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场景点满逃生技能后》西雅图鉮聲响

6、残影低语

　　金光与血光撕裂黑暗的刹那，孟圆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阴寒与灼热交织的洪流，顺着铜镜轰然反冲入自己体内！
　　那不是物理的力量，而是积累了六十年的怨毒、不甘、恐惧，以及一丝被强行镇压的痛苦，混杂着破煞符文引动的、某种更古老肃穆的气息，一同在她经脉魂魄中炸开！
　　“噗——”她喷出一口带着暗金色的血沫，眼前最后的景象，是那骷髅头颅在镜光中发出无声的尖啸，幽绿鬼火明灭不定，构成头颅的骸骨与怨气开始寸寸崩解、蒸发。而她自己，则像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撞在石穴湿冷的墙壁上。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细微的、持续不断的滴水声，像计时，又像哀歌，将她从昏迷的边缘拉扯回来。
　　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像被拆碎重组过，剧痛与冰冷的虚脱感交织。但……还活着。
　　她艰难地掀开眼帘。
　　首先映入视线的，是那盏依旧散发着稳定幽绿光芒的引魂灯，它被放在她身侧不远处，光芒照亮了这方坍塌近半的石穴。尘土尚未完全落定，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怨念消散后的空旷寂寥感。
　　那具可怖的骷髅头颅不见了，地上只残留着一些灰白色的骨粉和几缕正在迅速消弭的黑气。那面铜镜掉落在她手边不远处，镜面黯淡，边缘的铜箍多了几道细微的裂痕，但符文已经消失。
　　结束了？
　　孟圆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发现自己身上的湿衣不知何时已经半干，冰冷地贴在身上。怀里的香囊还在，但原本充盈的草药香气变得极其微弱，里面的丝线似乎也黯淡了些。手腕的胎记依旧发烫，但那种灼热感正在缓慢消退，蔓延出的红线似乎……又清晰、延长了一小段。
　　“醒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石穴入口处传来。
　　孟圆悚然一惊，猛地转头，手指已本能地捏住了袖中的绣魂针。
　　是周铮。
　　他靠在坍塌的碎石堆旁，身上的冲锋衣多了几道撕裂口，脸上和手上都有擦伤和淤青，看起来颇为狼狈，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手里握着一把已经断了半截、沾满黑褐色污迹的桃木剑。
　　“是你……”孟圆声音嘶哑。
　　“不然呢？指望那些纸人来救你？”周铮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牵动了伤口，表情有点扭曲，“你搞出的动静不小。上面那个大家伙突然就崩了，纸人全变成了废纸，那些没脸的宾客像阳光下的雪一样化掉。我找到这口井的时候，井水都快干了，下面在塌，费了点劲才把你拖出来。”
　　孟圆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本的暗道入口已经被落石堵死大半，现在这个稍微宽敞点的缝隙，显然是周铮后来清理出来的。
　　“其他人呢？”她问。
　　周铮沉默了一下：“死了三个。王旭、刘富，还有那个姓吴的。王旭想抢路，触发了什么，被‘宾客’拖进了锅里。刘富吓疯了，乱跑，掉进了村子另一头的深坑，没声音了。老吴……”他顿了顿，“他不对劲，好像知道些什么，最后关头想往宅院正房冲，被倒塌的房梁砸碎了脑袋。李晓、陈锋、孙小雅和张涛还活着，吓得不轻，在上面等着。”
　　残酷的淘汰。十个进来，只剩六个。孟圆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不适。这就是“场景”，这就是外婆笔记里轻描淡写提到的“轮回债”。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救我？”孟圆睁开眼，看着周铮。在客栈那种地方，萍水相逢，舍命相救并不常见。
　　周铮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腕的红线胎记上停留一瞬：“我经历过两次场景，有点经验。你被纸人架走时，我就注意到你灯笼光色特殊，而且那纸人班主对你的态度……不一样。后来混乱中，我掰到的瓷片提示指向井，我猜关键在你身上。救你？算是投资吧。一个有特殊线索的新人，比那些只会添乱的累赘有价值得多。何况，”他掂了掂手里的断剑，“你也算间接解决了那个大家伙，救了我们剩下的人。”
　　很现实的理由，但也算坦诚。孟圆稍微放松了些警惕，但并未完全信任。
　　“我们现在怎么出去？”她问。
　　“等。”周铮指了指她床头的引魂灯，“场景任务应该算完成了。按照经验，等评价和通道出现。”
　　仿佛响应他的话，孟圆那盏引魂灯幽绿的火光忽然摇曳起来，灯罩内侧，开始浮现出新的字迹：
　　“场景：《荒村喜宴》”
　　“状态：已终结（核心怨念‘李郎喜煞’已净化，残魂‘孟秀儿’已往生）”
　　“任务完成度：92%”
　　“个人贡献：核心破局者”
　　“评价：甲上（优异）”
　　“奖励结算：魂力灌注（中）、绣魂针·强化、‘井月镜’碎片（封印物/残缺）、客栈积分+150”
　　字迹浮现的同时，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暖流，凭空涌入孟圆的四肢百骸。那并非体力恢复，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精神层面的滋养和壮大。她感觉虚脱感消退了大半，内腑的疼痛减轻，甚至连视力、听力都似乎敏锐了一丝。这就是“魂力”？
