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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道观义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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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已久的道观义工日子终于到了。我们三人——我、知南和千尘,怀着激动又好奇的心情,一大早便各自从家中出发,在我家楼下汇合后,开车驶向了那座位于城郊山间的道观。
车子驶上公路,窗外的城市景象逐渐被葱郁的山色取代。我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在脑海里反复回忆上次薛道长教导的道教礼仪,生怕自己做错或失礼。同时,心里也打好了几个关于修行、梦境和身体感应的腹稿,准备找机会向薛道长请教。
“你们说,我们这次去,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坐在副驾的知南望着窗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会不会又遇到什么解释不清的事儿?或者像上次在茶室那样,突然头晕?”
后座的千尘正悠闲地刷着手机,闻言抬起头,语气轻松地说:“难说。道观寺庙这种地方,闻经听法、寻求超度的‘众生’可不少。不过嘛,有坏心思的应该不敢来,毕竟各处都有护法神坐镇,规矩大得很。至于头晕不头晕,看个人体质和缘分咯,走一步看一步嘛,来都来了。”
我忍不住插话:“我一直以为道观寺庙这种地方是最清净的,那些……‘阿飘’什么的,应该不敢靠近才对啊?”
千尘笑着摇头:“那可不是哦!很多众生会主动来这里寻求超度、听经闻法,或者干脆就在这灵气充沛的地方修行。所以某种程度上,这里算是它们的‘聚集地’或者‘学校’,你碰上的几率反而比在外面瞎逛要高呢。”
我顿时汗颜。我一直想当然地认为,神圣场所自带“结界”,妖魔鬼怪自动退散,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难怪小时候常听老人说,不让小孩子随便去庙里,估计就是怕孩子天眼未闭,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被吓到。
一路闲聊,时间过得飞快。车子很快驶入了熟悉的山道,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最终抵达了道观。这次我们熟门熟路,按照薛道长之前的指引,直接将车从侧面的车道开进了丹房区域,在大门口附近的空位停好。
我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拨通了薛道长的电话。
“到了?好好好。”电话那头传来薛道长温和沉稳的声音,背景里隐约能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我正在接待几位香客,你们先去找周师傅安排住宿,安顿好后到茶室来等我。”
挂了电话,我按照薛道长发来的号码联系了周师傅。不过五六分钟,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面色红润、笑容可掬的阿姨便快步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朴素的深蓝色工作服,整个人精神矍铄,眼神清澈温暖,浑身透着一股被山水灵气滋养出的精气神,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是来做义工的三位姑娘吧?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跟我来。”周师傅声音爽朗,带着我们穿过青石板铺就的院落。
她引着我们走到斗姆殿左侧,这里是一排整齐的厢房。“这边就是坤道住所了,你们住第一间。”周师傅推开最外侧的房门。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陈设简单却整洁。进门左手边是一个独立的卫生间。正对着门的窗户下,横放着一张原木色的上下铺。房间进门右侧靠墙摆着一张长条桌,桌子对面,又竖放着一张上下铺,床的摆放形成一个横置的“L”型。虽然朴素,但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窗外还能望见远处苍翠的山峦。
“我要这个靠窗的下铺!”我眼疾手快,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了光线最好的位置。
千尘利落地爬上我对面的上铺,轻轻晃了晃腿:“那我睡这儿,视野开阔,还能监督你们按时起床。”
知南则选了我旁边的下铺,刚把行李放好,周师傅就抱着三叠折叠整齐的衣服走了进来。
“这是观里为义工准备的服装,在这里期间,请统一着装。”她说着,将衣服分别递给我们,又特意看了看我,补充道,“这位姑娘身形更丰满些,普通居士服可能没有合适的尺码,这件道袍是以前一位比较壮实的居士留下的,我看尺寸应该合适,你就穿这件吧。”
待周师傅风风火火地又去忙别的事后,我们迫不及待地展开衣服比对。这一比,差异立刻显现出来。
知南和千尘手里的是藏蓝色的V领居士服,中间一整条手工盘扣,从领口延伸到下摆,面料轻薄柔软,样式简洁宽松。而我手里的,却是一件同样藏蓝色,但形制完全不同的三清领(交领右衽)道袍。
“楠木,你这件好像更正式啊?”知南拎起我的道袍在自己身前比划着,又扯了扯自己那件居士服,“怎么看都像是正式道士穿的呢。”
我接过道袍,心里也有些纳闷,无奈地耸耸肩:“周师傅说我个头大,普通居士服没有合适我的码。”
千尘已经利落地换上了她的居士服,正在系盘扣。她从上铺探头看我,笑着说:“别纠结了,先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我依言换上道袍。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穿,但我感觉我以前穿过似的,想一想可能和汉服形制有关系,也就没多想。
“哇,楠木!”知南换好了衣服,绕着我转了一圈,忍不住惊叹,“你穿这套衣服还挺合适唉!”
