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场景点满逃生技能后》西雅图鉮聲响

7、戏台初开

　　天旋地转的吸力比上次更加粗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五脏六腑狠狠搅动。孟圆死死握住引魂灯，幽绿的光晕在剧烈的空间转换中拉出一道扭曲的光痕。

　　“砰！”

　　这次不是泥地，而是坚硬的、带着回响的木制地板。

　　她摔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头顶是低矮的、蒙着灰尘的梁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彩、脂粉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怪异气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戏台的后台。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压低了的、带着惊恐的抽气声。孟圆迅速爬起，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堆满了戏箱、衣架、道具的杂乱房间。除了她，还有另外七八个人或坐或趴，正陆续挣扎起身，都是这次进入《阴戏台》的轮回者。

　　她快速扫视。周铮不在其中，看来场景是随机分配人员的。这次的新人似乎更多，几张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恐惧。但也有两个看起来镇定些的，一个是个穿着运动服、肌肉扎实的平头青年，眼神警惕；另一个是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的中年男人，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环境。

　　孟圆低头看自己的引魂灯。灯罩上字迹正在浮现：

　　《阴戏台》
　　主线：存活至戏散，或找出“停戏的锣”。
　　警告：勿与台上角色对视超三息，勿应台下唤名，勿擅动后台妆奁。
　　当前存活：9/9

　　九个人。任务明确又模糊。“停戏的锣”在哪里？

　　“这……这又是哪里？”一个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的胖男人哭丧着脸，“我就起夜上个厕所……”

　　“闭嘴！”平头青年低喝，他手里提着一盏泛着土黄色光晕的灯笼，“想死就继续嚷嚷。”

　　金丝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看来诸位都是‘有缘人’。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里的‘规矩’。这位小姐，”他看向孟圆，目光在她幽绿的灯笼上停留，“你的灯笼颜色特别，是否知道些什么？”

　　孟圆摇摇头，言简意赅：“第一次来这个场景。规则看灯笼提示。”

　　她不想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可能遇到林砚青的情况下。

　　就在这时，厚重的幕布外，传来了“咚咚咚”三声沉闷的鼓响！

　　紧接着，一个尖细、油滑，带着浓重戏腔的嗓音穿透幕布：

　　“各位角儿——！时辰到啦——！该上妆的上妆，该候场的候场！今儿个的戏码是——《目连救母》全本！谁要是出了岔子，班主的规矩，可都清楚——！”

　　话音落下，后台角落里那几面蒙尘的镜子，突然同时亮起昏黄的光！镜前摆着的胭脂水粉盒，也自动打开了盖子，散发出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上妆……是什么意思？”一个短发女生颤声问。

　　没人能回答。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目光，似乎正从幕布的缝隙，从那些镜子里，从堆叠的戏服后面，无处不在的扫视着他们。

　　“先看看。”金丝眼镜男胆子似乎不小，他走向最近的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他模糊的脸，但很快，那影像扭曲起来，渐渐变成了一个画着浓重油彩、带着悲戚表情的须生脸谱！

　　眼镜男猛地后退一步。

　　其他人也骇然发现，只要靠近镜子，镜中映出的就会慢慢变成各种戏曲脸谱，生旦净末丑，表情或喜或悲，或怒或嗔，栩栩如生，却透着森然鬼气。

　　“不能看镜子！”平头青年喝道，“提示可能有用！”

　　“可是……不上妆，算不算‘出了岔子’？”睡衣胖子快哭了。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幕布外那戏腔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不耐烦：

　　“磨蹭什么？快些！第一折‘刘氏焚香’的伽蓝、小鬼，还有刘氏本人，赶紧扮上！误了场，就拿你们的魂儿垫场！”

　　伽蓝？小鬼？刘氏？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要他们……上台演戏？

　　“找对应的戏服和脸谱！”金丝眼镜男反应最快，指向那些挂着的戏服，“按照角色找！快！”

　　后台顿时乱了起来。衣架上挂着各色戏服，蟒袍、靠旗、帔、褶子……琳琅满目，却都散发着陈腐气息。那些戏箱里也堆满了头面、盔头、髯口。

　　孟圆没有急着去翻找。她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杂乱的后台。外婆的残影说，台上有关于父亲的答案。那么，她必须上台，而且，可能得是重要的角色。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相对独立的衣架上，那里挂着一套素白色的女帔，配着同色的腰包和裙子，旁边还有一个点翠头面，看起来清雅却透着哀戚。这像是正旦的服饰，很可能就是“刘氏”的。

　　但不止她一个人注意到了。

　　那个平头青年和金丝眼镜男几乎同时看向了那套白帔。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主要角色可能意味着更多的戏份和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更多接触核心线索的机会。

　　“这套归我。”平头青年上前一步，语气强硬。

　　“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年轻人。”金丝眼镜男挡在衣架前，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神却冷了。

