。
既然来了,她一到,人又走了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还怕累着眼睛不成?还不如一开始便不来。
不过是个小插曲,也没人在意。
第一场马球赛很快开始。
彩头是萧京禧一早就备好的,每场都不一样,她能拿出来的物件,自是不跌份的好东西,一则大家伙松快,二则也是添点助兴。
球场人头攒动,萧京禧掠过所有人的脸,看了一会正在打球的两队人马战况。
王君尧也下场了,和几个连襟家的表兄妹一起,倒是不见王栩,不知到哪里躲懒去了。
随着人群几声叫喝呐喊,萧京禧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腰间系着的麒麟玉佩。
今日出门,八个贴身婢女全带上了。
左手边是青枝、兰笤,右手边是雨荷、采蓝,瑞珠和鸢尾在外边,身后品月和惊巧站着。
其他小宫女无数,分散在看台各处伺候。
瑞珠进来,行了一礼,“适才砚台来传江二公子的话,说是二公子昨夜伤口崩开了,有些发烧,今日本该早早赴约,奈何国公爷扣押,只等晚些再来,盼公主原谅个儿。”
萧京禧看着球场,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作声。
瑞珠和青枝对了一下眼神,这是还生气呢?
等公主看完这场球赛,吩咐把彩头给王六小姐这一队,还是无话,瑞珠才自行退下。
第二场也紧接着开始,期间,得了彩头的王君尧还跑来一趟,语气激昂的描述最后一球的凶险,后又赶着去给她的好友助威摇旗。
萧京禧兴致缺缺,直至鸢尾端了一盘各式鲜花饼和果子进来,她突然站起来。
左右婢女立马动起来,静候吩咐。
公主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马厩,那里,她的照夜玉狮子正“哒哒”踩蹄。
青枝连忙吩咐品月和惊巧跟上,鸢尾和她慢一步随后,其他人留守。
品月和惊巧是练家子,反应速度还是骑射都比其他婢女好,先跟上去别叫公主独自一人跑远,她和鸢尾紧赶慢赶,只能看见玉狮子后蹄踏地扬起的尘土。
澄明温暖的阳光沐浴,白日,银杏的金洇入枫叶的红,生成橘色的霞霭,枫叶的赤滴进银杏的黄,化作琥珀的流光。
光线稠厚如蜜,所有颜色融入光晕,平静的见证山峦迎秋。
好风景好时光应当是心旷神怡的。
萧京禧驾马袭步至山顶空地,身后几道不同频的马蹄声断续停下。
“公主!”
很是突兀的一声。
池嘉语急喘,勒马动作差点把她颠下来,下马后不顾胸膛起伏不定,连忙行礼,“公主万安。”
品月和惊巧停在远处抱拳行礼,并不上前。
萧京禧盯着她。
太子妃池嘉言的妹妹。
女子仪态实在不雅,能看的出来骑术并不好,气息紊乱不说,钗横鬓乱,这副模样在她面前,实在失礼。
她喘气不匀,萧京禧并未开口,而是等她平息呼吸。
池嘉语却顾不上这些,她难得抓住公主独自相处的时机,不能浪费了。
今日她也在马球场,见公主独自骑马外出,便即刻跟上,一路颠簸难受,甚至因为着急险些摔下马,好在那两个侍女扶了一把。
池嘉语有些难过,特别是看见萧京禧稳坐不惊、聘婷姿态的模样,对比之下,她连羞耻之心都难以升起。
实在是没有可比较之处。
一时之间,有些难言。
萧京禧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只言片语,只能耐心开口:“池小姐找本宫有何要事?”
除非正式场合,她一般都不会自称本宫。眼前之人是皇嫂之妹,她已然看在太子妃的颜面上宽容了,但不代表她有义务忍着脾气。
未经允许或御令,闲杂人等胆敢擅自拦截公主去处?
池嘉语既然决定跟过来,必是蓄谋已久,自然不会临阵退缩,不过面对公主明显的不快,心里还是打鼓,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抖:“公主殿下,臣女无意冒犯,只是心中有一事实在难解,望公主给臣女一个答案,了却心事。”
“说。”
“荣国公的江小公子,公主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吗?”
萧京禧握着马鞭的手松开,勒住缰绳,琉璃眼眯起来,“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池嘉语和江昱修?这两人有什么交往她还真不知道,一点苗头都无。
昨天分开时还对她言辞凄凄,打乱她的心绪不说,还诱惑她做出超出平常的举动,她还没消掉气恼呢,今日就放她鸽子,放了鸽子还不够,这又是哪里招惹来的桃花,直接问到她脸上,简直火上浇油!
萧京禧心里各种情绪吵闹着,冷脸听池嘉语继续说。
“若是真心喜欢,自然事事为他着想,喜他所喜,忧他所忧。”
“可公主分明就是不喜欢,喜欢一个人不会不顾他前程,公主、您——”
池嘉语一激动,顾不上言辞冒犯,“您就只知道满足自己,您该不会不知道驸马不能受官吧?可江公子他明明可以驰骋沙场,他、他也想的,是公主,公主断了他的路!”
有意思。
京中流言汹汹、积毁销骨,这还是第一个走出幕后,直接捅破窗户纸,到她面前来痛斥她连累了江昱修的吧?
萧京禧语气淡漠,仿佛她言辞针对的人不是自己般,“哦?他是已经有什么平步青云,封狼居胥的功勋等着他不成?叫你这般言之凿凿地来质问本宫?”
“公主当真不知?”
池嘉语抿紧嘴唇,倔强的模样认定了是萧京禧以权压人为己谋私。
萧京禧这回是真的气笑了,这还是头一遭有人在她面前直白的质问,为江昱修抱不平。
真是可笑,这些人是她们肚中蛔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