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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道观义工(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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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窗外有冷风吹到我腿上,我当时困意席卷而来,不想起身,于是把身体蜷成一团裹紧了被子,进入了浅睡眠状态,知南带着睡意却又透着迟疑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轻轻响起:"你们……睡了吗?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我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含糊地应了一句:"没听到啊……"心想可能是知南睡迷糊了,山里的夜晚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声响。
然而,千尘紧接着传来的一个小声回应,瞬间让我所有的睡意烟消云散:"我也听到了!"
如果只有知南一个人说,我或许还会觉得是错觉或是她在说梦话。但连素来对这些灵异之事最为淡定、甚至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千尘都这么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间里,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我浑身的汗毛都炸立起来!
"啪嗒!"
我几乎是弹坐起来,手指慌乱地在墙壁上摸索着,终于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明亮的灯光像一把利剑劈开黑暗,在墙上投下我们三人惊慌失措的影子。我紧紧抱着被子,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你们什么情况啊?大半夜的,别吓我……"
知南也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我能看见她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我刚开始也以为是幻听……有点像摇铃铛的声音,叮铃铃,叮铃铃的,一阵一阵的,时远时近。我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好一会儿,那声音还在继续,才敢问你们的。"
千尘在上铺接口道,语气比平时凝重许多,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我听到的像是某种古老的鼓声,沉闷而有节奏,还有点像……法铃的声音,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也是一阵一阵的,很有规律,就像……就像某种仪仗队在行进。"
我听了更加害怕,声音都不自觉地发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这里……这里荒郊野外的,窗户外头就是深山老林,大半夜的,谁会……谁会弄出这些声响啊?就算是其他义工,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搞出这种动静吧?"
千尘沉吟了一下,说出一个让我和知南都心头一紧的词:"谁知道呢……可能是'夜游神'在巡逻吧,也说不好。"
"夜游神?!"我和知南异口同声,这个词听起来就带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让我后背一阵发凉。
"我也是猜的,"千尘压低声音解释道,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但那种声音的韵律和节奏,确实很像古籍里记载的,夜游神率领仪仗,边走边敲打法器、摇动铃铛,进行夜间巡查的感觉。"她顿了顿,试图安慰我们,"不过别太害怕,在道观这种地方,听到一些特别的声音,其实……也算正常。毕竟这里灵气充沛,吸引来的不只是修行之人。"
可她越是这么说,我心底的恐惧越是像藤蔓一样疯狂蔓延。我又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晌,窗外除了偶尔掠过的山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依旧什么特别的声音都捕捉不到。但这种"唯独我听不见"的未知,反而更加深了我的恐惧。再加上我睡在窗边,总能感觉到一阵阵莫名的冷风透过窗缝往身上吹,那寒意仿佛能穿透被子,直往骨头里钻。
我实在受不了了,带着哭腔提议,声音都在发颤:"知南……我们……我们换个位置吧?我睡你那边,挨着千尘下铺,我……我有点怕……这窗边总觉得不安全……"
知南虽然也表示听到了声音有些害怕,但看起来比我镇定一些。她看我吓得脸色发白,嘴唇都在哆嗦,便点了点头:"好吧,我们换一下。"我们不敢再继续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题,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迅速交换了床铺,重新关灯躺下。
然而,恐惧已经像毒蛇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我躺在知南原来的床位上,毫无睡意,黑暗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我心惊肉跳。我只好摸出手机,企图用屏幕的光亮和无聊的社交软件信息冲淡心中的不安。手机荧荧的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突然——
"啊——!"
知南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猛地坐起身,再次"啪"地打开了灯!刺眼的灯光让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
我和千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弹坐起来,我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连手机都吓得脱手甩了出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怎么了?!"我们齐声问道,声音都变了调。
知南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一下子从她的床铺跳到我这边,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地说:"我刚……刚躺下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就感觉……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摸我的腿!那触感太真实了,就像……就像冰块一样,顺着我的小腿往上……"
我听完她的描述,身上刚刚平复的汗毛又一次炸立!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梁骨往上爬。好了!这下彻底不用睡了!
但为了不让气氛更加诡异,我强作镇定,咽了咽口水,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声音却出卖了我的恐惧:"可……可能是我刚才睡那边的时候,窗户没关严,有冷风吹的吧?山里的风是挺凉的……你别怕,别怕啊……我,我去把窗户关好。"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说完,我鼓起毕生的勇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击着,蹑手蹑脚地跨到那个靠窗的床铺。手指颤抖着触碰到冰凉的窗帘布料,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其拉开——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窗户分明关得严严实实,老式的木质窗框贴合紧密,插销都牢牢地插在锁扣里!
