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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恶人先告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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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阳光透过宠物店的玻璃门,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我心底的阴霾。我看着小凡像没事人一样在美容室里整理工具,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怒火和委屈再次翻涌,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顺手将门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室内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紧张。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语言的平稳,走到他面前,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的说:“小凡,我想问你个问题啊,你表哥……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尤其是身形这块?”
小凡正在给吹风机绕线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和一丝警惕:“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
他这句反问,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将我努力维持的理智炸得粉碎,心想,果然!千尘和墨宇看到的景象确实如此!连日来的身体不适、昨夜斗法的惊心动魄、以及被最信任的同事背后捅刀子的背叛感,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我怎么知道?”我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之前强装的平静荡然无存,“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吗?小凡!就因为我多关心了你几句,你就要让你表哥用那种恶毒的手段,把那对母子丢到我身边来?!你想让我死吗?!”
我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小凡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啪”地一声将吹风机掼在桌上,霍地站起身,脸上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指着我说:“你瞎说什么!你疯了吧!我表哥说了!我身边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吗?!你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有证据吗?!拿出来啊!”
“证据?”我气得浑身发抖,“我知道你表哥的样貌就是证据!我身上的变化就是证据!难道非要我像你之前那样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才算证据吗?!”
我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惊动了外面的老板阿健,他急忙推门进来,看到我们两人剑拔弩张、几乎要动手的状态,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隔开我们:“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成这样?都是同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他先把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的小凡半推半劝地拉出了美容室,又返回来,看着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的我,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楠木啊,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我哽咽着,将昨晚从碎卦到斗法,再到问卦确认是他表哥所为的经过,粗略地讲了一遍。情绪激动之下,话语难免有些混乱,但核心意思明确——小凡的表哥因为小凡的片面之词,在用邪法害我。
阿健听完,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为难和不信。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却也透着一种基于现实世界的无奈:“楠木,我理解你现在很生气。但是……你看,你说的这些,毕竟太……太虚无缥缈了。没有实际的证据,对吧?小凡他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大家都是同事,天天要见面,闹得太僵,以后还怎么共事?”
他顿了顿,试图息事宁人:“这样,我让他来给你道个歉,不管怎么说,吵架总是不对的。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他计较了,好吧?”
听着阿健的话,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我知道,在他,在绝大多数正常人眼里,我所说的“斗法”、“问卦”、“灵体转移”,不过是无稽之谈,是精神不稳定下的臆想。我拿不出任何能被这个现实世界认可的“证据”。那种不被理解、无处申辩的孤独感,比愤怒更让人窒息。
我看着阿健为难的样子,意识到再争论下去,只会让这位一直照顾我的老板更难做。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情绪压回心底,一种冰冷的失望取代了之前的激动。我垂下眼睑,低声说:“好,我知道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一刻,我下定决心。真相如何,我已心知肚明。既然他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小凡的一切,与我再无瓜葛,我绝不会再对他施予半分多余的关心。
这场风波,在阿健的调停下,表面上暂时平息了。店里恢复了往常的忙碌,但我和小凡之间,已然竖起了一道无形却厚实的冰墙。
过了两天,风平浪静之下暗流涌动。小凡趁着午休店里没人的间隙,突然走到我面前,语气生硬地质问道:“你们……你们到底对我表哥做了什么?”
我正低头清理笼舍,闻言动作一顿,却没有抬头,只用一种极其平淡,甚至带着点无辜的语气回答:“我都没见过你表哥,我能对他做什么?”
小凡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被我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噎住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混杂着恼怒、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开,没再纠缠。
我心里冷笑。看来,他表哥果然尝到了苦头,法被收了,说不定还受到了反噬,这才按捺不住让小凡来探口风。想到此处,那股憋闷之气总算舒缓了些许。罢了,他们表兄弟俩的事,与我何干?我只需守住自己的边界,不再卷入这摊浑水。
期间,墨宇和千尘偶尔会来店里找我。每次他们来,小凡要么借故躲进仓库,要么干脆提前溜走,避而不见。我们心照不宣,也懒得理会。心虚的人,自然怕见“光”。
这天晚上,墨宇等我下班后,跟着我回了家。他难得的表情有些郑重,开门见山地说:“楠木姐,我这次来教你点东西,你还记得那副卦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等等!你不会是抠搜得让我赔你那副茭杯吧?”
墨宇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我是那么抠搜的人吗?”
“你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找打是不是?”他作势要敲我脑袋,随即正色道,“说正经的!上次你不是摔……呃,接触过茭杯了吗?这次我来,是正经教你如何打卦问事的。你先拿我的卦练习一下,以后有机会,自己去寻一副与你有缘的‘本命卦’。”
“这个还要专门学?”我有些惊讶。
“当然!”墨宇一副“你真没见识”的表情,“这可不是小孩子丢石子儿。这是与祖师爷、与上方神明沟通的媒介工具,心诚、法门都很重要!”说着,他从随身带的布袋里取出三副茭杯,一字排开在我面前。这三副卦大小、颜色、材质各不相同,一副是深色枣木卦,一副是泛黄白色的竹根卦,还有一纯黑色小巧角卦。
“选一副你看着最顺眼的。”墨宇示意。
我的目光几乎立刻就被那副纯黑色的小角卦吸引,它黑得沉稳内敛,握在手中大小适中,触感温润。“就它了。”我说。
墨宇点点头:“上次告诉过你圣、阴、阳三种卦象了。现在,你拿着它,心里默念你想要它呈现的卦象,然后抛出去。如果连续三次,它都如你所愿,就说明这副卦与你有缘,暂时可以为你所用。记住,每种卦象连续试的机会只有三次。”
我依言照做。收敛心神,心中默念“圣卦”,然后轻轻将茭杯抛向地面。一正一反,果然是圣卦。我拾起来,再次默念“阴卦”,抛出——双面覆盖朝下,阴卦。第三次,念“阳卦”,结果双面朝上,阳卦。
次次如我所愿!