　　袖中的绣魂针微微一震，传来一丝更灵动的寒意。而那面掉在地上的铜镜——“井月镜”碎片，则自动飞起，缩小成拇指大小，落入她的掌心，触感温凉。
　　几乎在同一时间，石穴另一侧原本是坚固岩壁的地方，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缓缓浮现出一个散发着朦胧白光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椭圆形通道。
　　“出口。”周铮松了口气，站起身，“能走吗？”
　　孟圆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虽然腿还有些发软，但已能行动。她收起铜镜碎片和引魂灯。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光门。
　　熟悉的轻微眩晕感后，脚下再次踩到了酆都客栈那特有的、冰冷光滑的青石板地面。
　　回到了大堂。
　　时间似乎并未过去很久，大堂里还是那些人，但氛围明显不同。几张桌子空了，又有几张桌子旁多了几个面生的、惊魂未定的新人。纸人掌柜依旧站在柜台后，仿佛从未移动过，它手中的毛笔正在账簿上勾画。
　　看到孟圆和周铮出现，尤其是看到孟圆手中那依旧独特的幽绿灯笼，不少目光再次汇聚过来，这一次，好奇和探究中，多了几分忌惮和隐约的敬畏。
　　“甲上评价……”有人低声惊叹，“新人？第一次场景？”
　　“那绿光……果然不一般。”
　　孟圆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她看到李晓、孙小雅等人坐在角落一张桌子旁，看到她出来，李晓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孙小雅则缩在陈锋怀里不敢抬头。
　　纸人掌柜抬起头，画出来的笑脸转向他们：“恭喜诸位贵客平安归来。孟姑娘，周先生，表现卓异，房费已自动续期三日。请便。”
　　周铮点点头，对孟圆低声道：“我先去处理下伤口，回头细说。”便朝着楼梯走去。
　　孟圆也感到极度疲惫，不仅仅是身体，精神上更是消耗巨大。她需要独处，需要消化刚才经历的一切，以及……外婆可能留下的新信息。
　　她走向自己的房间，甲字七号。
　　打开门，房间依旧干净整洁，仿佛她从未离开。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嘈杂，她才真正松懈下来，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劫后余生。
　　但内心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疲惫和更多的谜团。
　　孟秀儿最后的话，“小心拿着另一半锁的人”。外婆笔记里的警告，“若见虎口有痣者……逃！”还有那面“井月镜”碎片，外婆刻意留下的提示……
　　她拿出那枚缩小后的铜镜碎片，仔细端详。除了背面粗糙的鸳鸯纹和裂缝，似乎并无特殊。她尝试着注入一丝刚刚获得的魂力。
　　镜面微光一闪，却没有映出她的脸，而是像蒙上了一层雾气。雾气中，一个极其模糊、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旗袍女子身影，背对着她，正在刺绣。
　　身影缓缓转过来半张脸——是外婆！比照片上年轻些，但眉宇间锁着浓重的忧虑。
　　残影开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圆圆……看到这个，说明你已过了第一关……‘井月镜’是我当年封印的一部分，也是线索……集齐碎片，或许能照出‘客栈’的真实面目……”
　　“你母亲……她不是失踪……她是自愿踏入‘最终场景’，为了替我……寻找彻底终结轮回债的方法……但我怀疑，她被困住了……”
　　“小心林砚青……他手里的半块‘同心锁’，能打开客栈最深处的门……但他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是你身上……孟氏血脉特有的‘灯引’魂质……”
　　“下一个场景，‘阴戏台’……台上有你要的答案，关于你父亲……但也……危机四伏……”
　　残影说到这里，像是耗尽了力量，剧烈晃动几下，消散了。镜面恢复冰冷。
　　孟圆握着铜镜碎片，心脏狂跳。
　　母亲……是自愿进入的？为了外婆？父亲……在“阴戏台”有答案？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她头晕目眩。
　　而“林砚青”这个名字，再次被提及。外婆的语气充满了复杂的忌惮。
　　她靠在门上，慢慢消化着这一切。窗外（被封死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更鼓声。
　　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强撑着爬到床上，和衣躺下，引魂灯放在枕边。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她模糊地想：林砚青……明天，会遇到吗？
　　“铛——！”
　　不知睡了多久，那熟悉的、穿透灵魂的锣声再次炸响！
　　尖利的戏腔紧随而至：
　　“辰时到——！”
　　“《阴戏台》——”
　　“好戏——开——锣——！”
　　孟圆猛然惊醒！
　　手中的引魂灯绿光暴涨，吸力传来！
　　但这一次，在身体被拉入漩涡的瞬间，她依稀看见自己房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穿着深灰色长衫的挺拔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外走廊的阴影中。
　　虎口处，一点深色，隐约可见。
　　他似乎在看着她被拉走的方向，然后，向前一步，同样踏入了那无形的漩涡之中。