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烬》蝶棠

4、地裂天倾

　　大比第五日，演武场上只剩下四支队伍。当裁判长老宣布最终轮规则时，整个会场一片哗然。
　　“最后一轮，3v3v3v3大混战。四宗同时登台，最后留在场上的队伍获胜。”
　　这意味着不再是简单的对抗，而是要在混战中保全自己、击败对手，甚至可能面临多宗围攻。观众席上议论纷纷，各宗长老神色各异。
　　吴姚、左延和于江站在青山宗备战区。于江脸色发白：“这、这规则太险了...若是三宗联手先对付我们...”
　　“那就打。”吴姚言简意赅，正在检查重新换上的青衫。昨日受的灼伤在关骨道人赐下的灵药作用下已基本愈合，但经脉中仍残留着三昧真火的燥意。
　　左延望着擂台，眉头微蹙：“场地有问题。”
　　吴姚顺他目光看去，那座方圆百丈的巨大擂台上，隐约有雾气浮动。不是晨雾，而是某种淡紫色的、带着甜腥气息的薄雾。
　　“毒雾？”于江嗅了嗅，脸色更白。
　　“不止。”左延摇头。
　　高台上，关骨道人终于睁开了眼。他扫视擂台，目光在地面停留了一瞬，又缓缓闭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四宗登台！”
　　青山宗三人御剑而上，落在擂台东侧。西侧是千琉宗，昨日伍单之死让这宗弟子眼神阴狠，为首的是个元婴三层的独眼修士。南侧孟华宗，邬彭竟又出现了——他伤势未愈，但眼中怨毒更甚，身旁站着黄真和另一个陌生男修。北侧则是云宁宗，这宗向来中立，弟子多使软兵器，看起来最不具攻击性。
　　裁判长老升空，声音传遍全场：“混战开始，生死不论，掉落擂台或失去战力者判负。开始！”
　　话音落下，四宗竟同时按兵不动。
　　擂台上紫雾渐浓，甜腥味让人头晕。吴姚运转灵力抵抗，却发现这毒雾竟能缓慢侵蚀护体灵光。
　　“先联手清场！”千琉宗独眼修士突然喝道，“青山宗最强，先除掉他们！”
　　孟华宗邬彭狞笑：“正合我意！”
　　云宁宗弟子犹豫片刻，竟也缓缓向青山宗围来——他们选择了最稳妥的策略，先合力淘汰最强的队伍。
　　“被针对了。”于江握剑的手在抖。
　　左延神色不变：“背靠背，吴姚主防西、南，我防北、东，于江居中策应。”
　　三人迅速结成阵型。几乎同时，三宗攻击齐至！
　　千琉宗剑光凌厉，专攻要害；孟华宗毒招频出，黄真再次召出三昧真火，虽不如昨日强盛，仍不可小觑；云宁宗软剑如毒蛇，专挑破绽。
　　左延剑光如瀑，以一敌二竟不落下风。吴姚破妄剑法展开，硬生生挡住黄真的火焰和邬彭的暗器。于江则拼命计算各方攻击间隙，不时抛出符箓干扰。
　　但三宗围攻下，三人很快落入下风。吴姚左肩旧伤崩裂，鲜血浸透青衫。左延背后中了云宁宗一剑，深可见骨。于江最惨，被千琉宗剑气扫中胸口，肋骨断裂。
　　“坚持住！”吴姚咬牙，剑招愈发拼命。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擂台地面剧烈震动，那些淡紫色的雾气突然变得浓稠如血，从地面裂缝中喷涌而出。紧接着，擂台中央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怎么回事？！”有长老惊起。
　　从黑洞中爬出的，是难以名状的存在。
　　它没有固定形态，像是一团蠕动的、半透明的胶质，表面浮现着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胶质所过之处，擂台石板迅速腐蚀、融化。
　　“矿洞里的东西...”吴姚瞬间明白过来——那些聚灵反阵，不是为了抽取灵石，而是为了孕育这个怪物！
　　怪物伸出数十条触手，不分敌我地卷向擂台上所有人。一个云宁宗弟子躲闪不及，被触手缠住，瞬间血肉消融，只剩白骨。
　　“退！”左延厉喝，一剑斩断袭来的触手。但触手断口处喷出黑色黏液，溅在地上嗤嗤作响。
　　混战彻底乱了。四宗弟子再也顾不上互相攻击，全都拼命躲避这怪物的触手。但擂台有阵法限制，无法逃离，只能在这有限空间内周旋。
　　黄真尝试用三昧真火烧灼怪物，火焰触及胶质，那些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尖啸！数个弟子抱头痛呼，七窍流血。
　　“这怪物吞噬神魂！”左延脸色剧变。
　　高台上，各宗长老终于坐不住了。
　　“开启阵法，救弟子出来！”千琉宗长老大喝。
　　但主持阵法的长老脸色惨白：“阵法...被腐蚀了，打不开！”
　　关骨道人终于站起身。
　　他一步踏出，已至擂台上空。大乘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整个演武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些触手在这威压下竟也停滞了一瞬。