"卧槽?!"我控制不住地惊呼一声,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跳回自己的床铺,一把抱住被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发抖。牙齿都在打颤。窗户没开!那刚才吹在我身上的刺骨冷风是哪里来的?!那个摸知南腿的"冰凉的手"又是怎么回事?!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千尘看着我们两个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表情也彻底严肃起来,眉头紧锁。她利落地从上铺下来,走到那个靠窗的下铺,直接躺了下去,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似乎在仔细感受着什么。房间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她坐起身,看着我们,眼神复杂,语气低沉而肯定地说:"今晚你们两个挤一挤吧,别睡窗边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窗户,吐出三个让我们心底发寒的字,"有东西。"
说完,她不再多言,沉默地爬回了上铺,但那紧绷的背部线条显示出她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我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下一瞬就要挣脱出来,手心全是冷汗。知南也明显被吓坏了,嘴唇失去了血色,但她的反应比我稍好一些,至少还能勉强保持站立。她把被子抱过来后,我们两个就挤在一张不算宽敞的床上,身体紧紧挨着,仿佛这样能从未此的体温中获得些许可怜的安全感。为了不影响可能已经休息的其他义工,我们还是把灯关了,黑暗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恐惧感有增无减。
知南在我身边躺下后,一直沉默不语,身体微微发抖。我也因为过度紧张害怕,太阳穴突突直跳,没有太关注她的状况,赶紧在黑暗中摸索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再次成为我的救命稻草。我颤抖着手指给墨宇发消息,语无伦次地简单说明了这里的诡异情况,问他该怎么办。本以为这么晚他早就睡了,没想到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他回复了!他说让我心里反复默念早课中的金光咒。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在心里反复默念金光咒,每一个字都念得无比虔诚。然而,就在我集中注意力念咒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被子边缘一沉,床垫微微下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了上来,就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紧挨在我和知南中间!那感觉真实得让我头皮发麻!
正当我惊疑不定,念咒的声音都在心里打颤时,一只冰凉彻骨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那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我的睡衣!
"啊!"我吓得惊叫出声,整个人都弹了一下。
"是我!"知南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再次摸索着打开了灯,惨白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嘴唇不住地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刚才……刚才我身体突然不能动了!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我想戳你,想叫你,可是……可是你的身体像被一层看不见的膜包裹着,我碰不到你!我费尽了全身力气,在心里拼命喊叫,才挣脱那个压迫我的东西!"
听完她的描述,我彻底崩溃了,心慌得厉害,仿佛有一只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手脚冰凉得像冰块。"别……别关灯了吧,"我带着哭腔哀求,声音嘶哑,"我是真的怕!千尘,你有办法吗?求你了……"
千尘的声音从上铺传来,带着无奈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可能我们真的不适合在这里吧。说不好就是它们在'赶人'呢。明天上午找机会跟薛道长说一下吧,今晚……"她叹了口气,"只能先硬扛过去了。"
听完这话,我们陷入绝望的沉默。事情闹到半夜,我又惊又困,极度的恐惧和疲惫交织在一起,眼皮疯狂打架,却因为害怕根本无法入睡,一闭眼就是各种可怕的想象。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眼前竟突然出现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她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上,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对我急切地诉说什么。我吓得猛地睁眼,画面消失了,但那双绝望的眼睛仿佛还印在视网膜上。可当我再次闭眼,场景变换——那个女人被两个模糊的黑影架着,粗暴地拖进了一座雾气弥漫的深山里。一阵莫名的心慌和窒息感袭来,我急切地睁开眼,不敢再看下去。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想让我看她被杀害抛尸的全过程!
我慌得不行,冷汗浸湿了后背的睡衣,又不敢跟知南说,她已经受到够大惊吓了,再说这个恐怕会彻底崩溃。我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份惴不安,恐慌和害怕像两条毒蛇交织在一起,紧紧缠绕着我的心脏,几乎要将我吞噬。我紧紧闭着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心里疯狂念叨,像念经一样:"我不看!我不看!我害怕!求求你放过我!"
不知念叨了多久,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终于压倒了恐惧,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站在一个空荡荡、无比宏伟的大殿中央,里面没有神像,四周都是朱红色高大门扉,和道观里大罗宝殿的门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数倍,高耸到顶,带来沉重的压迫感。地板是漆黑如墨的大砖,光滑得能映出我模糊的身影,材质不明,泛着冷硬诡异的光泽。突然一个苍老、温和而充满力量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一直在我耳边轻声安抚,循环往复:"不要怕,不要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不要怕……"这个声音如同暖流,缓缓驱散了我梦中的寒意,陪伴了我一整夜。
醒来时,窗外天光已微亮。意外地发现昨夜那种蚀骨的心慌感和恐惧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但脑海里清晰地印着那个安抚我的苍老声音。转头看看身边的知南,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眼神涣散,嘴唇干裂,显然一夜未眠。
"你怎么了?"我轻声问,喉咙有些干涩,"昨晚没睡吗?"
知南一脸疲惫,声音沙哑得厉害:"完全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感觉有东西,睁眼到天亮。倒是你,睡的挺快的,也睡得很沉,身体都没有动过。"
千尘也从上铺垂下头,眼下乌青严重,脸色憔悴,烦躁地揉着太阳穴:"我昨晚睡眠浅得很,感觉一直有东西在床边走来走去,骚扰我,烦死了,根本没法好好休息。"
因为要赶早课,我们强打精神,匆匆洗漱收拾后去了经堂——也就是斗姆殿。本以为昨晚的惊魂夜会让我精神不济,没想到我因睡得深沉,休息得还行,除了身体有些僵硬,精神居然尚可。
这是我第一次亲身参与道观的早课,由薛道长亲自主持。当现场的诵经声响起,低沉而富有韵律,夹杂着钟磬清越、木鱼笃定的敲击声,那庄严肃穆的韵律仿佛有种神奇的净化力量,音波如同暖流冲刷过我的身体,瞬间让我感到全身舒畅,毛孔仿佛都张开了,神清气爽。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现场版的震撼与在网上收听录音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直击灵魂的共鸣!
我转头看向知南和千尘,她们俩因为整夜未得好眠,此刻都显得萎靡不振,眼神呆滞,哈欠连天,站在队伍里都有些摇摇晃晃。早课结束后,我们又跟着道长练了八段锦,试图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吃完清淡的早饭,我们三个在斋堂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必须立刻去找薛道长,说明昨晚那令人不安的诡异情况,然后告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