千尘也跳下床,仔细端详着:“确实很合适。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你穿上这身道袍,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我说:“跟汉服形制很像,不是吗?不过我挺喜欢的,这深色也经脏。哈哈哈哈哈”
整理妥当后,我们按照薛道长的吩咐,来到茶室等候。茶室布置得古雅清净,墙上挂着“三教合一”的苍劲墨宝,博古架上陈列着几个葫芦摆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让人心神宁静。
不多时,薛道长推门走了进来,他身着青色道袍,步履从容,衣摆随着步伐微微拂动。
“都安顿好了?”他在主位的茶台后落座,手法娴熟地开始煮水、温杯、沏茶。清雅的茶香很快在室内弥漫开来。他给我们每人斟了一杯茶,然后开始了讲解。
“既然来了,就要了解一些基本的规矩。”薛道长语气平和,“道教是我们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历史源远流长。在观内,对男道士称为‘乾道’,女道士称为‘坤道’,你们可以统一称呼为‘道长’或者‘师傅’,前面加上姓氏即可。义工之间,不论男女,都互称‘师兄’,见面可行拱手礼。”
他特别强调了几点纪律:“观内不可大声喧哗,要保持清静。男女义工之间也需保持适当的距离。每天清晨和傍晚,听到打板声,就要按时起床、用斋,并共同参加早晚课。因为我们属于全真龙门派,修行要求食素,所以在观内,请不要食用荤腥。如果实在忍不住,可以到观外去吃,但切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身上的衣服,“不要穿着居士服或者道袍出去,毕竟这身衣服,代表了我们道观的脸面。”
我们听后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遵守规定。
薛道长见状,画风一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眼中带着几分循循善诱:“呵呵,不过你们也不必过于紧张。道教文化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你们年轻人有兴趣,愿意来了解和体验,本身就是一件让我很开心的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们这座道观啊,有个很有趣的现象。不合适、或者说缘分未到的人,在这里是待不长久的。观内的护法神明,会以各种方式……嗯,‘提醒’他们离开。”
我一听,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又好奇又紧张地看着薛道长问:“真的有护法神会赶人吗?他们……通常是怎么‘提醒’的啊?”
薛道长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举例道:“举个例子吧。上次我有一位远房亲戚来此探望我,他本身并不信鬼神之说,言谈间可能说了一些不够恭敬的话。结果在此留宿的三天期间,连续三天,他都莫名其妙地在半夜里从床上滚到床下,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直到早上醒来才发现躺在地上。”
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知南也微微张开了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只有千尘,依旧一副见怪不怪、从容淡定的模样,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在这里,如果你们足够敏感,或许也有机会感受到一些神奇的经历,这本身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薛道长笑了笑,适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这些暂且不谈。具体的作息时间安排,房间里都有张贴,你们自己看好即可。至于你们的工作——”
他目光看向我们三个,依次分配任务:“楠木,你去大殿帮忙;千尘,你去慈航殿值殿;知南,你在财神殿值殿。具体要做些什么,明天一早会有负责的师兄带你们熟悉。”
我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关于打坐、梦境和身体感应的问题想要请教,却被薛道长这番话完全吸引了注意力,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我们三个会不会也被护法神“提醒”?又会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薛道长交代完毕,便起身告辞了。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地回到了房间。
“我的天,连续三天从床上掉下来?这护法神提醒人的方式也太……直接了吧?”知南一进门就忍不住说道,脸上还带着点惊讶。
千尘已经爬回了她的上铺,闻言笑道:“这说明那位亲戚确实不太适合这里嘛。护法神也是尽职尽责。”
我心里则还在琢磨薛道长的话,以及对明天即将开始的第一次正式早课感到的激动与紧张。当时我们三人里,只有我断断续续地在听《玄门早晚课》的经韵,千尘和知南对此并无太大兴趣。我虽然听了一段时间,觉得心境平和,但从未亲眼见过、亲身参与过道教真正的早晚课是如何进行的,更不会唱诵,连早晚课的经书都还没接触过。此刻,好奇心、期待感,夹杂着一丝对未知的紧张,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我的脑子有点乱糟糟的。
傍晚六点,清脆的打板声在观内悠悠回荡。我们赶紧整理好衣冠,跟着其他几位义工,安静地排着队,鱼贯进入斋堂。长条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素斋,大家依次打饭,然后默默找到空位坐下。
我正准备动筷子,只见坐在最前方的薛道长清了清嗓子,温和地说道:“用斋之前,我们先齐诵一遍《供养咒》,感恩十方供养。”
话音刚落,斋堂内便响起了低沉而整齐的诵经声。这是我第一次亲身体验道观的用斋仪轨,不由得挺直了背脊,认真聆听并跟着默念。说来也怪,当那熟悉的经文声在耳边响起时,我周身竟泛起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穿过般的麻栗感,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某种能量场的共鸣。
诵经声止,薛道长示意大家可以开始用餐。眼前的斋饭虽然简单——清炒时蔬、香菇豆腐、花生莲藕汤,但味道却出人意料地鲜美,火候恰到好处,充满了食材本身的原味清香。
“没想到素菜也能做得这么好吃!”千尘忍不住低声赞叹,竟然起身去添了第二次饭。周师傅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饭后,并没有组织上晚课,我们在道观的前坪周围慢慢散步消食。暮色笼罩下的道观,显得格外宁静庄严,飞檐翘角在渐暗的天色中勾勒出肃穆的剪影。晚风拂过,带来山林间特有的草木清香。
回到房间,我们简单洗漱后,便准备早早休息。知南设好闹钟,叹了口气:“明天要早起上早课,不知道起不起得来。”
千尘已经躺在了上铺,声音带着些许慵懒:“既来之,则安之。早点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干活呢。”
关了灯,她们也都不说话了,我躺在床上,总感觉有风从外面吹进来,凉嗖嗖的,但是我实在不想动,于是也只紧了紧被子蜷缩起来继续睡觉,正当我快进入睡眠状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