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谶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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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被宫人熄灭了，殿内瞬间伸手不见五指，陷入如墨的黑暗。
谢玉钗背对着李砚岁躺着，思绪有些混乱。
林梦姣联合众人围剿阆缈时，“三姓十门”大多作壁上观。
彼时的李砚岁欲要前往阆缈，却被李家家主设阵囚困。
谢玉钗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出来的，见到他时，他满身伤痕。
“秣陵李家也要掺这趟浑水？”
“非也非也，我只为我，非秣陵李家。”
彼时少年已浑身是血，但剑气依旧凛冽清明。
李砚岁与二兄交好，常走动于阆缈。按理他们总或多或少的见过，但直至宫灯秘境前，他们从未会面。
忆起李砚岁仗剑的身影，谢玉钗自嘲一笑。
她一直在躲着他罢了。
李砚岁从未于人同榻，亦久久无法入眠。
他自暗中睁了眼，身边传来谢玉钗极淡的呼吸声。
在昆仑主殿上他说了谎，他其实是见过谢玉钗的。
那年他刚结束在秣陵的闭关，准备继续在十九州各处游历。临行前他特意上了阆缈，厚着脸皮朝谢玉琢讨了丹药。
谢玉琢前去为他取药之时，他被一阵剑光引到了一座院落。
秋色已深，绿意早已从枝头褪去，连带着枯瘦的叶儿，一并落于空中。
衣着白衣的女孩，执着把木剑，自树下起舞，剑似游龙，气势惊鸿。隐隐间似有剑气显现。
“你怎到了此处？”谢玉琢寻到此处，见院内情景便将他拉至廊下，“莫要扰了她练剑。”
“她是何人？”
“她便是我那三妹。我们几人，就她袭了父亲的衣钵，修了剑。”
“她可是快要练出剑意了？”
“哈哈哈哈，虽比不上你天生剑骨，但三娘也快要习出了剑意。”
谢玉琢看透了他眼中暗藏的战意：“待你游历归来，我替你邀她一战？”
“不必了，我当亲自邀约！”
而后他便重归于江湖。待他归家，准备上阆缈讨教时，传来了谢玉钗丹田被毁的消息。
而后，他再未在阆缈见过剑光，亦再未见过那女孩。
晨光透窗时，谢玉钗渐渐苏醒，而李砚岁已然离去。
“殿下，今儿想穿什么？”
盥洗后，谢玉钗坐于妆镜前准备梳妆。元节将至，外邦来朝，宫中将设宴款待。
“随意便可。”谢玉钗应着，思绪却不在此处。
上一世，此次秘境她空手而归。原属于她的半妆镜，被林梦姣依托系统捷足先登。重来一次，她也没有想要与其争夺。至于昨夜李砚岁口中的“七彩穗羊角宫灯”，她也无欲望。
如此，她也决计不会让这些东西落于林梦姣手中。
“殿下。”春桃执梳子替她梳理着长发，“殿下昨夜可尽了兴？”
措不及防的问询，谢玉钗耳朵微红。刚要开口，便见镜中的春桃周身气息一变。
“殿下亦是此次试炼的修士？”“春桃”嘴角微勾，一股若有似无的媚态自其身上显出
谢玉钗压住内心的惊异，迅速思索着“春桃”的身份。上一世，她并未察觉“春桃”之异。
“见你不回话，应是对了。”“春桃”手指轻轻缠绕着谢玉钗的长发，勾起一缕，慢慢的把玩着，“怎不语？被吓到了？”
谢玉钗见她这般作态，微明其身份：“可是软红殿的姐姐？”
“春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俯下身，打量着铜镜之中的谢玉钗：“你倒是聪明。”
这般姿态，和那软红殿殿主一般无二，这不是一眼便可识吗？谢玉钗心中暗暗。
但，她会是谁呢？
软红殿此次秘境，来了五人，中有三人的身份谢玉钗是知晓的。
