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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婚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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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京城中的流言一般。
但凡提起荣国公府家的二公子江昱修,均是赞叹。
此子不过双九年华,便已兼资文武,将来必定非池中之物,定似其父般成为一方雄杰。
复又叹气,道一句可惜了。
为何?
江二公子被端华公主看上了,要尚主。
什么锦绣前程呐,都只可看不可碰。
不值得惋惜?
萧京禧再次强调:“又不是我霸王硬上弓,强迫于他。”
荣国公的国公之位是早年随皇帝东征西战,收复失土换来的。
现在万世太平,荣国公难免忧心皇帝觉得自己功高震主,生起猜忌之心,且武官终究没有文官好使,为长久计,他的嫡长子便弃武从文,现在延尉府下做事。
江昱修是次子,不能袭爵。虽说驸马不能赋官参与朝政,但对于荣国公府来说,尚公主可不算委屈了他,反而能让国公府与皇室都安心。
这基本是众人默认的事情。
只是总有些人不这么想罢了,比起直白的平铺直叙,大概人都是喜欢波澜起伏的,总觉得出点事才好。
王宁微保持沉默,还是王君尧开口:“男女之事向来都是男低头女昂首,自古的规矩,何况在公主面前,是谁都得做小。”
“哎,我姐姐就是不争气,她嫁的那家是个什么东西……”
王栩皱眉:“都过去的你还说什么?”
未出嫁的姑娘总是惦记姐姐姐夫家事算什么?
“我们亲姐姐你就不心疼?”王君尧反驳,不想跟他们男人讲话,扯了萧京禧走,“江二公子找你,我送你一程,路上我们说说话。”
“我又怎么……”王栩真是叹气,再想说什么,人都走老远了。
营地这边的草地提前平整过,翻出来的土浅浅的一层,人来人往踏出小路,路两边架起铁锅烧着木柴照明,橙红的光映照着,显得有些热气。
王君尧挽着萧京禧的胳膊,后面侍女们远远跟着。
“刚刚说清欢姐姐怎么?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王清欢嫁的是宣平侯府的小侯爷赵明朝,刚成亲那会就闹了不少笑话,这事萧京禧是知道的。
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叫人恶心。
成亲不过三个月,侯夫人接了她娘家侄女过来,自己不照顾,倒是把人丢到新婚小夫妻房里头,说表哥表妹的好照应,年轻人能说到一处去。
这是个什么意思?从来没见过哪家办事这么不讲究的!
一个院子里进进出出,倒叫下人撞见过几回不雅的事,府上也是门禁不紧,闹到外边都知道了,好不笑话。
王家把姑奶奶接回来,说宣平侯府上地方小,不善修整,倒是叫贵客委屈挤着住,王家体谅,把姑奶奶接回来给人挪位置,叫贵客舒心的住着!
御史台那些士大夫闻着味就来了,连忙上折子告宣平侯府管家不清、内帷龌龊,不足以正家风。
几方压力下,那表妹只能被送回老家,以后还能不能清白嫁人都难说。
“嗐,上次那回事我就知道,这一府都是个拎不清的,跟这种人家过日子,劳神劳累就罢了,还要气的你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王君尧这么评价。
倒也不是王家非要上赶着他宣平侯府嫁姑娘,这不是避着太子选侧妃,匆忙之下选了个还过得去的。
要王君尧说,当初还不如给太子做侧妃呢,以后好歹也是一宫正位娘娘。她王家的姑娘也不是靠男人情爱活着的,家世地位摆在这里,怎么都不吃亏。
也就只有那般脑子不正常的才做的来这些丑事!
这世道,女人是比男人不方便些,但女人有自己的框架模子,男人也有男人的规矩节制,各自在规矩内做事才能平安。
你不按着规矩来,也就别怪我不给好颜色。
“上回姐姐归家,和娘私下说了一宿,还不叫我知道。”王君尧想想就揪心,“我的姐姐我自己知道,不是一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人,何况都瞒着我呢。”
到了她这个年岁,女子婚嫁掌家、行动处事,那都是会特意叫她知晓学习的,早点见见是非以后不会自乱阵脚。
什么事能叫瞒着她呢?无非是房里那点,她未出阁不好沾染。
“这都是你一人的猜想,人大了不会像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的,那侯府的内事自然也不能件件拿到王家来处理,既然舅母不告诉你,那便是心里有数,你大可不必瞎着急,有害无益。”
萧京禧只能这么宽慰她。
王君尧道:“他们自己家里生的姑娘都是用来丢的,怎么会心疼别人家的女儿?”
侯夫人自己生的龙凤胎,赵明朝赵晴岚,儿子就当眼珠子护着,女儿就丢给婆家磨搓。
这还是同胎一起出来的,嫡女都没当一回事,那些个庶女就更别想能过什么好日子了。
也是他赵明朝命好,宣平侯子女一大堆,儿子就独一个,躺着都有金饭碗砸头上。
“这样的人家不多有,总归清欢姐姐也不缺人疼,她侯夫人再闹腾也得掂量掂量儿媳的分量。”
老祖宗说女高嫁男低娶不是没道理的。
女子嫁给比自家更昌盛的家族,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保障和人情资源,男子低娶是对男子在家中主导地位的维护,女方也会安分守己。
王家和宣平侯府,明面上是门当户对,实际上王家略压一头,再具体一点,王清欢压了赵明朝一头,哪个男人能忍受?