墨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灵性很足。接下来,我请一位祖师爷临坛,你看看我是如何发问的。”
我连忙点头,心中既期待又有些紧张。只见墨宇从包里取出三支线香,点燃,插在我临时准备的盛满大米的碗中。他双手持香,恭敬一拜,口中低声念诵着我听不懂的咒诀。
就在他念诵完毕的刹那,我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电流感猝不及防地窜过四肢百骸,紧接着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搅动了一下。
“好了,来了。”墨宇低声道。他转向香炉方向,恭敬地问道:“是道德天尊法驾降临吗?”随即掷出茭杯。
落地,圣卦。
“是。”墨宇确认,然后继续问,“关于楠木(我的名字)的事情,现在方便说吗?”
茭杯落下,阴卦。
“否。”墨宇刚解读完,我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平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倒像是我自己的心念,却又带着一种超然的威严:“时机未到。”
我下意识地将听到的话复述了出来:“时机未到。”
墨宇猛地转头看我,眼中充满了惊讶:“你听得到?”
我有些茫然:“这算是听到吗?那声音……就像是我自己脑子里想的,但又好像不是我想的……”
墨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尝试着问了几个简单的是非问题。每一次,在他掷出卦象的同时,我都能“感应”到那个源于自身又超越自身的“声音”给出的答案,与卦象完美对应!
我震惊地看向墨宇,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墨宇脸上的惊讶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了然,他收起茭杯,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看来,你的‘耳窍’……或者说某种感知,开始开了。”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恭敬地对着香炉拜了拜,念诵恭送祖师爷归位,最后掷出一个圣卦,确认祖师爷已离开。
他将卦收回布袋,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你悟性很高。但他们目前只让我教你掷杯。很多事,不是我不说,是上面不让说。”他无奈地摊摊手,又恢复了那副略带不羁的样子,随即告辞离开。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吐槽:这家伙,每次都这样,来去如风,神神秘秘的!
或许是因为晚上的“教学”耗费了心神,那天我不到十点就困意难挡。刚关灯躺下,闭上双眼,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并非梦境,而是在一片黑暗的视界里,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绽放着耀眼金光的手掌!那手掌带着无上威严,从我面前呼啸而过,仿佛拍飞了什么无形之物。我正惊疑不定,眼前景象又是一变,出现了一个新中式的供桌,桌上香炉里插着三支正在燃烧的香。不知为何,我对那三支香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强烈的厌恶感,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在意念中凌空挥手,做了一个“斩断”的动作。下一秒,那三支香从中断裂,香火熄灭,而我也瞬间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我并未太在意这个“梦”,只当是日心思混乱的无厘头画面。直到墨宇主动发来消息:「昨晚那家伙不死心,居然写表文上奏到玉皇大帝那里告我们黑状!还把我拉上去对质了。结果查明真相,玉皇大帝直接一个巴掌把他连人带表扇下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我惊呆了!连忙一个电话打过去,语无伦次地描述了我昨晚“看见”的金色巨掌和断香景象,又和他对了下时间。墨宇是晚上九点多睡的,我大概是十点不到睡着,时间完全吻合!
「你居然看到了?!」墨宇在电话那头也显得十分惊讶,但随即语气又凝重起来,「楠木姐,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不光是告到了天庭,还同时上表了地府!那边可能也会传唤我们去对质。」
得知对方如此纠缠不休,甚至恶人先告状,我心底那股倔强和愤怒再次被点燃。我对着电话,斩钉截铁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恶人先告状,我还怕他不成?!就算到了地府,我梦里迷迷糊糊可能不会说话,但这件事我扪心自问,毫无过错!我不怕!我才是那个该去诉苦喊冤的人!”
墨宇听我语气坚决,也表示支持:“没错,邪不压正!我们占着理呢!”
挂了电话,我心里还琢磨着地府对质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阴森恐怖。没想到,当天晚上刚过九点,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无法抗拒的困意便如山倒般袭来,我头一沾枕头就失去了知觉。
一夜无梦……或者说,并非无梦,而是梦境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残留的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和强烈的感觉。
第二天清晨,我准时醒来,坐在床上,努力回忆。脑海里依稀残留着几个画面:我好像和墨宇、千尘他们几个,来到了一个非常黑暗、异常宏伟的大殿里,大殿上方似乎端坐着一个极其高大威严的身影,但面容笼罩在阴影里,完全看不清。我们几个坐在大殿的一侧,而对面,或者说下方,地上跪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身形瑟缩……然后画面突兀地跳跃,下一个清晰的感觉,就是我们几个人,每个人都骑着小孩子玩的那种小单车,一路有说有笑,心情无比轻松畅快地在一条看不清周围的路上往回走……再然后,我就醒了。
那种“归来”的愉悦感,如此真实地残留在我心里。
我立刻给墨宇发消息,描述了这个支离破碎的梦境。墨宇很快回复:「没错!昨晚我们就是去地府对质了!证据确凿,他又挨了顿收拾,估计短时间内不敢再作妖了!」
我恍然大悟:「难怪我感觉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呢!」
随即,我又忍不住好奇,分别给千尘和知南发了消息,询问她们是否做了类似的梦。她们都回复说没有梦到具体情景,但都不约而同地提到,昨晚异常困倦,睡得比平时早很多,且睡得很沉。
虽然这一切的经历如此玄奇,甚至难以用常理解释,但我宁愿相信它是真的。这不仅关乎我个人的清白与委屈,更让我相信,这茫茫天地之间,自有公道存在。
人在做,天在看!恶人先告状,终究逃不过神明雪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