那么“春桃”便是余下二人中的一位。谢玉钗抬眼，见“春桃”鼻尖不自觉的微动，心下有了答案。
“不知紫竺师姐，如何察觉到我的异样？”
紫竺眼中露出诧异：“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传闻软红殿有位师姐善用香杀人。昨儿你一进殿，便觉察出香熄了，而刚刚，你应是在嗅我身上的香……”
“不错，外界是有传闻”紫竺眼中暗光微闪，“但无我的名字。能准确说出我的名字，你应是‘三姓十门’之人。你是何人？”
“我自会向师姐坦明，在此之前，师姐可否为我解惑？”
紫竺笑了起来，媚意横生：“那皇帝李随亦是修士，并与你熟识，昨儿你们便已相认？”
谢玉钗蹙眉，不解昨夜何处露了破绽。
见谢玉钗面露疑惑，紫竺朝她的耳际吹了口气，谢玉钗猛地激灵，紫竺嘴角上扬，眉眼微弯的笑了。
“昨儿你们言行并无破绽，该做的戏也都做足了”紫竺压低了声音，“但你们应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你们漏了一点，便是那气味。”
“我替你净身时，你身上并未有浊气。若当真行了那云雨之事，不会不留气息。”
谢玉钗微微松了口气，如此便不算她不小心。
“妹妹可以告知我身份了吗？”
“谢玉钗”谢玉钗本想寻个假名糊弄过去，但半道却改了主意。
“谢三小姐？”紫竺面露狐疑，端详谢玉钗片刻便否了，“你若寻他人身份，我可能便信你了，谢三小姐可不见得会是与人同塌的存在。”
谢玉钗没料到这出，一时语塞。
是了，要是以前，她也干不出这档子事，可如今的她早已在泥地里混了几圈，怎还会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
“你既不愿吐露身份，也无妨，左右我们别起了冲突，若不然……那便要请你品一品我新制的香了。”
紫竺到也不纠缠，见殿外来了人，气息一收，忙作“春桃”姿态。
谢玉钗看着照词自屏风后转出，刚要开口，眼见后头一连串的男人，言语生生噎在喉见。
紫竺见此，乐不可支，偷偷给谢玉钗递着眼神。
“给殿下请安！”
谢玉钗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男人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只觉眼睛有些恍惚。
见谢玉钗久久没反应，紫竺连忙提醒道：“殿下！”
谢玉钗缓过神，微微抬手：“都起了吧。”
“谢殿下！”
紫竺忆起正事，边梳着谢玉钗的墨发，边开口：“今儿殿下要留谁在身旁？”
话语刚落，五颜六色的男子们皆开了口。
“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唤我了，莫不是不喜了？”
“殿下殿下，我近儿弄出来些木雕，殿下要看看吗？”
“我谱了新曲儿，望殿下提些建议。”
……
谢玉钗看着各色的美人，一时眼花缭乱。突然瞥见正前方的照词，眼神定了定。
照词一如既往的一身白衣，只今日衣襟紧了。估计是脸上的伤痕未消，涂了些胭脂遮掩，更显妖冶。此刻他一言未发，只一双含着露水的眼，发红的望着她。
被这样是目光瞧着，谢玉钗一度恍惚自己是否负了他……
“照词”谢玉钗招手，“上来。”
殿内瞬间安静，照词在一众儿仇视的目光中上了前。
谢玉钗微微回首，紫竺便会意，将手中玉梳塞入照词手中。
“都退了吧！”紫竺朝众人道。
等众人皆悄声退去，谢玉钗暗暗打量照词。
反正都得选，还不如选一个已然明确身份的人。
“怎不动作？”
“奴儿怕冒犯殿下。”
“还在为昨天之事生气？”
“奴儿不敢。”
紫竺在一旁见两人如此对话，心下更加确定其非谢玉钗。
谢玉钗感受到紫竺的目光，也读懂了她眼里的含义，有些无奈又好笑。