　　气氛瞬间紧绷。

　　其他轮回者都停下了动作，紧张地看着他们。

　　孟圆没说话，她悄然后退了半步，手指搭上了袖中的绣魂针。冲突一触即发，或许能趁机观察更多。

　　就在两人对峙时，靠近幕布的那面最大的镜子，黄光陡然变得刺眼！镜面像水波一样荡漾，随即，一张涂着厚重白粉、画着黑眼圈和血红嘴唇的丑角脸谱，猛地从镜子里凸了出来！几乎要贴到镜面上！

　　那脸谱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咯咯”的怪笑：

　　“争什么？争什么？班主说了……刘氏的角色，早就定好了！是那位……提着绿灯笼的小姐！”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孟圆身上！

　　镜子里的丑角脸谱，那夸张的笑眼，也“看”向了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种诡异的期待。

　　“还不快扮上？锣鼓点可要响了！”丑角脸谱尖笑一声，缩回了镜子里，镜子恢复原状，但那股被窥视的感觉更重了。

　　平头青年和金丝眼镜男都皱起了眉，看向孟圆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和忌惮。他们没再争抢那套白帔，转而迅速去寻找其他角色的行头。

　　孟圆知道，自己被“点名”了。躲不过。

　　她走到那衣架前，取下那套素白女帔。触手冰凉柔软，料子似乎真是绸缎，但仔细看，边缘有些细微的线头，像是手工缝制，针脚细密得让她想起外婆的刺绣。衣服上也有股淡淡的、类似线香的陈旧味道。

　　没有避讳，她走到一面稍微偏僻些的镜子前。镜中果然开始扭曲，渐渐变成一个悲戚端庄的旦角脸谱，眉眼间似乎还真与她有两分相似。

　　她拿起妆台上的胭脂粉盒。扑粉，画眉，点唇……动作有些生疏，但出乎意料地顺畅。当她戴好那套点翠头面，穿上白帔系好腰包时，镜中的“刘氏”已然栩栩如生，只是那双眼睛，透过油彩，依旧是她自己的眼神，冷静而警惕。

　　其他轮回者也各自找到了行头，仓促装扮。平头青年扮上了伽蓝神将的金脸和铠甲，金丝眼镜男则套上了一套小鬼的黑色侉衣，脸上抹了几道黑。睡衣胖子哆哆嗦嗦地穿了另一套小鬼衣服。剩下的人，有的扮了丫鬟，有的扮了家丁，还有个女生被迫扮上了老旦的服饰。

　　所有人都变了模样，成了戏中人。后台的气氛更加诡异，彼此对视，看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油彩浓厚的脸。

　　“哐——嚓——！”

　　嘹亮的开台锣钹之声猛然炸响！幕布缓缓向两侧拉开！

　　一股混合着陈旧尘土、线香和无数复杂气息的气流，从台前涌了进来。

　　透过幕布缝隙，孟圆看到了台下。

　　那是一个老式的戏园子，上下两层，摆满了八仙桌和长条凳。此刻，台下坐满了观众。

　　他们穿着各个时代的衣服，有长衫马褂，有中山装，也有现代服饰。但他们全都背对着戏台，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

　　没有交谈，没有走动，死寂一片。

　　唯有戏台两侧的楹联，在不知何处来的昏暗光线映照下，依稀可辨：

　　“台上悲欢离合镜中花”
　　“台下生死轮回灯下客”

　　“第一折——刘氏焚香——！”那尖细的戏腔报幕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急促的锣鼓点催逼上来。

　　平头青年（伽蓝）和金丝眼镜男（小鬼）等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着，不由自主地迈步，从上场门走了出去。

　　轮到孟圆了。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袖中冰凉的绣魂针，迈着尽量符合戏台步法的步子，踏出了幕布。

　　戏台比她想象的大。台面老旧，木板有些地方已经翘起。正中央设着香案，摆放着烛台香炉。台下那片死寂的、背对的观众，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她按照模糊的戏曲记忆，走到台口，做了一个亮相的动作。

　　就在她目光下意识扫过台下前排时——

　　她看到了一个面对戏台坐着的人。

　　就在第一排正中央。

　　穿着深灰色长衫，身姿挺拔，一只手随意搭在旁边的空椅扶手上。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有些模糊，但孟圆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手。

　　虎口处，一点深色的痣，清晰刺目。

　　林砚青。

　　他抬着头，似乎在“看”着台上。当孟圆的目光与他接触的刹那，他几不可察地，对着她，极其缓慢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仿佛猎手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预定位置的……

　　确认。

　　与此同时，孟圆耳边，响起了唯有她能听见的、凄婉哀切的青衣唱腔，正是她昨夜在房间天花板上听到的那个声音，此刻无比清晰，仿佛贴着她的耳朵在唱：

　　“吾乃刘氏青提……因夫早丧，持斋念佛……怎奈我儿目连，远去修行……留我一人，孤守空堂，凄凄惶惶……”

　　这唱词，竟与她此刻扮演的“刘氏”心境隐隐相合！

　　而台下，林砚青搭在扶手的那只手，食指，轻轻敲了一下。

　　“咚。”

　　一声轻响。

　　孟圆手中那盏引魂灯，在她并未察觉的戏服袖袋里，幽绿的火光，

　　倏地，

　　摇曳了一下。

　　仿佛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