有计较便觉得失了尊严,失了尊严便想打压女方,一定得把女方“训”服帖了,他的尊严才能找回来。
这是男人的通病。
萧京禧对此看的明白,不过隔着一层,又是别人家里的私事,她不好说什么,一个不当就成挑唆了。
两人围着营地走了大半圈,说了好些话,王君尧心里松泛一些,便看见前头远远站着一个黑影。
再细看,王君尧松开挽着萧京禧的胳膊,打趣:“哎,这是截人来了,我就不过去了,免得待会记我一笔。”
萧京禧也看见,她眼力格外好,隔这么远,不光亮的环境里她第一眼看见的是江昱修身上戴的银饰。
叮铃叮铃的。
细碎的星星撒在幕布上,跳跃着,尘光微微,最好看不过情人眼。
江昱修叮铃哐当地走过来,萧京禧就揪住了他精致的小辫子,在指尖缠绕两圈,捻了捻系在发中的红珠子,松开,复又如此。
行礼行到一半,江昱修僵住,一时不知是进是退,只能任由她动作。
余光瞥见她神情专注,便不知不觉向她靠近了一点,偏一些头的角度与她方便。
这一动,吊坠碰撞,又是清脆的叮当声。
尽管每次见面都要被她观赏一番,江昱修也不习惯。
这不习惯也不是说讨厌,而是他想讨她喜欢,又担心她不喜欢,每次都忐忑无比。
两人身边的近侍退至十步开外,私密的环境里让人放松很多。
萧京禧道:“昨日事多没来得及问,伤口确不碍事?”
“当时看着凶险,其实就是刮了一层皮,有些口子,养养就好了。”江昱修看着她离开的手不舍。
“确实,不然哪有力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约我?”
萧京禧感慨,心道明知他蓄意勾引,偏次次着道。
公主每次都直白的让人接不了话,江昱修无法反驳,索性不反驳顺着她,颇为不好意思的低头不语。
初秋的草木渐深,北苑围场以红枫和银杏闻名,现在银杏的浅绿与浅黄交融,枫树冠上几片叶子点上胭红,两者鱼鳞似的交错间纵,煞是好看。
听闻围场的红枫和银杏是皇祖父和皇祖母带头亲手所种,愿两人情谊长久,日子红火灿烂。
可惜夜间看的都是黑影。
“明日一起打马球?我让人在山坡那头圈了地方,邀上了些公子小姐组队。”
江昱修拱手:“公主饶我一日,伤实在没好到一夜便能上马酣战的地步。”
公主哪怕是与世家男子打马球也是轻易分不出胜负的,持久力好不说,球技也刁钻,他强撑上场,怕是败兴。
“那明日观赏不了了?”
江昱修沉默,似在思索。
萧京禧笑起来:“我是说,明日赏景也不成?”
白日里赏山景正是能看清好风光。
“不下场坐坐尚可,不过其他好友郎君相约,公主可要护着我?”江昱修先讨个定心丸。
面对他那双睁得圆圆的,湿漉漉的眼睛,萧京禧应答:“自然不叫你丢面。”
他真是长在她心尖上了,要纵着、娇惯着、呵护着,叫他在她眼皮子低下长好。
二人沿着溪水河畔散步,江昱修一直落后半步。
这个角度他能肆无忌惮的欣赏公主侧颜,而公主却看不见他贪婪的眼睛。
她换了一身青色罗裙,在这暑意未消的夜晚很是清透,头冠精致,但感觉有些沉重,压得她步伐比平时稳健,行走间好似花香又似果香,清淡浅薄。
昨日上午骑马狩猎,她一身骑装,全部青丝只用一根红色发带绑住,宝玉额带固定,英气不失美丽。
现在同样好看,多了华美雍容,在这粼粼溪水旁,珠玉与光影错频流动。
溪水不安分,月亮也不安分,偏要将揉碎的月光作成她衣裳,更是贪恋美色般眷恋她的侧脸,将轮廓染的格外温润。
他不想开口惊扰,只想眼、鼻、耳、心全沉浸其中。
萧京禧的婢女们在后边也没闲着。
“采蓝的梳妆手艺是越发好了,装饰发型分明没多大变化,却感觉今日公主格外好看。”兰笤道。
雨荷一向话少,没有其他几人嘴巴利索,闻言也只是“嗯”一声,并不发表意见。
兰笤也是无聊,非要逮着她说:“回去我们也找采蓝学学,不叫她藏私。”
“那是公主,和我们不一样,不能越矩。”
朽木脑袋!
她是这个意思吗?
兰笤瞪了她一眼,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小宫女和砚台,他们出奇的一致,不看不听。
她今天就不应该和雨荷一起当值,话不投机半句多!
兰笤遂又去看前面二人。
江二公子倒是一如往常的爱打扮,满京城公子加起来都没江二公子饰品花样多,难怪公主偏爱呢。
当今世道,男子也多爱美,春时簪花秋时带穗,可那都是特定时节特定场合用来凑趣的。
江二公子这般,像一棵枝头疯长的树,恨不得把每一枝分叉挂满宝贝,展示给行人——不,好像只展示给公主看?
兰笤很是好奇,问砚台:“二公子有专门的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