“你来替我簪发。”
据李涵霜的记忆，照词很善梳妆簪发。谢玉钗不留痕迹的注视着镜中那双节骨分明的手。
若有一丝异样，谢玉钗便可马上察觉 。
“是。”照词垂着眼，动作起来。
见他动作熟练，谢玉钗那颗心终是落地了。
果然非修士。
“殿下想簪哪副头面？”
“就那金缕红石吧”
妆成起身时，晨光已漫过雕花长窗。谢玉钗理了理袖间褶皱，在照词和紫竺的搀扶下上了轿撵。
此时正是春光烂漫季，王朝的御园似打翻了的胭脂匣，满目灿然，各色争春。
“阿姊！”李砚岁见谢玉钗的轿撵，似是见了救命之稻，忙上前问候。
谢玉钗扶着照词的手缓缓落地，目光略过李砚岁身后珠翠环绕的佳人，嘴角含笑。
此刻李砚岁面上的窘态竟和自己早上如出一辙。
“长公主安！”
“免礼。”
“长公主今儿怎来得如此迟？”
一着杏粉宫妆，容貌艳丽的女子，正轻抚怀中的白狐，状似关心的发问。
谢玉钗扶着照词的手，不自觉的弯曲了一下。
小徐氏，李随的贵妃 。
亦是林梦姣！
照词察觉到谢玉钗的小动作，极快的扫了一眼面前之人。
谢玉钗盯着面前的林梦姣，久久不语。
众人正疑惑时，谢玉钗面上显出一抹笑，忽扬起手，鎏金的护甲在阳光中反映出刺眼的光芒。
“啪！”
突如其来的脆响，惊得众人僵在原地。
林梦姣猛地捂住自己的脸，怀中的白狐受了惊吓，欲要挣脱，被她死死的拥着。。
“宿主你冷静一下，这是秘境！”
系统焦急的劝阻宛若冰水浇头，林梦姣从怒火中剥离了片刻，忙垂首掩去眼底的凶狠，再抬首，目中只余凄楚。
“妾不知哪冒犯了，求长公主明示。”
“呵。”谢玉钗低笑出声，周身泄出凛冽的冷意，“求人便要有求人的姿态，本宫怎么不知，贵妃如今如此不知规矩。”
李砚岁在一旁有些无措，一时难辨这究竟是李晗霜的骄纵还是谢玉钗的谋算。
林梦姣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曲膝跪地：“妾求殿下指点！”
谢玉钗睨着跪地的林梦姣，眼睛微眯：“徐家如今可是风头正茂啊，贵妃都用上和本宫一样的钗子了。”
众人目光忙聚于小徐氏，只见她云髻间那流光溢彩的鎏金蔓草蝴蝶金钗，竟和昌宁公主头上的一般无二。
“元节在即，今日宫里来人，贵妃这般作态，莫不是在告诉别人，你们徐家已然可以与天家持平了？”
御园霎时跪了一片：“公主息怒！”
此言极其腥辣，但却在理。
李砚岁连其因果，忙开口：“长姐息怒，贵妃应是无意之举。”
随即转头呵道：“还不快褪去！”
林梦姣咬了咬牙，将发髻中的金钗拔下：“陛下，公主息怒，妾不敢，徐氏不敢。”随即将金钗双手奉上。
谢玉钗也不接，只抬手将头上的钗子摘下，在睽睽目光下，反手将其扔在林梦姣面前：“既然稀罕，便赏你了。捡起来，这可是滔天的福分。”
林梦姣强忍屈辱，将地上那支沾染尘泥的金钗，连同原先褪下的一并簪回发上，随即重重一叩：“谢长公主恩！”
额见重重地抵在青石上，冰冷的触感让林梦姣内里的恨意更加灼热。
谢玉钗！这三个字在她心头重重碾过！
本来还想对你手下留情，如此这般，我必要夺尽你的一切！
“系统……”
心下刚要呼唤系统，便觉下颌一紧，鎏金护甲尖锐地抵在脸上，蛮横地迫使她抬起低叩的头。
视线交错间，恍惚之下，李晗霜那华艳的皮囊下，隐约浮现出谢玉钗清冷的轮廓。那双冰冷的眼眸，此刻正映着她狼狈的身影。
“记住，”谢玉钗附身逼近，“莫要肖想他人之物。”
尖利的护甲仿佛要刺入她的肌肤，谢玉钗极轻的声音，在她心里重重落下。
“纵是偶得神机而占之，来日也总要千万倍的奉还！”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谶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