　　“孽障。”关骨道人声音平淡，抬手虚按。
　　一只金色巨掌凭空出现，覆盖整个擂台，向那怪物拍下。掌纹清晰如山川脉络，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天地法则。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致命威胁，所有触手收回，胶质疯狂蠕动，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抬手迎向金色巨掌。
　　“轰——！！！”
　　撞击的冲击波横扫全场，若非各宗长老联手布防，观众席上不知要死伤多少。擂台的防护阵法在这撞击下彻底崩碎，碎石四溅。
　　待烟尘稍散，众人只见：
　　擂台中央出现一个深达数丈的巨坑，那怪物被金色巨掌压在坑底，胶质剧烈蠕动，却挣脱不得。无数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逐渐模糊、消散。
　　关骨道人悬浮半空，衣袂飘飞，神色依旧平淡。但他按下的右手，手背上浮现出细密的金色裂纹——这怪物竟能反伤大乘修士！
　　各宗大能此时也纷纷出手。
　　千琉宗太上长老祭出一面古镜，镜光照向怪物，所照之处胶质如冰雪消融。孟华宗宗主抛出九枚玉钉，钉入怪物四周地面，形成困阵。云宁宗老祖则洒出一把金色种子，落地生根，化作藤蔓缠绕怪物。
　　数位化神、炼虚期大能联手，终于将那怪物彻底镇压在坑底。
　　关骨道人收回手掌，看向坑底。那怪物已不再蠕动，化作一滩黑色脓水，脓水中隐约可见未完全消融的灵石碎渣。
　　“矿脉精华被污染，孕育出的邪物。”关骨道人淡淡道，“各宗灵矿枯竭，与此有关。”
　　全场死寂。
　　大比已经不重要了。各宗长老飞至坑边，查看那黑色脓水，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是...噬灵魔胎。”千琉宗太上长老声音发颤，“上古禁术，以矿脉为母体，吞噬灵气孕育魔物。一旦成熟，可吞一域生灵...”
　　“各宗矿洞都有异变，难道...”孟华宗宗主不敢说下去。
　　关骨道人扫视众人：“有人布了一盘大棋。各宗内，有叛徒。”
　　这句话如冰水浇头，所有长老脊背发寒。
　　擂台上幸存的弟子们惊魂未定。吴姚扶着左延，两人都受伤不轻，但至少活下来了。于江瘫坐在地，胸前衣襟被血浸透，却还在喃喃计算：“大乘期出手一次...价值多少灵石...无法估量啊...”
　　清点伤亡，四宗弟子在大比中死了九人，伤者过半。而最后那怪物的出现，又夺走了三条性命。
　　大比自然无法继续。各宗匆匆宣布青山宗积分第一，千琉宗第二，孟华宗第三——但这排名已经毫无意义。
　　回宗路上，气氛沉重。
　　飞舟内，吴姚给左延包扎背后伤口。他白衣尽染血，清冷的面容因失血而苍白，却依旧坐得笔直。
　　“那怪物...”吴姚低声道，“矿洞里的阵法，是有人故意布的？”
　　“嗯。”左延闭目调息，“目标不仅是灵石，而是各宗根基。”
　　“师尊说宗内有叛徒。”
　　左延睁开眼，看向吴姚：“你我都要小心。”
　　四目相对，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经过这几日生死搏杀，二人之间那种生硬的交流方式，似乎自然了许多。
　　于江在角落吞服丹药，忽然抬头：“对了，邬彭...没死。我看到他被孟华宗长老救走了。”
　　吴姚和左延同时皱眉。
　　飞舟穿越云层，青山宗山门在望。但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噬灵魔胎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未到来。
　　而关骨道人回到宗门后，直接进了后山禁地，三日未出。
　　三日后，他召来吴姚，只给了一句话：“元婴之前，不准下山。”
　　与此同时，各宗秘密会议频繁召开。修真界表面平静，暗地里已波涛汹涌。
　　矿洞深处的黑暗，正在向整个修真界蔓延。而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已经开始下一步动作。
　　吴姚回到洞府，看着镜中自己满身伤痕，握紧了拳头。
　　她要变强，尽快结婴。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中，守护宗门，查明真相。
　　窗外，阴云密布，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